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絞盡腦汁的想著,究竟要怎樣從一眾貴女中脫穎而出,讓盈帝與孝純皇後認為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時,一個絕妙的機會就從天而降。


    她當時的感覺就是,天都要助我。


    回想當日她在圍場之上,當著一眾人等的麵,當麵指出盈帝偏袒成王而委屈先帝的事,老實說,樊太後心裏並未覺得如何驕傲。


    甚至直到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她每每想起,還會為當日發生的事心有餘悸。


    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的豪賭,賭注是自己的性命,以及全部族人的前程乃至性命。


    當時,她當眾指出盈帝的不公,看起來是那樣的凜然無畏,而事實上,她卻緊張的五髒六腑都在顫抖。


    樊太後說過,她是頗受上天眷顧的人,而有些時候她甚至認為她是被上天選中,將身擔大任的人。


    所以她的賭運很好,至少在那次豪賭中她贏了。


    盈帝欣賞她的勇敢,欣賞她對先帝的維護之心和款款深情。


    最終,她如願以償的成為了大夏的太子妃,大夏的皇後,大夏的太後,乃至攝政太後。


    或許,她還能成為大夏第一個女帝。


    隻是,任她的賭運再好,也不一定每回都能贏的漂亮。


    天意究竟如何?她是否有為一國之君的命格?


    即便她如今身居高位,已經是大夏實際上的第一人,但對不可預知的未來,她還是本能的心存恐懼。


    樊太後認為,她眼下麵對的這個賭局,比她二十幾年前麵對的那個賭局更加危險,且難以抉擇。


    賭一把,還是暫時保持現狀?


    若是賭贏了,那她就是大夏史上最大的一個傳奇。


    若是敗了那便死,因為她的字典可沒有苟延殘喘,苟且偷生這種詞。


    樊太後很煩躁,她並沒能從往日那堪稱壯舉的回憶中得到力量。


    她越想就越覺得心煩氣躁,她加重了手指按壓太陽穴的力度。


    她心裏真的很亂,她的頭真的很疼。


    倘若這會兒有翟清在身邊就好了,翟清的手不止擅長撫琴,還很擅長按摩。


    若有翟清在身邊陪著她說說話,她想她便不會覺得這般焦躁了。


    樊太後想著,正預備喚梁來喜進殿,叫他去頤安宮把翟清請來。


    誰知還沒等她張口,梁來喜就腳步匆匆的先進了殿。


    「回太後的話,長公主來了。」


    樊昭聞言,先是一喜,雙眼隨之一亮。


    但這抹光亮稍縱即逝,樊太後的雙眼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衛泱病癒,已經能出來走動,她這做母後的心裏自然歡喜。


    可一想到衛泱的來意……來者不善,衛泱不會有什麽好事與她說。


    但即便知道衛泱是找茬來的,她也不能不見。


    「去把人請進來吧。」樊太後吩咐說。


    梁來喜得令,趕緊出去將衛泱迎進殿來。


    見衛泱的發上掛著幾顆盈亮的水珠,又見衛泱的肩頭有些微濕,樊太後一臉不悅的說:「你的病才剛剛見好,怎麽能在夜裏冒著大雨出行。那個徐紫川就是這樣疼你,照顧你的?」


    衛泱聽了這話,也是一臉的不高興,「太後在什麽都沒弄清楚的情況下,張口就責怪別人,您不覺得自己太武斷、太霸道了嗎?紫川對我很好,我不許你說他。」


    「哀家倒是險些忘了,你一向護短。」


    衛泱聞言,沒有回嘴。


    一則,她愛護短是真的;二則,她今夜不是來與太後鬥嘴的,而是來與太後談判的。


    她沒有必要把時間和力氣都浪費到與太後耍嘴皮上。


    衛泱想著,款步來到案前站定,她沒有對樊太後說什麽,甚至沒有看樊太後一眼,隻管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到了坐在案後的樊太後麵前。


    見衛泱從袖中取出一道聖旨放在她麵前,樊太後起先有些訝異。


    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她猜到這道聖旨一定是衛渲的遺旨。


    衛渲果然給衛泱留下了一些什麽。


    樊太後心裏多少有些緊張,她緊張這道遺旨的內容。


    畢竟,縱使是她,也不好輕易就說這張遺旨不作數。


    樊太後心裏有些不安,但當著衛泱的麵,她絕對不能表現出有哪怕一絲的膽怯。


    她靜氣凝神,很隨意的打開了案上的聖旨。


    在看過聖旨的內容以後,樊太後無疑鬆了口氣,但同時,她心裏又覺得有些失望。


    她可以很自信的說,即便衛渲活過來,再與她交手一百次,衛渲也贏不了她哪怕一次。


    衛渲為何會一敗再敗?全怪這孩子太宅心仁厚。


    而身為一國之君,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品格。


    她原以為衛渲會留下怎樣一道遺旨刁難於她,她本已做好心理準備,預備接受衛渲給予她最猛烈的最後一擊。


    她萬萬沒想到衛渲特意留下的這道遺旨,並不是用來針對她的,而是要封那沒用的衛瀾和低賤的衛漓為王。


    就打著衛瀾的出身無可挑剔,遲早都要被封王,那衛漓憑什麽?


    來日封他一個郡王,也已是抬舉了。


    「衛瀾可以封王,至於衛漓……過幾年再說。」樊昭抬眼對衛泱說。


    「我一直都知道太後冷血無情,卻不想你竟然冷血無情至此。渲皇兄已經被你害死了,他臨死前別無所求,隻留下這麽一個遺願,你竟然都不肯答應。你不是狠心,是無心!」衛泱一臉憤恨的說。


    雖然樊太後很不喜歡被衛泱頂撞,但她覺得衛泱這回頂撞她頂撞的似乎很對。


    封衛瀾和衛漓為王,是衛渲的遺願。


    這遺願並不難辦,她確實不應該不答應。


    但她是真心覺得衛漓不配為親王。


    罷了,有些人即便被封為親王,旁人也都不會高看他一眼,那封便封了吧。


    「封號要由哀家來定。」


    「說來聽聽。」


    「就封衛瀾為溫王,衛漓為順王。」


    溫、順,這封號不難聽,卻別有深意。


    太後是希望衛瀾和衛漓都能安分守己,謙卑恭順。


    也希望所有朝臣都能像衛瀾和衛漓一樣,對她絕對的臣服。


    不過希望是希望,若事事都能遂太後的意,叫太後心想事成,那太後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溫、順,很好,就這麽定了。」衛泱與樊太後說,「那太後預備何時將旨意傳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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