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笑起來的時候,無形中就淡化了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冷,段譽嘿嘿笑著抓抓頭髮,湊過去同仲彥秋搭起了話。


    跟著仲彥秋二人這麽幾天,他慢慢也摸索到了該如何跟這位冷冷淡淡不好接近的仲兄搭話的技巧,仲彥秋看著少言寡語,但隻要認認真真跟他去搭話,他也很少有不應的時候,而且博聞廣記學識淵博,即使跟他意見相左也不會發脾氣,每每同他聊上幾句,段譽就覺得泡在能熏死人的藥汁子裏打坐幾個時辰也不是那麽難熬了。


    然而蘇夢枕卻是不怎麽高興的。


    任誰在外頭辛辛苦苦安排行程奔波勞碌忙得半死,回來想抱著人親熱親熱,結果一進門就看見應該泡在藥汁子裏努力練功的臭小子正纏著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聊著些不著四六的話題,仲彥秋還溫溫和和地應了,可不是滿肚子怨氣。


    仲彥秋無奈地看著蘇夢枕把段譽趕去隔壁練功,又扭頭抱著自己念叨著要給段譽的藥裏添上個幾斤huáng連,忍不住啞然失笑,“你這怎麽越活越回去了,要是叫白愁飛他們見著了,指不定怎麽笑你呢。”


    蘇夢枕眯眼蹭了蹭仲彥秋的脖頸,懶洋洋道:“反正也見不著。”


    反正他那些親朋舊故一個個的都不在身邊,況且就算是見著了,白愁飛那把子年紀還孑然一身連半點苗頭都沒有的單身漢,又有什麽資格嘲笑他。


    要知道就連皇帝都放棄給白愁飛賜婚的念頭了。


    “見不著你就——”仲彥秋扭頭,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夢枕封進了喉嚨裏,年輕人總是有著讓他無法理解的無盡活力,剛剛還一副從外頭回來累得要斷氣的模樣,現在就生龍活虎躍躍yu試地想要把他往身後的軟榻上帶。


    仲彥秋慣來是縱著他的,順著蘇夢枕的力道退了兩步便倒在了軟榻上,後背抵著軟榻邊上的雕花裝飾,說不上多麽舒服,蘇夢枕的技術倒是進步了不少,糾纏廝磨時也不至於像剛開始那般一不小心就咬破他的嘴角。


    蘇夢枕吻得熱烈,仲彥秋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他的爭勝心算不上太qiáng,過了最開始那段欺負年輕人的興味後也就隨便蘇夢枕去了,一邊應付著蘇夢枕一邊還能分神想點別的事qing,注意一下隔壁段譽有沒有出什麽岔子。


    段譽同他們就隻有一牆之隔,蘇夢枕就算想gān什麽不規矩的事qing仲彥秋也不會讓他如願,因而他很有眼色地見好就收,在仲彥秋皺眉之前他及時的抽身而退,又在仲彥秋脖子上留下一二不甚顯眼但短時間也很難消退的痕跡。


    “別鬧了。”仲彥秋懶懶地推著他的肩膀,伸手把櫃上看了一半的話本勾過來翻了兩頁接著往下看,引得蘇夢枕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仲彥秋笑了兩聲,摸了摸蘇夢枕的頭髮,


    “說起來,也不知道喬峰現在如何了。”沉默一會,仲彥秋隨意引了個話題。


    “好像是往邊關去了。”蘇夢枕回憶了一下最近聽到的消息,說道。


    喬峰的爹還活著,但是娘可是貨真價實死得透透的了。


    喬峰的確是在往邊關走,帶著他爹。


    現在他應該是叫做蕭峰了才對,那天被仲彥秋打下來的人他帶回去,一把人臉上的布扯下來他就知道對方即便不是他爹也絕對跟他沾親帶故,他們兩個長得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任誰看了都得說是一家人。


    蕭峰也不知道仲彥秋用了什麽手段,總之他爹的一身功力被封得死死的半點也用不出來,在旁敲側擊了他爹這些年不跟他相認究竟gān了點啥以及未來打算gān點啥之後,蕭峰覺得仲彥秋當真是幫了他的大忙。


    要是他爹真的按照原本的計劃行事,蕭峰估計自己就真的隻有遠走關外隱姓埋名這一條路了。


    於是他也不管他爹怎麽說了,反正他爹現在也打不過他,gān脆點上xué道直接雇了馬車去關外亂石穀,先給他娘收斂屍骨送歸故裏,然後看看他爹還有沒有什麽親人能託付的。


    安排好他爹之後,蕭峰準備親自去少林請罪。


    有個在少林藏經閣偷學人家功夫十幾年的爹,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


    蕭峰抹了把臉,深深的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喬幫主:這個爹我能不認嗎,心好累


    第六十章


    從江南一路往北遠赴邊關, 路程自是漫長, 要不是蕭峰懷裏還揣著段譽塞給他的盤纏, 隻怕就得一路靠兩條腿走過去了。


    他自己走過去倒是無所謂,但是他還得帶著被仲彥秋封了功力手軟腳軟連罵人都沒什麽力氣的爹。


    蕭峰的爹蕭遠山看起來遠比他的實際年齡顯得蒼老,按理說他這般高手, 不至於生了如此多的白髮, 又有如此多的皺紋才對, 但是他的頭髮已然花白了大半,眼神也有些渾濁, 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脾氣不好的糟老頭子。


    世間最磨人的,除了qing愛,就隻有仇恨了。


    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罵罵咧咧極為bào躁的樣子, 不過並不抗拒蕭峰的接近, 有時候神誌清明了些,也會和蕭峰講講那些過去的往事, 不光是他如何從亂石穀一役活下來,又如何處心積慮的藏在少林寺偷師,如何探聽消息伺機復仇。


    這些反倒是他講得最少的, 如果蕭峰不曾主動挑起話頭, 他甚至不會提起半句這人不人鬼不鬼被仇恨折磨著的過往。


    他最常提起的, 是他年輕時的那些故事,蕭遠山乃是契丹貴族出身,現今契丹的皇太後可算是他的族姐,他自幼天資不凡, 同那時的遼國太子,作古多年的遼國先帝qing同手足,不過二十多歲就當上了三軍總教頭,而後又迎娶了自己心愛的姑娘。


    蕭峰母親的家族是久居遼國的漢人,教養出的女兒蕙質蘭心溫婉端莊,因著自己嬌妻的緣故蕭遠山一直致力於宋遼睦鄰修好少起兵戈,曾經多次頂著壓力勸阻當時的遼帝對大宋用兵。


    他也曾是鮮衣怒馬少年郎,意氣風發,年少輕狂。


    那大概是蕭遠山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了,他總是重複跟蕭峰說著他母親有多麽溫柔多麽漂亮,說著那些在蕭峰未出生時母親親手fèng製小衣服小鞋子,蕭峰出生那天他聽了消息急得沒穿鞋就往外跑,在外頭等了好幾個時辰哭得像個傻子。


    蕭遠山這麽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他就像是一個弄丟了自己最喜歡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嗚嗚地哭出來,似乎又覺得在兒子麵前哭起來實在有些丟人,他惡聲惡氣地把蕭峰從馬車裏趕了出去。


    他總是記得的,那些幾十年前的往事至今回憶起來仍然歷歷在目彷如昨日,在每一個他覺得自己仿佛要被仇恨吞噬的漫漫長夜,他都會一點一點地把那些回憶拿出來,仔仔細細地擦gān淨上麵的灰塵,一遍又一遍的複習,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還是個人,克製著自己不要徹底癲狂大開殺戒。


    蕭峰駕著馬車走了好幾個月,走到雁門關外已經是夏末了,到了這個時節北方的天氣早就褪去了暑熱颳起陣陣秋風,呼號著從天際呼嘯而過,捲起片片落葉如雪,別添了幾分淒涼。


    離雁門關越近,蕭遠山就越是安靜,他更深地沉浸在了那些回憶裏,但是當仇恨壓倒了理智的時候,他又會憤懣地怒罵詛咒,拉著蕭峰要他一起為母復仇。


    即便他不說,這事qing蕭峰也定是要討個說法的,總不能叫他的親生母親,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出關前的最後一個鎮子上,蕭峰花錢置辦了一口棺材,又買了香燭紙錢等物。


    他們沒有去亂石穀,而是繞路沿著亂石穀邊的小河走到了亂石穀的懸崖之下,馬車走到一半就再無法前行了,蕭遠山和蕭峰就把馬車停下栓好,兩人抬著棺材抱著香燭紙錢接著往前走。


    蕭遠山抱著妻子的屍體從懸崖上跳下來,本是存了死誌的,跳下來後雖說僥倖未死卻也傷得極重,隻好就地挖了一處淺墳埋葬妻子。


    幸好這附近沒什麽野shou,不然蕭峰看到的就不是一處長滿荒糙的墳塋,而是被扒拉的到處都是的枯骨了。


    那廂蕭峰父子如何帶著屍骨往遼國去暫且不提,他們走到遼國再怎麽快也要等到入冬,而這夏末的時候,另一邊蘇夢枕和仲彥秋已經帶著段譽踩進了大理的境內。


    他們來這裏是為了親眼看看段譽提到的琅嬛福地究竟是個什麽樣子,雖說段譽一口咬定那傳了自己武藝的人是神仙姐姐,但仲彥秋和蘇夢枕都知道李滄海是胎裏帶出的不足,身子半點都不適合學武,別說練北冥神功,就算是在太陽底下稍稍多站個一時半刻,都會頭暈眼花昏厥過去。


    以仲彥秋的經驗,即便每個有著相似人物的世界會因為歷史發展而產生不同的變化,也不至於讓一個柔弱女子搖身一變成了武學奇才。


    琅嬛福地在大理無量山,段譽當初也是機緣巧合才發現了這麽一處世外桃源,而他所提到的那位神仙姐姐的玉像就在最顯眼的地方立著,仲彥秋靠近看了看,又搓熱掌心隔著一段距離輕輕碰觸了一下,道:“是無崖子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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