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就去吧。」徐紫川溫聲與衛泱說。


    有了徐紫川這句話,衛泱心中越發堅定。


    「你與趙興在馬車上等我,我一個人進去。」


    徐紫川遲疑。


    「放心,我不會停留太久,去去就回。」衛泱用商量的口氣與徐紫川說。


    徐紫川得了這話,輕輕的握了握衛泱的手,便與趙興一道轉身往馬車上走去。


    而衛泱也沒再耽誤工夫,隨那門房的小廝向長興伯府內走去。


    衛泱隨那小廝一路來到了長興伯府的正院,衛泱到時,整個長興伯府上下的主子及奴才幾乎都聚集在了正院前。


    聽引路的小廝慌慌張張的大喊著靈樞長公主駕到,沈識珺的繼祖母王氏以及叔叔嬸嬸們都驚著了。


    靈樞長公主怎麽會來?


    難道是在聽說沈識珺之母劉氏的死訊以後,以為人是被他們逼死的,所以急著替沈識珺做主來的?


    天地良心啊!他們從前雖然曾做過錯事,逼的劉氏上吊過,但這回的事跟他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是借他們條膽子,他們也不敢把現任長興伯的生母逼死呀!


    可見靈樞長公主一臉凶神惡煞,氣勢洶洶而來,明擺著是興師問罪來的。


    沈識珺的叔叔嬸嬸們嚇的腿腳直打晃,沒等衛泱走到近前來,就跪了一地。


    衛泱心裏有數,沈識珺之母劉氏之死應與沈識珺的這些叔叔嬸嬸們無關。


    盡管這些人曾有過戕害沈識珺母女的前科,但沈識珺這些叔嬸們是典型的吃軟怕硬的小人。


    他們敢害往日孤苦無依的沈識珺母女,卻沒有膽量去害如今身為大夏第一位女伯的沈伯爺及其生母。


    劉氏之死,是出於無奈,也是出於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愛。


    劉氏死的悲壯,與多年前那次懸樑自盡未遂的軟弱是截然不同的。


    雖然劉氏之死並不是沈識珺的這些叔叔嬸嬸們直接造成的,但這些人一定沒少因沈識珺要與翟清結拜的事在劉氏跟前說難聽的話。


    惡毒的話,是無形的殺人刀,劉氏之死,也有沈識珺的叔叔嬸嬸們在背後推波助瀾。


    衛泱想著,是真想狠狠訓斥這些人一通。


    可想到自己如今的立場,衛泱覺得自己也沒資格去責備這些人。


    於是,衛泱便沒理會沈識珺的叔叔嬸嬸們,直接來到了正屋門口。


    見衛泱要進屋,沈識珺的二叔慌忙出言阻攔,「長公主,小人長嫂的屍身如今就停放在這正屋內,長公主千金貴體,未免有所衝撞,還是莫要進屋去了。」


    衝撞?若放在半年多前,即便沈識珺的二叔不攔,衛泱也是不敢邁進這間屋的。


    尋常人,尤其是尋常的小姑娘家,誰不怕死屍。


    但自從經歷了去瀝州救災的事,在見識過太多死狀慘烈的屍體以後,衛泱就完全不怕這些了。


    她側目,衝著沈識珺的叔叔嬸嬸們講,「與其都湊在這兒大眼瞪小眼,倒不如趕緊為夫人張羅身後事,這才是你們眼下最該做好的事。」


    得了衛泱的話,沈識珺的叔叔嬸嬸哪還敢在這群聚,立馬就退散下去了。


    衛泱也沒再囉嗦,抬手便要叩門進屋。


    誰知沒等她的手落到門上,就隱約聽屋內傳出一陣哭聲。


    是識珺在哭吧。


    這種時候,識珺不哭才怪呢。


    衛泱的手舉在半空裏,遲遲沒有落在門上。


    她心裏忽然有些迷茫,待會兒見到麵,她究竟該與沈識珺說什麽呢?


    對沈識珺,她是既同情又很不理解。


    她很想要好好安慰沈識珺,偏她心裏對沈識珺又有疙瘩。


    衛泱隻覺得自己腦中忽然一片空白,該說什麽她不知道。


    但有一點她心裏很清楚,她該去見見沈識珺,陪陪這個突然變的孑然一身的可憐姑娘。


    於是,在將房門叩響以後,衛泱就順勢推門進了屋。


    衛泱剛進屋,還未等站定,就聽從裏屋傳出一聲夾著哭腔的怒吼,「本伯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進來!都給我滾!滾出去!」


    麵對極度狂躁的沈識珺,衛泱倒是不急不躁,她柔聲應道:「識珺,是我。」


    一聽是衛泱的聲音,沈識珺當場就愣住了。


    衛泱來了,衛泱為何要來?她為何偏偏要趕在這種時候來?


    難道是特地來看她眼下這幅慘相的?


    沈識珺勉強定下心神,胡亂抹了把淚,就忙從停放她娘親屍身的床前站起,向外屋走去。


    「臣女給長公主請安,不知長公主前來,有失遠迎,還請長公主莫要怪罪。」


    好恭敬的禮,好生分的話。


    她與沈識珺之間究竟何時變成這樣了?


    衛泱不明白,卻可以肯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關係隻是平日裏從表麵上看來很穩固而已,一日多生一絲嫌隙,每日多長一份疏離,在某個特定的時刻,這份關係就會徹底的崩潰瓦解。


    衛泱望著沈識珺,她心裏很清楚,她和沈識珺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但此時此刻,望著滿麵悲戚與淒涼的沈識珺,她心裏卻丁點兒都提不起責怪之意,隻有滿滿的痛心與不忍。


    「我一得到消息就帶著徐郎中趕來了,不想還是來遲了。識珺,你節哀。」


    沈識珺鼻子一酸,險些又哭出來。她拚命壓抑著想流淚的衝動,與衛泱說:「勞長公主奔波掛念了。」


    衛泱是真心實意的關懷沈識珺,而沈識珺卻在與她生硬的寒暄,衛泱有些心寒。


    「夫人在裏屋吧,容我去給夫人鞠個躬。」衛泱與沈識珺說。


    沈識珺聽了這話,心底波瀾微起。


    她明知衛泱心裏並沒懷有任何惡意,卻還是覺得衛泱此舉有貓哭耗子之嫌。


    她不需要同情,尤其是衛泱的同情。


    「臣女的娘親一介臣婦,怎麽受的起長公主的禮。」


    「夫人她受的起。」衛泱應道,「夫人是個很偉大的母親。」


    衛泱這話是肺腑之言,盡管她覺得劉氏選擇用了結自己性命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很糊塗,但劉氏這樣做都是為了沈識珺。


    劉氏是個慈母,更是個偉大的母親。


    衛泱心裏是這樣想的,但沈識珺心裏卻並不這樣認為。


    她還記得她與劉氏最後一次說話是在昨日。


    她不僅當著她娘親劉氏的麵砸了茶碗,還對她娘親一番歇斯底裏的嘶吼。


    她娘親是懷著對她的怨恨才會懸樑自盡的。


    她本就是個六親無靠的人,隻與娘親二人相依為命。


    如今娘親死了……沈識珺心中悽愴,她終究還是變成孤家寡人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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