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識珺怕,她很怕會被寧棠當麵拒絕。


    但不親耳聽寧棠說對她從未動心,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死心的。


    可死心了又能如何?


    她依然無法停止對寧棠的愛慕。


    她這一顆心,早就毫無保留的付給寧棠了。


    無論寧棠對她的心意有多不屑,甚至狠狠去踐踏,她對寧棠的情意也是覆水難收。


    在寧棠麵前,她就是如此卑微。


    卑微的都不像自己了。


    「啪嗒。」


    淚水順著臉頰淌落,一滴一滴砸進茶碗裏,在平靜的茶水中濺起圈圈波紋。


    許久都沒哭過了,她都快忘了哭是什麽滋味。


    沈識珺記得,她上回哭仿佛是在得知安國公夫人過世的消息時。


    她隻要一想到寧棠被錐心刺骨的喪母之痛所折磨,便也跟著痛不欲生。


    這世上唯寧棠,唯有這一個男人,能輕易左右她的悲喜。


    「原來在這兒,可叫我好找。」


    沈識珺正暗自垂淚,忽然見翟清進了屋。


    沈識珺不願被人瞧見她的哭相,趕緊將手中捧著的茶碗放下,慌慌張張的抹了把淚。


    「怎麽哭了?」翟清走上前,一臉關懷的望著沈識珺。


    「沒怎麽,就是有些想…想家了。」沈識珺答,隻管低著頭,不敢去看翟清的眼。


    她知道翟清一向慧眼如炬,必定能看出她是在說謊。


    「原是想家了。」翟清掏出條手帕遞給沈識珺,示意她把眼淚擦擦。


    沈識珺猶豫了半天,才接過翟清遞來的手帕,一併道了聲多謝。


    「我聽說你祖父長興伯自打年前病下以後,身子就一直不見好,你若惦記家裏,大可向太後告假回府探親,何必一個人躲在這裏哭。」翟清溫聲與沈識珺說。


    沈識珺慚愧,她才不是因為想家才哭的。


    而溫厚善良如翟琴師,竟然就信了她。


    沈識珺打心底裏覺得對不住翟清。


    「勞翟琴師費心,我暫時還沒有回府探親的打算,向太後告假的機會還是留在必要的時候再用吧。」


    「若我沒記錯,你已經有兩個多月不曾回長興伯府探望過你的家人了。」


    翟清師果然是心細如塵,竟然會記得這種事。


    沈識珺悵然,可知連她自己都忘了她有多久沒回府見她娘親了。


    「不瞞翟琴師,我是想回府探望我娘親。但長興伯府上的一眾人等,連同我娘親在內,都不樂意見到我回府去,我回去也是討嫌,倒不如不回。」


    「沈姑娘這樣說,我就不明白了。旁人也就罷了,這世上哪有不盼著能與女兒相聚團圓的娘親?」


    沈識珺明白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但不知怎的,她就是很想向翟清傾訴。


    溫潤如翟清,總是能讓她輕易卸下防備。


    「我還記得上回回府探親的時候,我才剛坐下還沒與我娘說上幾句話,她就攆我走。說見過我,知道我安好就成,讓我趕緊回宮來,莫要耽誤了太後跟前的差事。臨了還交代我,不必每個月都回府探望她。說到底,並非我不願回府與我娘團聚,而是我娘她不喜歡我回去見她。比起陪在她身邊,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皇宮裏才更叫她安心。」


    「令慈這也是為你著想。」翟清說。


    沈識珺略顯別扭的點了下頭,「我知道。」


    「話雖如此,但依我所見,沈姑娘還是該常常回府走動一下。」


    「翟琴師的意思是?」


    「沈姑娘到底是長興伯府的長房嫡女,身為這一輩人中,血統最尊貴純正的一位,你理應時常在族人眼前露露麵,為長房為自身樹立威信。」


    沈識珺搖頭,一臉慘澹的說:「所謂長興伯府的長房,早在我爹爹過世以後就名存實亡了,不隻長房,長興伯府隻怕要不了多久也會不存在了。翟琴師是太後身邊最親近的人,應該很清楚太後的心意。太後對我那三位叔叔可謂是深惡痛絕,若非念及我祖父年輕時曾為大夏江山的穩固立下過汗馬功勞,我那三位叔叔當年怎麽可能隻是被免官,如今又怎麽可能還安然住在長興伯府上?我清楚,長興伯府上下也都清楚,太後是絕不會允許我三位叔叔中的任何一位來承襲長興伯的爵位。也就是說,在我祖父撒手人寰之後,長興伯府就會隨之消亡。而我也不再是什麽長興伯府的長房嫡女,隻是一個尋常女官,一個太後跟前的奴婢而已。」


    「長興伯府來日究竟是存是亡,還不一定呢。」翟清望著沈識珺,口氣從容的應道。


    沈識珺比誰都不希望長興伯府亡。


    如今有這個勛貴的身份在,她還覺得她與寧棠之間的距離能略微小些。


    倘若長興伯府真的亡了,那她勛貴的身份也就不存在了。


    那麽身為一介宮婢,她就更配不上寧棠那個國公府的世子了。


    但對於長興伯府的存亡,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可聽翟清這麽一說,她仿佛感覺到了一絲希望。


    難道翟琴師有能保全長興伯府的辦法?


    「我不明白翟琴師的意思。」


    翟清淡淡一笑,「沈姑娘有沒有想過由你來承襲長興伯的爵位,做個女伯爺。」


    什麽?女伯爺?


    沈識珺一臉愕然,她從未聽說過女人也能承襲爵位,做什麽女侯女伯。


    虧的翟琴師能如此冷靜的講出這種話來。


    沈識珺用盡量委婉的口氣來表達她對翟清這個提議的質疑,「翟琴師說笑了,咱們大夏可沒有由女子來承襲家族爵位的先例。」


    翟清聞言,依舊是一臉從容,「據我所知,在太後之前,大夏也從未有過攝政太後。」


    「話是這麽說,但女伯的事……」


    「做女伯會有做一國的攝政太後難嗎?你看樊太後將這個攝政太後做的有多好。論政績,太後絕不遜於任何一位大夏曆代的賢君,樊太後是註定要名垂青史的偉大女人。沈姑娘難道不想成為像太後一樣的女人嗎?」


    想,她太想了。


    她無比渴求著能得到權勢與地位。


    隻有得到那些,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才不至於過於輕視她。


    但有些事並不是想就能做到。


    「翟琴師,我……」


    「沈姑娘在太後跟前當差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應該知道太後最喜歡有氣概的人。我看的出來,沈姑娘對太後一直心懷憧憬,也希望自己能成為像太後一樣能幹的女人。但光想不行,還要去做。我隻問沈姑娘一句,你可有勇氣站出來,成為大夏史上第一個女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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