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皇兄出殯以後,哀家再命人將這道遺旨傳達下去。」這是樊太後的回答。


    「一言為定。」


    「哀家一向一言九鼎。」


    衛泱對樊太後這個說法心存質疑,但衛泱說過,她今日前來不是與樊太後爭吵的,而是來談判的。


    既然關於遺旨的事已經談妥,那麽接下來便該切入正題了。


    「眼見再要不了幾日,渲皇兄停靈期滿,便要移駕去皇陵安葬了。如此,渲皇兄是入土為安了,但我大夏朝廷卻仍是不安。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渲皇兄離世,總要選個人出來接替。瀾皇兄如今身殘,已經失去了即位的資格。至於漓皇弟,因他母妃出身過於卑賤,若要他登基稱帝隻怕難以服眾。既然父皇留下的兒子中,沒有一個人適合繼承皇位,恐怕就隻能從我那些叔伯和堂兄弟中擇個合適的人選了。」


    樊太後從旁聽著衛泱的話,起先神情還算泰然,可當她聽到衛泱竟然提議說,要從那些親王與郡王中擇一個出來繼承大統,她哪裏還能冷靜,眼中瞬間燃起一團暴虐的火焰。


    「衛漓沒有資格繼承皇位,那些人便更沒資格!」


    衛泱毫不在意樊太後情緒的變化,很平靜的問道:「那太後認為,誰最適合成為我大夏的新君?」


    「是哀家,沒有人比哀家更適合。」樊太後答。


    衛泱沒想到太後竟然會如此痛快的就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老實說,此時此刻,衛泱心裏還是有些佩服樊太後的。


    同時她也很慶幸她倆之間的談話,能進展的如此迅速且順利。


    自然,衛泱不會將自己的真實情緒表露出來。


    她望著樊太後,略帶譏誚的問:「太後以為朝臣們會同意?衛氏宗室會答應?天下百姓不會覺得這很荒唐?」


    「螻蟻的意見,我從來都不在意。哀家一定會讓他們都同意,都答應,並且全部臣服。」


    樊太後手裏究竟握有多少籌碼,衛泱已經從翟清那裏打探的清清楚楚。


    她知道,太後並沒有必勝的把握,太後說的「一定會」隻是在逞強罷了。


    衛泱沒想揭穿樊太後,她隻是又問了太後一句,「太後認為,你有幾分勝算?」


    樊太後當然不會如實回答衛泱,說她僅僅隻有五成的把握能贏,她的回答是,「哀家有很大的勝算。」


    衛泱在心裏默默搖頭,太後這個人有些時候還真不是一般的不誠實。


    但衛泱還是沒打算揭穿太後。


    她望著太後,似笑非笑的說:「倘若我從中破壞,太後覺得你還剩下幾分把握?」


    樊太後聞言,心頭一震。


    她震驚於衛泱竟然敢直接對她說出這等挑釁的話。


    她不光震驚,心裏也隱隱有些不安。


    因她知道,衛泱有膽量,也有能力破壞她的計劃。


    倘若衛泱真的出手,那她就連五成的把握都沒有了。


    樊太後盯著衛泱,心情無比複雜,複雜到不知該說些什麽。


    見樊太後不言,衛泱臉上的笑意更濃,「太後會為坐上那方九龍寶座,而殺了我這個破壞者嗎?」


    這樣嚴肅,甚至是生死攸關的問題,本不該用這種表情和這種語調問出來的。


    但衛泱就是用極輕鬆的語調,笑著問出來的。


    樊太後打量著眼前的衛泱,心底生出一陣惡寒。


    老實說,樊太後曾經思考過這兩個問題。


    萬一衛泱反對她登基稱帝,並極力的從中作梗,她究竟要如何應對。


    難道還真要殺了衛泱不成?


    而直到如今,樊太後心裏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但眼下,她卻不得不做出選擇。


    因為這個問題是衛泱當麵向她提出來的,並且正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一麵是她畢生的夙願,一麵是她的親生骨肉,還是她在這世上唯一僅存的親生骨肉。


    倘若是一般的女子,一定會在夙願與骨肉之間,選擇自己的骨肉。


    但她樊昭並不是普通的女人……但她也是人,她身上也流著人血,她也長了一顆人心。


    「泱兒,你一定要逼迫母後做這種選擇嗎?」樊太後望著衛泱問,口氣微慍。


    從樊太後的神情即可看出,此刻的她很糾結。


    衛泱斂了笑,鄙夷問道:「這個選擇有那麽難嗎?」


    「很難。」樊太後答。


    衛泱冷笑,神情悽愴,「我是不是該慶幸,在你心裏,我的命竟然與皇位不相上下?」


    樊太後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說錯了話,但此刻她卻想不到任何辯解的話。


    衛泱盯視著樊太後,想要表現的漠然些,卻根本無法做到,「哪怕你是騙我,隻要你說你會選我……」


    衛泱說著,別過臉去。


    她需要讓自己冷靜一下,否則談話便沒法按照計劃進行下去。


    見衛泱如此,樊太後心中甚是內疚。


    她本想說些什麽,撫慰一下衛泱,但思來想去,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到衛泱。


    於是,她隻能選擇沉默。


    衛泱確實感覺到了失望和落寞,但她並不是第一次因樊太後產生過這種情緒。


    她已經忘了,她究竟體嚐過多少回。


    因為有經驗,所以她情緒調整的很快。


    那些失望與落寞的情緒,轉瞬間就消散了。


    她換了一副絕對冷靜,甚至帶著幾分漠然的神情望著樊太後說:「我今日不是來逼問太後問題的,而是來幫太後解決問題的。」


    「解決問題?」


    「對,就是幫太後解決方才那個叫你困擾的問題。」


    樊太後聞言,心頭又是一緊。


    她心裏有一種猜測,難道泱兒是想要……不能,一切怎麽可能那麽遂如她的心意。


    樊太後定了定心神,並沒有接衛泱的話茬,而是望著衛泱,示意衛泱把話說下去。


    衛泱也沒賣關子,直接與樊太後說:「我不但不會反對太後登基稱帝,還願意盡我所能的從旁支持太後。」


    竟然真叫她給猜中了?這…這是真的?


    樊太後確定她沒有聽錯,但她還是驚訝的不太敢相信。


    但很快,樊太後就冷靜下來。


    不是勉強冷靜,而是真正的冷靜。


    她望著衛泱,一臉嚴肅的問:「把你的條件告訴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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