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泱沖劉氏的屍身恭恭敬敬的三鞠躬以後,才從裏屋退了出來。


    「夫人的喪儀你不必擔心,我會盡力讓夫人走的風風光光。」衛泱沖沈識珺說,「還有一件事,為了你好,也為了長興伯府好,對外最好說夫人是急病暴斃。否則,不單你外祖家那邊沒法交代,外頭也少不了會有閑言碎語。」


    這會兒沈識珺心裏亂糟糟的,壓根就沒顧得上考慮這些。


    衛泱的話,的確給她提了個醒,她娘親是懸樑自盡而死的事絕對不能傳出去。


    否則,不但長興伯府的麵子上掛不住,太後的麵子上更掛不住。


    到時候她與長興伯府的處境皆危矣。


    「臣女謝長公主指點。」


    「你何必與我這般生分客氣。」衛泱實話實說,「我從未想過要與你生分,可你卻待我比往日生分多了。」


    沈識珺聽了衛泱的話,也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滋味。


    有委屈,也有慚愧,各種複雜的感覺很微妙的相交織。


    見沈識珺低頭不言,衛泱輕嘆了口氣。


    她並不是要責怪沈識珺什麽,正相反,她是真想好好安慰沈識珺。


    但此時此刻,仿佛無論她說什麽都顯得很蒼白。


    「識珺,夫人是盼著你好,才會做出這種選擇。為了不辜負夫人的犧牲,你一定要好好珍重自己。」


    沈識珺聽的出來,衛泱這是在隱晦的勸她不要想不開自尋短見。


    其實,就在她剛從宮裏趕回來,看到她娘親的屍體時,她真的想要一了百了,隨她娘親而去。


    但她還沒有資格去死。


    如今的她即便是死了,到了陰間也沒臉去見她娘親和爹爹。


    她必須活著,恬不知恥的繼續活下去。


    她一定得做點兒什麽,做點兒讓她來日死去以後,能夠坦然去見她爹爹與娘親的事。


    「長公主放心,臣女不會像臣女的娘親那麽傻,臣女是絕對不會自戕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多了。」衛泱望著沈識珺,真真鬆了口氣,「那我回去了。」


    見衛泱轉身就要走,沈識珺忍不住往前追了一步,「長公主就沒有其他話要與臣女說嗎?」


    衛泱心裏自然有話想與沈識珺說,但眼下並不是很好的時機。


    可見沈識珺似乎很想與她立刻開誠布公的談談,衛泱妥協了。


    那就讓她與沈識珺長話短說吧。


    「識珺,許多事你有你的難處和不得已,我也有我的不明白和不理解。你從前做過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怪你,但我卻無法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無論眼下你心裏究竟是覺得委屈還是慚愧,或是有其他什麽想法,我都不想知道。我隻想與你說,咱們以後就不必再見麵了,各自天涯,各自安好就是。」衛泱無意給沈識珺說話的機會,話畢,便大步向門外走去。


    「長…長公主!」沈識珺追上前。


    「識珺,什麽都不要說了,往後我做我的長公主,你當你的長興伯。念在你我往日的情份上,我給你最後一個忠告,離翟清遠些吧。」衛泱說完,沒在做片刻的停留,就快步走了出去。


    從屋裏走出來以後,衛泱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種釋然之感。


    對於沈識珺,衛泱覺得自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就像方才她與沈識珺說的,往後她們倆就各安天涯,各自珍重就好。


    ……


    在回宮的馬車上,衛泱一直都緊緊攥著徐紫川的手。


    她呆呆望著窗外的街景,自上車以後就沒開口說過話。


    「看樣子你心裏還算平靜。」徐紫川溫聲說。


    衛泱回神,「我算是鬆了口氣吧。」


    「怎麽說?」


    「徐紫川,你知道的,我自小在宮裏長大,身邊幾乎沒有朋友。我長這麽大,在這皇宮裏統共就隻有識珺和映汐這兩個交了心的朋友。毫不誇張的說,我視識珺與映汐如手足,甚至勝於手足。正因為太珍惜她們,所以才容不得有一絲背叛。而識珺她卻……」話說到這裏,衛泱忍不住長嘆了口氣,「識珺與翟清的事,真真是傷了我的心。你知我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我並不恨識珺,卻沒法當那些事都沒發生過。與其往後見了麵尷尬,兩個人都不自在,倒不如不要再相見。」


    「既然不想見,那就暫時不要再相見了。」


    「徐紫川,我說的不再見,不是一時意氣,而是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你這樣與沈女伯說的?」


    衛泱搖頭,「我隻是與她說往後各自天涯,各自安好。」


    「沈女伯是何反應?」


    「識珺與我不是一日兩日的交情了,她了解我的脾氣,應該曉得隻要是我做出的決定,就沒有再改變主意的可能。」衛泱回道,「徐紫川,我與她朋友一場,這樣也算是好聚好散吧。我想,這算是我與她之間最好的結局了。」


    徐紫川也說不上衛泱這樣做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但有一點他卻很清楚,衛泱這會兒心裏很不好受。


    想要交到一個能與之交心的朋友很難,而要捨棄這樣一個朋友就更加艱難了。


    「衛泱,我該怎麽安慰你。」


    徐紫川一句柔聲細語的話,惹得衛泱瞬間淚奔。


    她鑽進徐紫川的懷裏,低聲抽泣,「我終究還是失去了識珺,失去我曾經那樣珍視的朋友。」


    「衛泱,你的朋友並不是隻有沈女伯和譚姑娘,別忘了在江州,你還有很多朋友。」


    是啊,她在江州還有許多朋友呢。


    那些人並不清楚她的真實身份,卻還是對她那般親切友好。


    「徐紫川,我是真想念江州了。」


    「暫且忍耐一下,咱們遲早會回去的。」


    ……


    衛泱原以為沈識珺缺席,那場專門為慶賀沈識珺與翟清結拜的荒唐宮宴就會取消。


    然而那場宮宴卻照常進行了下去。


    在沒有沈識珺這個關鍵人物在場的情況下,樊昭與翟清竟一唱一和完成了所謂結拜儀式。


    衛泱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覺得「喪心病狂」四字已經不足以來形容這兩個人的行為。


    就這樣,那翟清如願成了沈識珺的義兄,成了勛貴。


    從今往後,沒人再敢拿翟清的出身來詬病。


    衛泱初聞這個消息,有那麽一瞬的驚訝,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


    事到如今,無論樊昭再為翟清做出如何荒唐和離經叛道的事,她都不必覺得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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