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如此溫柔,笑得如此寵溺,任何人都會有入沐chun風的感覺。


    烈兒手腳無力癱在他懷裏,卻驚駭得幾乎暈死過去。


    「你怎麽不和說話?」頭頂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一點不耐煩也沒有,隔了一會,彷佛恍然般,輕聲道,「我明白了,如今你不叫芙蕖,我該叫你烈兒了,對吧?還是……你跟了永逸那個靠山,所以對我變心了?」


    邊說著,伸出一指輕輕點著烈兒的下巴,讓他將臉轉過來麵對自己。


    烈兒千不願萬不願,無奈身上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不得不被擰了過去。他原本緊閉著眼睛,此刻猛然睜開,瞪著頭頂上那張斯文俊氣的臉,顫抖著牙齒嘶聲道,「餘làng,你有種就殺了我。」


    這般力竭聲嘶叫出來,傳入他人耳中,卻不過是低微虛弱的一聲。


    餘làng眼中滿是柔qing,嘆道,「我怎麽捨得殺你?」雙臂一展,往裏一收,把烈兒在懷裏打橫抱得更緊。


    烈兒無法反抗地被他抱著,仰麵看著頭上的酒樓天花板不斷地移動,又驚又懼,「你……你要把我帶去哪裏?」


    餘làng聽他的聲音,虛弱得微如耳語,卻滿是驚駭恐懼,好笑又好氣地低頭瞅著他,當然是把你帶去我住的地方,你如今這個模樣,放你走,你連爬都爬不動吧。」


    烈兒rou在砧板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上若有一絲力氣,必然從這人懷裏躍起一頭撞死。


    自己怎麽會蠢成這樣?


    這樣遍地撒網,固守陷阱,叫人瞧不出破綻的毒計,除了這個表麵溫柔,內裏狠辣可怕的男人,還有誰使得出來?


    芬城是通往同國,追隨鳴王的一大要徑,趕去和鳴王會合的人,十之八九會在這裏落腳一、兩個晚上。


    餘làng必是隨意挑了一個當地流氓地痞,每天白送他們「西雷鳴王」泥偶,說不定jiāo換的唯一條件,就是他們每天賣完之後到酒樓豪飲作樂。


    雄哥他們這群毫不知內qing的賣偶人和他們的家人,成了最好的演戲道具,因為他們確實不知裏麵藏著兇險,才能騙過所有人。


    隻要和鳴王有關的人,必然會追查此事,而且要追查貨源,必要從雄哥身上下手,跟蹤雄哥到了酒樓,有什麽比在隔壁包廂監視更為方便?


    任追查的人怎麽小心,都會把注意力放在雄哥之流身上,誰想到真正的危險,卻在這個不起眼的包廂裏?


    「用不著害怕,你又何必怕我?」餘làng的聲音傳入耳中,憐惜地道,「瞧,不過一會工夫,你又流了一身冷汗。」


    烈兒額上背上滿是冷汗,閉上眼睛,不說一字。


    拖拖遝遝的馬蹄聲越傳越近,到了身前停了下來。


    他感覺到自己被輕輕放進了馬車,簾子放下來,遮蔽了月光和街道上嘈雜的聲音,就像被神靈的手輕輕一指,拋進了萬劫不復的地獄。


    鳳於九天 鳳於九天14 詭奇之局 第五章 下


    章節字數:7494 更新時間:07-07-06 15:10


    阿曼江上,蕭家一行五隻大船,又多了一艘屬於同國王叔慶彰的王族大船。


    雖然不能和蕭家威震天下的大航船相比。但慶彰的坐駕高兩層,甲板最寬一層縱深十五六丈,已經算得上相當龐大和豪華了。


    同行的幾天,慶彰受到鳳鳴禮貌上的邀請,經常過船和鳳鳴閑聊。他雖貴為同國大權在握的權貴,卻出奇地配合鳳鳴的種種人身保護規則,命令身邊跟隨的心腹不許佩戴武器,過船時還欣然受蕭家侍衛們的搜身,慶彰甚至允許洛雲搜自己的身,大是一副「我絕對沒有傷害鳴王的任何企圖」的姿態。


    確實,慶彰等人連武器都沒有,還被搜身,加上有鳳鳴眾侍衛在,他們要對鳳鳴造成哪怕一丁點的傷害都是不可能的。


    這種態度大受洛雲和容虎的歡迎,因為對於他們的工作來說再方便不過。經了這麽幾天,眾人對慶彰的敵意再不如當初第一次相見時那麽濃烈。


    因為慶彰經常過來,鳳鳴生怕烈中石和烈鬥兩個活寶不小心說出「你們大王的頭在鳴王這裏」的話,叫他們在這段旅程中千萬不要隨便跑過來參加聊天。他們倒也聽話,果真乖乖回三船去了——那上麵有一個大倉房放滿了蕭家


    寶物,兵器尤多,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個天堂。


    這一天晌過後,慶彰如常過來。


    剛巧,本來在陸上一路護航的莊濮也到江麵上來向慶彰做三日一次的qing況匯報,鳳鳴便邀請他們一起吃晚飯。


    秋藍負責安排宴席事宜,考慮到客人是同國人,夜晚天氣又應該不錯,貼心地把宴會地點設在甲板上,先將甲板打掃gān淨,上鋪一碩大寬闊的地毯,然後按照同國習俗,在上麵零散設席。


    鳳鳴暗中叮嚀,「一定要記得像他們同國那樣多多放枕頭,萬一慶彰又嘮嘮叨叨,我也好躺下來睡個小覺。」


    秋藍笑道,「還沒開宴呢,鳴王就想著睡了。放心吧,枕頭早準備好了,特意挑又大又軟的,包管睡起來舒服。」


    至於菜餚,由秋藍一手打理,遠非尋常的王族廚師可比。慶彰吃得津津有味,再三誇獎,如果可以,他說不定會立即下訂金把秋藍招去給他當大廚,連一向不苟言笑的莊濮也吃得眉飛色舞,嚐到秋藍拿手的「油悶豆腐」後,幾乎舌頭都咬下來了。


    也難怪,豆腐這東西,可是鳳鳴這個三流師傅親自傳授後,秋藍憑藉個人天分努力揣摩做法,千辛萬苦才製出來的,恐怕當今天下,也隻有秋藍一人會做而已。


    洛雲和容虎照例宛如左右門神,一邊一個坐在鳳鳴後方。


    吃飽喝足,又是例行的聊天。慶彰談興往往最好,鳳鳴最擔心的就是這位口水比阿曼江還多的王叔一聊起來就天南地北不知結束。不過幸好,今晚大概因為在席的還有一位莊濮將軍,慶彰挑了一個比較有趣的話題——兵法。


    「說到兵法,最令人神往者,無過於當年馳騁天下的永殷名將衛潛。」莊濮對花天酒地沒興趣,不過當將軍的對兵法是肯定有興趣的。


    此言一出,人人贊同。


    衛潛將軍的威名,確實無人敢不認同。


    莊濮今夜小飲了兩杯,臉色不紅反白,模倒比往日平易近人不少,談起衛潛,不由惋惜嘆氣,「可惜永殷王族不會用人,如此絕世良將,竟然不知愛惜,最後將衛潛後代拋而不用。而衛家兵法,從此失傳。至此以後,凡是為將者隻畏一提起這個,無不嘆息。」


    慶彰點頭道,「是啊,莊將軍也是良將,感觸自然更深。」


    鳳鳴知道自己酒量太淺,不敢喝酒,飯後命秋星另取一杯熱茶過來置於麵前,悠閑地斜倚在高枕下聽莊濮說話,也跟著慶彰說了一聲「是啊」,頭後後轉,和容虎打個眼色,輕輕竊笑一下。


    衛潛的兵法,現在正被千林認真學習呢,而且還有個衛秋娘當師傅。這就好比此有上佳根骨的武學奇才得到了天下第一秘籍,還跟了一個好得不得了的師傅,將來一出山,豈不嚇死天下人?


    想想就覺得夠滿足啊。


    一切都多虧了烈中流那個調皮搗蛋的丞相。


    鳳鳴想過烈中流,隨即難以自抑地想起另一個人來。


    不不不,千萬不能想,一想就沒完沒了了,萬一被他知道,恐怕要笑話自己沒誌氣,像娘們一樣依依不捨,相思不斷。


    不要想!


    不要想……


    「鳴王?」


    「……」


    「鳴王?」


    背上微微一疼,原來是身後的洛雲以極快的手法輕戳了他一下,鳳鳴才從自己的小心思裏麵脫身出來,抬頭微笑著看向慶彰,「一時看漁火籠著江麵輕霧,竟然走了神。王叔剛才在問什麽?」


    他斜靠軟枕,長發輕輕垂下,悠閑自得,姿態異常優美,此時含笑一問,眼睛在夜空下灼灼發亮,實在非常俊美誘人。


    連心裏本來隻想著洛芊芊那個神秘美人的慶彰也不由心髒猛撞一下,暗覺西雷王的眼光也算不錯。他回過神來,清了一下嗓門,溫言道,「我是想請問鳴王,兵書上常說,打仗最重要的是糧糙,沒有糧糙,是打仗時遇上的最糟糕的事qing。嗯,我打一個比方啊,假如現在鳴王是一位將軍,帶領著數萬人,或者數十萬人的軍隊在遠征途中,而糧糙快不夠了,鳴王會怎麽辦?」


    慶彰頓了一頓,友善地看著他,「我在同澤時,常常聽聞鳴王之睿智,對於很多問題見解過人。


    鳳鳴心裏暗暗癟嘴。


    我又不是將軍,衛潛的兵法也不是教給我,我這麽一個可憐兮兮的平凡大學生,為什麽總是命苦的當這種被提問的對象?


    偏偏這老小子又給我戴高帽,唉,怎麽想出一個過人的見解呢?


    此刻自己身份是西雷鳴王兼蕭家少主,如果回答不出來,丟的就是兩家的臉,河況烈中流知道了也會覺得他沒出息。


    心裏一邊嘀咕,麵上卻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閑適模樣,假裝思索著問,「途中缺糧,可以向路過的村莊購買嗎?」


    莊濮對這種軍事xing難題的興趣濃厚,從慶彰一開始提這個假設,他就顯出很注意的神態,此刻擺手哂道,「如此龐大的軍隊,就算有村莊可以購糧,購到的糧食一定也不夠用。」


    鳳鳴心道,我猜也是這樣,這麽好解決你們也不問我這個「睿智」鳴王了。


    他臉帶微笑,目光徐徐轉到慶彰臉上,輕聲道,「在說出我的答案之前,想先請王叔說說你的辦法。」


    慶彰想不到會問回自己身上,啞然失笑道,「我從沒領兵打扙,怎麽知道什麽辦法?依我看,這麽多人在途中缺糧,一定是要退兵的了,餓著肚子打仗,豈不輸定了?」


    「話不能這麽說,其實行軍缺糧,一般隻是半月一月的事qing,因為遲早會到達大得可以供應足夠糧食的城鎮。」莊濮說起這個頭頭有道,正容道,「但最難辦的是,軍中一旦缺糧,必然軍心大亂,別半個月,即使隻是三、四天,也難熬過去。士兵們一天沒吃飽,就有可能鬧出事來。隻要撐過這一段日子,就能熬過去。」


    「哦?」鳳鳴輕輕發出一個聲音,一副虛心jiāo流的模樣,「請莊濮將軍說說,如果將軍在征途中遇上這種事,會如何處置?」


    他提問的態度恰到好處,既不讓人覺得不舒服,又不予人他什麽也不懂的感覺,顯得胸有成的。


    隻有容虎這個貼身侍從比較了解他,知道鳴王看起來似乎很有把握,說不定肚子裏空空如也。


    莊濮正打算對這個發表自己的見解,在席位上坐直了身子,認真答道,「如果遇上這種qing況,首先,必須勒令糧官將士兵們每日的食糧減少,這樣儲備的糧食,可以多用上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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