「嗯,」鳳鳴點點頭,「有道理。」


    「其次,要監視軍中是否有人帶領鼓譟,命人嚴懲鼓譟者,以免有趁作亂。」


    鳳鳴稱職地扮演主人的角色,繼續點頭道,「這個是必要的,軍中作亂非常可怕,不過,光是嚴懲壓製,可能還不夠。」


    「當然。」莊濮笑道,「當將軍的,一定要體察軍心,我怎麽可能隻管壓製?同時,我也會傳令各營,說明缺糧qing況,並且承諾大戰之後厚加賞金。這樣幾步同做,士兵們也許會和我同甘苦,熬過這段缺糧的時間。」


    談到這裏,臉上不由露出一分得意,豪氣大發地回憶道,「當年征戰驚隼島,我就曾經遇上這種事。海戰缺糧,比陸戰缺糧更為可怕,根本就不可能遇上村莊補給。但我就憑著這三條,穩定了軍心,當時的糧食,就算每人隻吃半飽,也隻夠吃上十天,幸虧第八天,我們就遇上了大王派來的糧船。」他手握軍權,慶彰對他十分看重,不失時機地捧道,「莊將軍驚隼島一戰,真是jing采絕倫。若沒有莊將軍出馬,驚隼島恐怕至今仍被海盜占據。缺糧一事,我當年在都城也聽說過,qing況一定相當危急,唉,這也隻有將軍可以處理得如此妥當。不但沒被缺糧所拖累,還大勝而歸。即衛潛在世,也不過如此。」


    「不敢。」莊濮肅容道,「莊濮哪有能耐和衛潛大將軍相比。隻不知鳴王遇到缺糧,會如何解決?」視線停在鳳鳴身上。


    鳳鳴暗翻白眼。


    我又不帶兵打仗,十萬八千年都不可能遇上這種倒黴事的啦!


    不過眾人視線現在jiāo錯落在自己身上,不說津津有味等著答案的慶彰和一臉認真的莊濮,光是秋藍幾個侍女對他信心百倍的目光,他就沒法說出「我不知道」這四個字來。


    可見下輩子再投胎,絕不要一出場就被人套上「睿智」這個頭銜,說什麽也要裝成個笨的,免得成天被抓來發表「高見」。


    他能說的,剛才都被莊濮說了,想來想去,連補充的餘地都沒有。可恨又不能把容虎抓過來代他回答。


    鳳鳴保持臉上自信滿滿的微笑,伸手去拿麵前的小茶杯。故意擺出優雅到無以復加的喝茶姿勢來拖延時間。


    不知道的人看他那架勢,隻以為必有驚人之論。誰知道他正絞盡腦汁想著等一下怎麽jiāo差?


    這次又死定了。


    就算不死,至少丟臉也丟定了。


    如果容恬在身邊,必不會讓自己這麽丟臉。不,就算隻有烈中流在此,也一定有辦法搭救自己。烈中流這個傢夥的腦子,簡直比得上諸葛亮,劉備的福氣真是好啊,至少諸葛亮從沒出什麽餿主意要劉備去各國巡遊……


    嗯?三國?


    鳳鳴心裏一動,隱隱約約像抓到什麽,趕緊進一步開動大腦的馬達,三國裏麵一定有誰缺過糧吧?


    「鳴王?」


    雖然鳴王的姿態優美從容,不過這杯小小的茶,也喝得太久了吧?


    「對於這種軍qing大事,鳴王必有過人見解,可否賜教?」


    莊濮話音落地之時,鳳鳴白晳長指中的小杯終於穩穩落在桌上。


    「我並沒有什麽過人見解。不過,」鳳鳴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如燦星,彷佛燃起無限鬥誌,「倒是想起了一個關於缺糧的故事。」


    這句是謙虛之詞,換了誰都知道他是要開始發表「高見」了。


    慶彰熱qing地道,「鳴王請快說,我好奇得不得了了。」


    莊濮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鳳鳴不再斜靠在枕上,緩緩坐直臼朵,眼睛徐徐掃視一圈,暗忖表演前的氣氛已經調調解好了,才開始聲音低沈清晰地講述這個,好像救命稻糙一樣瞬間從記憶中翻出來的故事。


    「從前有一位將軍,他領軍遠征,途中缺糧。qing況,嗯,就如慶彰王叔和莊濮將軍所說的一樣,路上村莊的補給遠遠不足,而他必須帶領全軍,熬過這一段日子。」


    鳳鳴又用專注的目光看他們一眼。


    莊濮和慶彰都算好聽眾,默默點頭,表示明白,而沒有發言打破鳳鳴講故事的大好氣氛。


    「這位將知道缺糧的消息後,非常焦慮。行軍中缺糧,一旦處理不慎,動亂立起。而且,他又不願就此退兵。他日夜想,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說到這裏,眾人的注意力更為集中。


    說到行軍打仗兵法雲雲,鳳鳴不算懂行,但說到講故事,鳳鳴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要知道,當初他剛到西雷,第一次試圖和「shouxing大發」的容恬溝通,講的就是一千零一夜。


    隻不過那個「禽shou」不像麵前的兩個同國權貴是一個好聽眾。


    說到快入正題時,鳳鳴刻意停頓一下,好吊他們胃口,差不多了,才繼續才說下去,「將軍把軍中的糧官叫入營中,問他營中還有多少天的糧食,糧官說,糧食……」


    慘了,三國裏寫是多少天來著?


    十天還是十五天?


    還是一個月?


    「鳴王,」慶彰以為他又在賣關子,忍不住問,「糧食到底還有多少天?」


    「嗯……」鳳鳴把牙一咬。管他呢!反正這裏的人沒看過三國,我說多少天就多少天。


    露出一個風雅溫和的微笑,侃侃續道,「糧官回答,糧食隻夠吃十天。將軍聽了之後,想了想,對糧官說,你回去之後把給士兵們勺食的勺子,從大勺換成小勺。」


    眾人都是一愕。


    他們料想鳳鳴定有奇計說出來,想不到和莊濮剛剛才發表過的如出一轍,竟然就是簡單的節省糧食,讓士兵們半餓肚子,不禁大為失望。


    鳳鳴看他們那樣子,連忙解釋道,「我還沒說完。」


    接著道,「那糧官對將軍忠心耿耿,一聽這命令,對將軍進言,這樣做,士兵會譁變的。將軍躊躇滿誌地回答,不要擔心,你盡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如果譁變,我自然有辦法化解。那糧官聽了,就遵照將軍的命令,將大勺改成小勺,每天依舊發給每個士兵一勺飯,讓本來一勺能吃飽的士兵,現在隻能吃個半飽。」


    莊濮嘆道,「這樣做,確實會譁變啊。隻不知那位將軍,有什麽高招化解危機。」


    故事說到這裏,又有懸念出現,眾人聽得更加入神。


    「士兵看見吃飯的大勺忽然無緣無故變成小勺,自己每都要挨餓,果然譁變,糧官驚聞,立即入帥帳稟報將軍,將軍!將軍!不好了,士兵們譁變了!」鳳鳴模仿那糧官嗓音,聲音猛然提高了一個八度,在夜空下劃破水麵,真是惟妙惟肖。


    眾人都是一凜。


    秋星更是打個哆嗦,悄悄往秋月的身邊靠。


    慶彰聽得入迷,也是一驚,探問道,「是不是此時救濟的糧食已到?」


    他畢竟不是帶兵的人,換了是莊濮,就絕不會問出這種沒水平的問題,如果救濟糧車到了,那位將軍就隻能算是命好,而不能算是有奇謀的統帥了。


    鳳鳴搖搖頭,否決慶彰的猜想,他靜默了一會,把臉轉向平靜的宛如沈睡中的阿曼江,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將軍聽了糧官的稟報,站起來對糧官行了一禮,對他懇切地說,糧糙短缺,士兵譁變在即,我今日事qing危急,想向你借一樣東西,以解這次危難。」


    所有人都好奇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身後一聲輕微的嘆氣,卻忽然吸引了鳳鳴的注意。


    難道……洛雲竟猜出了答案?


    想當年,他看到三國這一段的時候,可是大大吃了一驚。若讓鳳鳴自己來猜,一千年也絕猜不到曹cao會怎麽解決這次危機。


    而洛雲不但猜到,而且會發出這樣的嘆息,可見他這個人心裏,並不如平日所見那樣泠酷無qing,毫無人xing。


    「糧官問,將軍說笑了,我身上哪有將軍可以用來平息譁變的東西?將軍要借什麽?」


    鳳鳴暗中思索,嘴上仍在說他的故事,「將軍說,我想借你的頭顱一用,懸掛在軍營大門,來安定士兵們的心。」


    他說的時候語氣平靜,眾人卻聽得心頭一沈。


    秋月秋星發出低微的驚叫,趕緊捂住了小嘴,眼中驚惶不安。


    慶彰和莊濮臉色微變,但他們畢竟是cao生殺大權的權貴,很快就意識到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方法。


    「後來的事qing,大家都能猜想到了。」鳳鳴攤開手道,「將軍殺了糧官,命人把糧官的頭顱懸掛在大營門上,告訴士兵們,糧官貪汙了糧食,已經被英明的將軍正法,士兵們知道之後,都痛罵糧官,但對於軍中缺糧,人人要挨幾天餓這件事qing,都表示可以忍受,沒有譁變。靠著糧官的一條命,將軍的軍隊度過了最難熬的缺糧時段,最終打了勝仗。」


    故事說完,鳳鳴長長舒了一口氣,「我說完了。」目視眾人各不相同的表qing。


    甲板上一片沉默。


    很久之後,莊濮才嘆了一聲,「這樣的奇謀,果然非凡,既製止了士兵們譁變,又定了人心,不是鳴王說出來,任我怎想也想不到這樣的法子,看來我那三條,隻是一般庸俗之將所用的方法罷了。鳴王的過人見解,我今天總算是領教到了。」


    「這不是我的見解,」鳳鳴斷然道,「隻是一個故事罷了。」


    莊濮意外地看著鳳鳴,「難道鳴王還有另外更巧妙的方法嗎?」


    「我哪有什麽巧妙方法?」鳳鳴笑了笑,坦然搖頭,gān脆來個實話實說,如果換了我當將軍,遇到缺糧,最多也隻能按照莊將軍的三條去做。剛才那個故事裏的方法,是我絕不會用到的。」


    莊濮明白過來,聽了這個故事後,他對鳳鳴的態度好了很多,誠懇地道,「鳴王心地善良,但要知道領兵打仗,和尋常不同,總要有人犠牲,一旦譁變,死的士兵更多 ∽牲一個糧官和犠牲成千上萬的士兵,當將軍的必要有所抉擇。有的計謀,心裏雖然不忍,要用的時候,還是必須用的。」


    鳳鳴苦笑道,「所以我絕不適合領兵打仗。」


    他語氣溫和,內裏卻鏗鏘有聲,清晰果斷。人坐在那裏腰杆挺得筆直,襯著背後佛分不清岸和水麵的阿曼江,一時顯出幾分平日難得一見的剛正不屈。


    洛雲詑異地聽他說出這話,灼灼目光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低頭陷入沈思。


    秋月等更是被自家鳴王氣勢折服,仰慕目光一個勁鳴王投遞過來。


    「哈哈哈!」慶彰的招牌笑聲又響了起來。


    他撫掌大笑,邊笑站起來,「鳴王的故事果然jing彩,等回到同澤,我也要把這個故說給別人聽聽。天不早了,今夜聽剽一個好故事,本王叔心滿意足,不敢再打擾鳴王休息,先告辭了。」


    鳳鳴送了一口氣,知道這個該死的「軍事話題提問節目」總算勉qiáng過關,連忙站起來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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