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川幾乎從不失眠,而這晚他卻徹夜未眠。


    天剛亮,徐紫川就再躺不住。


    他想見衛泱,立刻就想見到那丫頭。


    昨日,衛泱才在景和宮受了那樣的委屈。


    此刻的衛泱還好嗎?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整夜都沒合眼呢?


    徐紫川原想走小門直接進到衛泱的寢殿見衛泱,卻猛然想起譚映汐昨夜留宿在福熙宮與衛泱同住。


    他實在不方便就那樣過去見衛泱。


    於是,徐紫川便預備先去衛泱的寢殿外等,等衛泱說要見他。


    他是知道衛泱的,那丫頭每早醒來若見不到他心裏便會發慌。


    他怎麽捨得讓衛泱心裏不熨貼。


    徐紫川剛出走房門,就見衛泱獨自一人站在殿外的廊上。


    看她望著遠方的天空出神的樣子,似乎已經在那兒站了很久了。


    不出他所料,衛泱應該也是困擾難過的一夜沒睡吧。


    否則,臉色怎麽會這般憔悴,遠遠的就能看到那丫頭的眼底一片烏青。


    衛泱正發呆,忽然聽到一陣很輕的腳步聲由遠即近。


    即便不偏頭去看她也聽的出來,這是徐紫川的腳步聲。


    衛泱側過身去,沖正向她走來的徐紫川莞爾一笑,「徐郎中起的可真早。」


    徐紫川來到衛泱身前站定,「你起的更早。」


    「我可不是起的早,是壓根就沒怎麽睡。我呀,隻要一閉上眼就會做夢,我不願做那種夢,索性就不睡了。」


    衛泱昨夜又做噩夢了,徐紫川知道衛泱一覺的緊張不安夜裏就會噩夢連連。


    這可比失眠還要難熬。


    見徐紫川望著她,眸色沉沉,一臉的擔憂,衛泱趕忙說:「我昨夜還做了一個好夢,夢到咱們回到山居,你背著竹筐帶著我一同去山上採藥。」


    「這算好夢嗎?」徐紫川問,原本如湖水般幽深暗沉的眼眸總算泛起些微光,「從前你每每隨我上山採藥,都會抱怨累,還說往後都不要隨我一同採藥了。」


    「是啊,所以才有老話說東西能亂吃,話卻不好亂說。我如今算是遭報應了,是想再隨你一同上朱雀山採藥也不成了。」衛泱幽幽嘆道,「我不隻曾向你抱怨過山路難走,採藥辛苦。還抱怨過山居的冬天太冷,吃水也很不方便,我還抱怨夏日裏山中蚊蟲太多。就是因為我往日不知滿足不知珍惜,所以如今才會想回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的,你並非真的不喜歡山居,你隻是愛沖我撒嬌而已,你比我更加喜歡咱們朱雀山上的家。衛泱,咱們一定能回去的,一定能。」


    徐紫川的話音輕且柔,卻透著一股足以鼓勵你重新站起來的力量。


    想要唱出高亢的音調,並不必嘶聲力竭。


    隻要有底氣,輕輕鬆鬆就能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


    徐紫川這個人就是那麽擅長四兩撥千斤。


    衛泱相信,隻要是徐紫川說的話她都相信。


    他倆一定能再回到朱雀山上的家。


    「徐紫川,我想念啾啾了,也不知他們一家如今過的好不好。我過去從未養過鳥,也不知雛鳥從破殼而出到能揮動翅膀飛起來需要多久時間。不知啾啾的孩子們如今都變成什麽模樣了。大山雀應該不是候鳥吧,既然不是候鳥應該就不會遷徙。如此,明年春暖花開,它們一家也就不可能飛來這裏看咱們了。」


    「衛泱,你難道忘了嗎,你臨走前不是交代啾啾一家,請它們好好幫咱們看家。即便大山雀真是候鳥,啾啾一家為遵守與你的約定,也不會擅自離開咱們的山居。」


    「是啊,它們一家都望眼欲穿的盼著咱們回去呢。」衛泱說著,呼了一口氣,因為天氣冷,呼出的這口氣瞬間就變成了白霧,「記得三年前,在咱們去江州的路上,你給我講過許多有關江州氣候和地形的事。你說江州氣候宜人,夏日不會太熱,冬日幾乎不會下雪。可自從咱們住到江州以後,年年冬天都會下雪,尤其是去年冬天,連下了幾日大雪,可是冷的很呢。但眼下回到京都,我才發現江州的冷是很溫柔的冷,不像京都的冷,才十月末風就這般冰冷刺骨。瞧這天色,陰陰沉沉的,像隨時都會飄下雪花似的。」


    「如今已是十月末,眼看就要入冬月了,再過不多日子便是你的生辰。去年你及笄,因為突降大雪,山路不通,沒能請來大夥兒為你好好慶賀,我心裏一直過意不去。今年的生辰,我一定要幫你好好慶賀。」徐紫川望著衛泱柔聲說。


    「雖然我去年的生辰不如往年熱鬧,但那卻是我有生以來過的最高興的一個生辰,你親手為我雕的那支木簪我真的很喜歡。」


    「既然喜歡,為何總不見你拿出來簪戴?」徐紫川不解。


    「真傻,那是因為我怕戴壞了,捨不得戴。」


    「你這丫頭才傻呢,你若戴壞了,我再為你另雕一支就是。」


    「你說話算話。」


    「自然算話。」


    「那下一支我不要鳳頭簪,要別的花樣的。」


    徐紫川溫然一笑,「好,我答應你就是。」


    「樣式複雜一些的也行?」


    「隻要你喜歡,我會盡量一試。」


    「那容我再想想。」


    「你得快些想,否則便趕不及在你生辰時雕好送你了。」


    「徐紫川你好滑頭,你是不是嫌琢磨送什麽生辰賀禮給我太麻煩,預備我每年生辰都送一支木簪給我?」


    「怎麽,你不喜歡這樣?」


    衛泱原想擺出一副傲嬌的樣子,可在徐紫川麵前,她卻總是傲嬌不起來。


    「誰說我不喜歡。」衛泱紅著臉答,「不過我喜歡的樣式卻要你自己去想,我才不要告訴你呢。」


    徐紫川聞言,不慌不忙的沖衛泱比了ok的手勢。


    數年朝夕相處下來,他對衛泱的喜惡早已是了如指掌。


    他自信往後每年衛泱生辰,他都會雕出讓衛泱愛不釋手的木簪。


    他要一直守著衛泱,從情絲變白髮。


    突然,從衛泱與徐紫川身後傳來一聲響亮噴嚏。


    兩人回身望去,正見譚映汐站在窗邊,笑盈盈的望著他倆。


    「長公主,徐郎中,臣女可不是故意站在這裏偷看你倆的。臣女原是想出聲與你倆打招呼,卻見你倆說說笑笑,好不親熱的樣子,便沒忍心打擾你們倆。」


    徐紫川臉皮薄,不禁打趣。


    他得了這話,立馬沖譚映汐一禮,說他要去給皇上備藥了。


    「早膳後,我隨你一道去皇兄那兒。」衛泱與徐紫川約定。


    徐紫川點頭,便匆匆往偏殿的小藥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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