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得好好嚐嚐了。”仲彥秋取了一枚,淺粉的皮裹著一朵桃花,不過一口的分量,皮不怎麽厚,中間藏著桃花凍,最芯子裏是鹽漬過的桃花,合著皮上的糖粉,混雜出獨特的風味。


    單吃味道稍顯甜了些,正好配茶喝。


    仲彥秋吃了一個,花滿樓也拿了一個,兩個都不是什麽特別喜歡吃點心的人,再怎麽好吃的點心也就是淺嚐即止,餘下的一扒拉放在旁邊,就全歸了阿飛。


    仲彥秋看著花滿樓品茶,忽地嘆了口氣,“這茶我也給陸小鳳喝過,那廝倒好,一口氣牛飲了一壺,還嫌棄不夠滋味。”


    花滿樓笑起來,“你給他喝茶,還不如多給他兩壺酒,再好的茶到了他嘴裏,那都是樹葉子泡水,喝不出滋味來的。”


    陸小鳳喝他的茶還算少嗎,哪一次不是頂好的茶叫那陸小ji胡亂灌來解渴,還抱怨兩句水太熱杯子太小不若街邊茶館喝得暢快。


    得虧花滿樓是他的朋友,不然陸小ji這般作態,十有八九是要叫主人家打出去的。


    “這幅樣子,倒也真不知他哪來的那麽多桃花運。”仲彥秋嘆氣,他說過楚留香風流入骨桃花入命,陸小鳳比起他來也是不逞多讓,一生中註定身邊女人來來去去不知凡幾,難得一人相攜白首。


    “大概是因為他總有本事讓女人隻看到他英俊瀟灑勇武不凡,而忘了他天下漂泊麻煩滿身。”花滿樓說著說著搖了搖頭,“說的就像我們沒被他哄住,三番四次為他的麻煩奔波似的。”


    “你有,我可沒有。”仲彥秋說道。


    “遲早會有的。”花滿樓以一種比仲彥秋還要dong悉未來的語氣道,“但凡是陸小鳳的朋友,總會有這麽一天的。”


    被那隻陸小ji鬧騰得不得安寧,還甘之如飴地跟著他滿天下收拾爛攤子。


    白飛飛從樓下圍觀兒子工作飄上來,正聽見花滿樓那句話,吃吃笑著道:“我早說過那姓陸的小子麻煩得很你還不信,隻看他那張臉就知道,跟沈làng一個德行,被他纏上你的安穩日子可就沒咯。”


    仲彥秋不以為意地喝了口茶,也沒提醒白飛飛還有一半身子卡在地板上沒飄出來,隻道:“他若是能找出讓我頭疼的麻煩來,我說不定還挺高興的呢。”


    又不是沒過過那波瀾壯闊步步殺機的日子,可惜自從他練劍小有所成後就再也沒人敢那麽追殺他了。


    花滿樓看起來有點詫異,“我當你是不喜歡那些麻煩的。”


    “太無聊的麻煩沒人會喜歡的。”仲彥秋彎了彎唇角,“làng費時間罷了。”


    所以他寧願冒著大雨老遠跑去興雲莊就為了給那早就輪迴的女鬼傳句話,也不願在這裏多見一兩個權勢通天的客人。


    這世間有權有勢之人多是逃不過貪心不足和利益薰心,總結一下千篇一律的故事和訴求,他早就膩歪到連眼睛都懶得睜一下了。


    “那想來陸小ji不會讓你失望的。”想起了陸小鳳給自己帶來的那些麻煩,花滿樓說道,“他可是天下第一的大麻煩jing。”


    他這麽說著的時候語氣卻是極為歡欣與柔和的,還隱隱帶了幾分自豪的意味。


    仲彥秋道:“與其說他,你自己也該當心些。”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措辭,他接著道,“要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會騙人,尤其是騙你這樣有錢又單純的好看男人。”


    仲先生說話從不會無的放矢,花滿樓怔了怔搖頭笑道:“想不到還有姑娘會看上我這瞎子。”


    “誰讓你看起來最好騙呢。”仲彥秋眨眨眼,清楚地“看”到花滿樓的命運猛地打了個彎,也不知會往哪個方向拐去,“心長在你自己身上,動不動都是你自己的事qing,旁人左右不了你的。”


    他這般說,白飛飛在邊上拆他台,“要真跟你說的那樣,我當年就不會看上沈làng那廝了。”


    她當年百般算計千般思量,最後不還是算漏了沈làng,差點,不,應該說是已經,把自己的後半輩子都賠了上去,直到死了才算釋懷。


    她這麽笑著,覺得自己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仲彥秋對白飛飛時不時的qing緒不穩定習以為常,權當是沒聽見沒看見,否則等她qing緒穩定之後,說不得就又要惱羞成怒來尋他麻煩。


    雖說對那鬼靈穿體而過的寒涼不甚在意,但夜半鬼哭láng嚎不得安眠,他還是敬謝不敏的。


    花滿樓聽不見也看不見白飛飛的身影和聲音,仲彥秋素來不喜歡多提醒別人這些他們看不見摸不著的事qing,因此花滿樓抿了口茶,道:“那興雲莊的人說不得要來找你一趟。”


    “興雲莊?”仲彥秋挑眉,“他們終於把自家的爛攤子收拾gān淨了?”


    他的記憶力向來好得很,幾個月前的事qing還不至於忘得一gān二淨,林仙兒的真麵目被揭開,興雲莊那討伐梅花盜之舉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尤其那興雲莊的女主人林詩音還同林仙兒關係極為親密,這些年看龍嘯雲打著李尋歡旗號混得風生水起的小人自是少不了落井下石背後潑幾盆髒水,氣得林詩音病了好些日子。


    不然李尋歡又何必在這讓他傷神之處逗留如此之久,怕是早就離開這裏回關外了。


    “李兄幫了些忙。”花滿樓說道。


    不說別的李尋歡同林詩音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qing分,林詩音因著此事受人詆毀,他又怎麽會坐視不理。


    而現在,興雲莊終於把那爛攤子收拾完畢,準備來找仲先生好好談談了。


    第七章


    興雲莊派人來找仲先生的麻煩——當然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打前站來探查的人隻是略看了看酒館一樓坐著的客人,就被嚇得差點掉頭往回跑。


    像是興雲莊這般在江湖中不上不下的勢力,別的沒有最不少的就是一雙火眼金睛,輕飄飄一掃就能分出在座的人來自哪方勢力,平素地位如何。


    窗邊坐著穿布衣的男人,分明是峨眉弟子中最為出挑的“三英四秀”之中的大弟子張英鳳,趴在桌上嬌笑著與小夥計阿飛搭話的女人,放在桌上的布袋繪著蜀中唐門的徽記。


    還有那跳下馬車極是熟稔地叫了兩壺酒與他擦肩而過的男人,腰間懸著的細劍是隻有殺手才會用的款式。


    更不要提他壯著膽子在這又坐了半個時辰,這裏來來往往的,竟是黑白兩道上的各方勢力走了個遍,如坐針氈地把自己點的酒喝完,他丟下兩枚銀錠,還不等阿飛算完要找給他多少錢,人就已經飛一樣跑得沒影了。


    “噗嗤。”一直趴在桌上懶洋洋倒酒的女人發出一聲滿是嘲諷意味的嗤笑,舉著酒壺晃dàng著嬌聲叫道,“小阿飛,再來兩壺。”


    阿飛垂眸送了一壺酒上去,轉身又忙著給要結帳的客人算錢。


    他的術數學得算不上太好,比起別家店夥計嘴皮子上下一碰該付多少該找多少清清楚楚,他得要多花上幾秒才能反應過來,若是撞上了銀子換銅板之類的,還會算著算著就把自己給繞進去。


    若是別家店的夥計這般,多是要被客人罵個狗血淋頭的,不過這白玉京裏客人脾氣卻是好得很,即便阿飛得要嘟嘟囔囔算上好一會才能告訴他們要付多少錢,他們也半點沒脾氣,對待這小夥計就像是對待自己家裏的晚輩,親切的很。


    “多找了三文。”結帳的客人笑著退了三文錢給阿飛,阿飛抓抓腦袋,不好意思地道謝,把客人送出門後又擦gān淨桌子——其實也沒什麽好擦的,這段日子的客人做派都雅致,坐在這喝上一天酒桌上也gān淨的跟沒人用過一樣。


    這些人卻也不全都是對仲先生感興趣的,仲先生的本事說起來厲害,但大多數人都是聽過算過,沒病沒災安安生生的誰會去找通鬼神之人呢,至多心裏記著有這麽個人以後遇上莫要招惹便是。


    這小酒館裏各方勢力的探子多,但衝著美酒,衝著那使得一手好劍的小夥計來得更多。


    “你倒也不急。”白飛飛調侃道,“我看再這麽下去總有一天阿飛得跟著別人跑了。”


    仲彥秋卻是答非所問:“阿飛今年十六了吧。”


    “整歲的話,十六了。”白飛飛答道,“怎麽了?”


    “隻是想著他也長大了。”仲彥秋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轉日,興雲莊的莊主龍嘯雲親自帶著厚禮登門拜訪,卻和來喝酒的客人一樣愣在了原地。


    昨天還熱熱鬧鬧的小酒館已是人去樓空,門上掛著牌子,上書歸期不定四個大字,卻也不知道人是什麽時候走的。


    據說城裏鬆鶴樓的酒是白玉京供應的,然而等他們去問的時候,鬆鶴樓的老闆也推說不知,還不忘把店裏剩下的酒提個價限量供應,很是賺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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