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海音愣了好久, 才勉強消化這個信息。


    她設想了無數種可能,但無論哪一種可能都和監獄掛不上鉤。


    李棠舟的哥哥, 堂堂正正的李大少……


    他……怎麽可能在監獄?怎麽可能?


    裴海音思索了一番,終於將自己內心的疑惑問了出來:“棠舟,你們家保不了大哥嗎?”——李家是各種意義上的豪門, 而且還是世家,


    怎麽可能任由長子進監獄這種事情發生?


    “我的傻海音,電視劇看多了吧?”李棠舟一下又一下地摸著裴海音的黑色長發,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並不是因為你姓李, 你是什麽李家少爺,


    就可以逃掉法律的製裁。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 該來的總會來的。”


    裴海音還是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甚至有一些荒謬。


    “為了個女人毀了自己的大好人生……”李棠舟抱著裴海音輕輕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在問裴海音還是在問自己,“怎麽辦?我大哥就是那麽的情種!情種到讓我咬牙切齒,


    讓我覺得不可理喻——”


    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我有一些理解他了,所謂的大好人生前程似錦,也隻是別人眼中的, 而對於自己來說, 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裴海音從喉嚨中咕噥了兩個字出來:“棠舟。”


    李棠舟抱著懷中的裴海音躺進被窩裏,在她的耳後輕言輕語:“恩,我在這呢。”


    “明天你是不是還要去私立醫院?要不……你帶我一起去看看大嫂吧?”


    裴海音的聲音在夜色裏好像盛放出花朵一般,李棠舟仿佛都能聞到撲麵而來的香氣——


    “萬一, 我是說萬一。萬一大嫂真的……將來你也不會獨自麵對大哥,我可以陪你一起。”


    李棠舟頓時覺得自己的心尖正在“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著泡——那名為“受寵若驚”的泡。


    將來。


    裴海音在說將來。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終於不再總把離婚掛在心頭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和她的未來?


    李棠舟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的臂彎又收了一收,將裴海音抱得更緊了,“我剛才叫‘嫂子’是因為實在找不到別的更好的解釋可以一針見血,你就不要跟著叫嫂子了,她還不是我們的嫂子——等我們的大哥出來之後把人給追到手了,你再喊不遲。”


    裴海音:“…………”


    尷了個尬。


    “不過,過去醫院看她還是可以有的——”


    ***


    漫天飛雪的私立醫院。


    出入依然是實名製,但已經解除封禁了。


    急救室外的走廊裏星星落落地站著各種人——有穿警服的,有穿白大褂的,還有穿著高檔名牌的。


    裴海音跟著李棠舟,見到了幾個人。


    幾個讓她的眼球差點蹦出眼眶摔到地麵的人。


    薑彥冰。


    江客鬆。


    江客心。


    以上都是正常範圍內的……


    接下來這一位,裴海音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她究竟是為什麽會在醫院見到她的同學任安安的?


    在學校裏一直低調膽小,跟在舒亦珊等人身後的任安安……


    此時此刻仿佛換了一個人。


    裴海音和任安安雖然分別處於醫院走廊的一端和中部,中間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和幾個人,但她可以確定對方已經看到了她。


    但對方毫無溫度的目光就那樣輕描淡寫地從裴海音的臉上一掃而過。


    裴海音的眉心都快要結成一個疙瘩了——


    總覺得一些事情的真相,就要呼之欲出……


    然後裴海音就看到江客鬆自然而然地將手臂放在了任安安的肩膀上,而她和江客心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


    兩個人的感情顯然不差。


    不需要再說太多,裴海音已經可以將故事理順——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金沛鬆將超跑轉到了江客心的手中。


    也許是金大少主動買的,也許是金大少被動賣的,當然現在已經無關緊要。


    有一段時間,江客心總是開著超跑去音樂學院。


    現在裴海音還無法確定江客心是去找任安安的,還是故意做戲。


    總之,結果是被有心人帶了節奏,整個論壇腥風血雨,一麵倒的將裴海音推上風口浪尖。


    在這個時候,舒亦珊爆出了她在撫月樓的照片,當時標題用的是“石錘”——就算不是板上釘釘的真石錘,反正在當時那個環境下,讓全校所有人都相信那是個石錘就夠了。


    然後呢?發生了什麽?


    裴海音的嘴角微微扯動,她笑了一下。


    然後她就被學校火速地擼掉了已經到手、且眾望所歸的豎琴首席。


    隨後的直接受益人是誰?


    可不就是任安安?


    其實裴海音也知道,就算學校領導的頭腦再糊塗,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以傷風敗俗的名義將她的豎琴首席給擼掉了……


    好歹有個幾天的調查和緩衝期也比較正常啊。


    但是現在她知道是任安安和江客心在裏麵搗鬼之後,當時的所有謎團都迎刃而解了——


    學校多麽圓滑啊,他們連曲峰那種等級的公子哥兒都不會得罪,又怎麽會得罪如日中天的江家?


    更何況擼掉了裴海音,換上了任安安,學校也不會有什麽不可挽回的損失。


    盡管裴海音的專業成績是毋庸置疑的優秀,任安安和裴海音根本比不了,但任安安本身是能通過“anne


    adams”國內預選賽,而進入最終選拔賽的選手,她的業務能力並不差。


    所以……


    裴海音收回了目光。


    現在的她和之前的她也有很多不同。


    之前她會對舒亦珊的所作所為而生氣,她會言辭鑿鑿的批評對方,讓對方給她公開道歉。


    而現在的她……是發自內心的懶得再搭理任安安和江客心那兩個極品女人。


    因為她擁有她們兩個這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豎琴天賦。


    和……李棠舟。


    裴海音將收回的目光落到了李棠舟的臉上。


    李棠舟原本正盯著急救室看,感受到了裴海音的目光,他回過頭,挑眉問道:“怎麽了?”


    裴海音神色淡淡,“棠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棠舟眨了眨眼,“我知道什麽?”


    說完,他抬起視線,看到了遠處的江家兄妹和任安安。


    李棠舟輕輕聳了下肩膀,“略有耳聞。”


    他回答的很客氣,但隨後的話就不是那麽客氣了——他認認真真地注視著裴海音:“所以後來江客心很少再開超跑到你們學校招搖過市,而學校論壇也永遠是風平浪靜一潭死水的樣子。”


    裴海音震愕:“原來學校論壇……?”


    李棠舟的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問:“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你們學校的那群八卦份子一夜之間集體轉性,再也不八卦了?”


    裴海音怔怔地看著李棠舟。


    原來她認為平靜如鏡的湖麵,是有人在天空中裏拉開了屏障,遮擋住了所有的狂風驟雨。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心跳加快,呼吸有些困難。


    下一刻,急救室的門從內而開——


    一群急迫的人們蜂擁而上。


    醫生滿眼疲憊地點了點頭。


    大家一瞬間激動了起來,喜極而泣的有,謝天謝地的有,舒心而笑的有……


    甚至連裴海音都動容了。


    多謝老天爺,沒有讓她因公殉職,而是讓她的生命延續了下來……


    否則這個世界上又要誕生多少的遺憾?


    李棠舟繼續留在醫院,幫著處理了一些事情。


    他帶著裴海音離開醫院的時候都天色已暗,夜晚將至。


    江家兄妹和任安安還沒有走。


    裴海音昂首挺胸地路過任安安和江客心的麵前。


    她連瞟都沒瞟她們一眼。


    因為她們根本不配!


    ***


    晚飯時間,李棠舟本來想帶裴海音找個酒店吃一頓。


    但裴海音強烈反對。


    於是他們順路去了一趟超級市場。


    兩個人挑選了很多食物,魚肉菜蛋奶不用說了,還有各種零食和果汁。


    排隊結賬中。


    裴海音站在結賬台旁邊的小貨架前,對李棠舟說:“我們買一聯電池吧,遙控器又要沒有電了。”


    李棠舟點了點頭。


    裴海音翻來翻去,越翻耳根子越紅——


    電池都特麽去了哪裏啊!


    怎麽全特麽是各種牌子的套套!


    李棠舟還站在她的背後看著呢啊啊啊!她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要不要這麽日了狗!


    彩虹色套套?


    草莓味套套?


    裴海音:“…………”


    真會玩!


    李棠舟的呼吸就縈繞在裴海音的耳邊。


    裴海音像丟燙手的山芋一樣將一盒特大號螺旋套套給丟了回去,她慢慢地轉過臉——


    李棠舟默默地看著他。


    唇邊似有似無的笑意。


    “我們還是別買電池了吧……好像賣沒了……”裴海音的聲音像蚊子叫,“明天我網購一箱回來……”


    李棠舟微微挑起一側眉梢,由於超市人多眼雜,他又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把裴海音按進懷裏這樣那樣一番,就將自己的手掌輕輕搭到了她的腰肢上,嘴唇慢慢地貼到她的耳側,甚至還伸出舌尖,若即若離的舔了下她的耳垂。


    他的嗓音又低又酥,幾乎是僅憑聲音就可以釀酒:


    “老婆,不買電池,可以買點別的,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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