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安是武將,暴怒之下沒有收住力氣。


    秀蘭額角包了一圈白布,隱隱透出血色,怕是要破相了。


    秀雲嘔了口血,肋骨錯位,至少要休養月餘才能正常走動。


    “小姐,將軍沒有為難你吧?”


    秀蘭唇色蒼白,卻仍惦記著她。


    沈舒柔走過去,握住兩人的手,心疼不已。


    這將軍府不能再待了,否則她怕是連從小陪著她長大的丫鬟都保不住。


    紀明婉看起來楚楚可憐,實則滿腹陰狠。


    又有趙成安縱著,往後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我沒事,你們先好好養著。”


    “你們都是我的心腹,我和你們交底,我想跟將軍和離,咱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真的?!”


    秀蘭雙眼頓時發亮。


    她隻是一個下人,受些委屈沒什麽。


    但她不想小姐被人欺負。


    小姐若是真和離了,那她們就都有好日子過了。


    這時,一旁的秀雲麵露憂色:“小姐,和離之事你和老爺夫人商量過了嗎?他們怕是不會同意。”


    沈舒柔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如今在書院讀書,準備明年的科舉。


    科舉後便要議親,家裏若在這個時候出了和離之女,怕是稍好些的人家都不會將女兒嫁入沈家。


    沈舒柔顯然也想到這點。


    “爹娘若不應允,我便再等個一兩年,等哥哥成婚後再和離。”


    “到時候咱們自己買間院子,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秀蘭跟秀雲一起點頭,都心生向往。


    隻有陳嬤嬤愁眉不展。


    沈舒柔又寬慰了兩個婢女幾句,吩咐陳嬤嬤找京中最好的大夫給她們診治。


    等回到自己屋子,一顆心已經筋疲力盡。


    闊別三年,她從未想過自己同趙成安會如此收場。


    嫁娶當日,趙成安一直溫柔地握著她的手。


    洞房花燭,趙成安挑起她的蓋頭,看著那張英俊的臉,她也曾少女懷春。


    如今,這一切都隨著紀明婉進府而破滅。


    你既無情我便休。


    她沈舒柔從來不是一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打定了主意,心裏便有了底。


    沈舒柔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翌日一早便梳妝好,領著陳嬤嬤一起回了沈府。


    趙成安得勝歸來,從城門樓到將軍府與紀明婉同乘一騎,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抱下馬。


    懷孕大鬧之事經由藥童小廝宣揚,沈府一早知道。


    “我苦命的女兒,你受苦了!”


    沈母從正堂迎出來,一見到沈舒柔就紅了眼眶。


    沈父連連歎氣,當年將軍府誠心求娶,承諾回善待他家女兒,永不納妾,他這才放心把掌上明珠嫁過去。


    誰知趙成安竟說變就變,帶個來路不明的醫女回來,打他女兒的臉麵。


    同樣的,也是打他們沈府的臉麵。


    “行了,別在外頭杵著,進屋說。”


    剛落座,沈母就吩咐丫鬟端上沈舒柔還未出閣時最喜歡的八珍茶。


    “今個兒秀蘭、秀雲怎麽沒跟在你身邊伺候。”


    沈舒柔不想他們擔心,隻哄了句,“我讓她們留在府裏做事。”


    沈母明顯不信,抬眸看向陳嬤嬤。


    “你說,我要聽實話!”


    “夫人,姑爺昨晚為了那個醫女大鬧小姐的院子,秀蘭秀雲兩姐妹為了護主,被打傷了。”


    “什麽!這豎子竟然對你動手!”


    沈父聞言隻覺欺人太甚,怒拍案幾,震得茶水四溢。


    “我這就去找他將軍府要個說法!”


    沈父攥著拳頭,抬步就走。


    沈舒柔忙將人攔住:“爹爹!此事要從長計議!”


    她家雖是皇商,京城首富,但商賈乃是末流。


    趙成安剛立了軍功回來,是朝中新貴。


    若是對上,沈家怕是討不到好處。


    從長計議?


    沈父轉頭看著女兒,眉頭微皺。


    他意思是去將軍府,震懾一下趙成安,讓他善待自己的女兒。


    可聽沈舒柔的意思,似乎是不想繼續跟他過下去。


    沈舒柔靜靜看著爹娘,認真地點了點頭,提著裙擺跪到地上。


    “爹,娘,女兒想同趙成安和離。”


    “他要抬那醫女為平妻,又為了那女子的三言兩句肆意欺辱女兒。女兒不想繼續在將軍府委曲求全。”


    沈母心疼地將女兒從地上扶起來。


    “兒啊,你若和離,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啊?”


    女子和離,京中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將人淹死。


    沈舒柔扶著沈母的手臂站起來。


    “娘,我不想將後半輩子蹉跎在後宅。女子也可自立門戶。”


    沈母連連歎氣。


    “我的兒,哪有你想的那麽容易。你可知和離後旁人會如何非議你?”


    沈舒柔握住母親的手,柔聲寬慰。


    “娘,我買套小院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何必管旁人說什麽。”


    沈母還要再勸,卻被沈父攔住。


    “夫人,既然舒柔已經決定了,我們支持她就好。”


    他沈家是京中首富,他的女兒自然不必憋在後宅任人宰割。


    等風頭過去,他就給女兒換個身份,在江南重新生活。


    沈母拿這父女倆沒法子,隻能點頭同意。


    沈舒柔鬆了口氣,歉然道:“隻是這樣一來,哥哥的婚事怕是要難了。”


    話音落,外頭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


    一個穿著青色書生衫子的青年走進門來。


    “小妹無需介懷,隻管按照自己的心意來。”


    沈舒柔與大哥半年未見,驚喜起身。


    “大哥!今天不是休沐日,你怎麽家來了?”


    沈立君放下書箱,心疼地看著妹妹。


    “我在書院聽說將軍府的事,擔心你,便跟先生請假下山。”


    沈舒柔看著無條件支持自己的家人,紅了眼眶。


    用過午飯後,沈舒柔坐馬車回去。


    原本走得好好的,車夫突然勒馬退讓。


    由身著鎧甲的軍士開路,一頂黑鐵轎子跟在後頭。


    “是殘王回京了!”


    沈舒柔好奇地掀起轎簾。


    恰逢一陣柔風,吹起鐵轎的簾子,露出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男人約摸二十五六,五官棱角分明,一雙眸子漆黑如墨,帶著屍山血海裏廝殺出的淩厲。


    四目相對,沈舒柔嚇得放下簾子。


    那便是讓北蠻人聞風喪膽,可止小兒夜哭的殘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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