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用說,你自然是得罪我了。」衛泱一邊輕輕撓著啾啾的小腦袋,一邊埋怨徐紫川說,「你出去採辦藥材,怎麽也不叫上我。」


    「瞧你睡的熟,不忍心吵醒你。」徐紫川解釋道,「下回我去採買藥材,一定帶上你。」


    衛泱哪裏是真生徐紫川的氣,不過是想聽徐紫川哄她罷了。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一顆能治癒她的靈丹。


    徐紫川一句柔聲細語的話,一個不經意間露出的笑容,就能讓她歡喜好久。


    不過眼下,衛泱還是有些高興不起來。


    「叫我看看你,我聽說有人已經愁眉苦臉了大半日了。」徐紫川說著,溫柔的端起了衛泱的臉。


    衛泱垂著眼,沒看徐紫川。


    她很不願叫徐紫川看見她消沉的樣子。


    「韓江的事你都聽說了。」


    「是。」徐紫川應道,「你放心,人一定能找回來的。」


    「何以見得?」


    「今日在來去採買藥材的路上,我遇上好幾撥官府的人,他們也都在幫著尋找韓江的下落。依韓江如今的身子,是走不遠的,他一定還沒走出湖州城。隻要人還在城內,將其找出來隻是時間問題。眼下又有這麽多人幫著一齊找,我想最晚入夜前,應該就能將人找回來。」


    聽徐紫川這麽說,衛泱立刻信心大增。


    但欣喜之餘,心裏也略微覺得有些鬱悶,


    「我也不是一定要逼著韓江留在咱們這兒,我隻是想留他到身子痊癒而已。等他的身子完全康復了,無論他想去哪兒,我都不會攔他。可眼下,他卻帶著傷不告而別。難道是我疏忽了哪裏,對他照顧不周,才讓他萌生了去意?我心裏實在不踏實,隻想把他找回來當麵問清楚,他一定要悄悄離開的理由。若他真的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留下,那就給他準備一份豐厚的盤纏,終究是相識一場,我真心盼著他來日過的能安逸順遂。」


    「我知道你心腸最好。」徐紫川柔聲說。


    「也不算心腸好,就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好像男人該保護女人一樣,強者也該盡力保護弱者。我雖然算不上什麽厲害人物,但比起韓江我也算是一個強大的存在。幫他不過舉手之勞,我又何樂而不為呢?隻是,他仿佛並不領我的情……我這心裏有那麽一點小挫敗。」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又何必要自責?」徐紫川牽過衛泱的手。


    停在衛泱手上的啾啾,很識相的飛到了一旁的窗台上,歪著小腦袋繼續看著徐紫川和衛泱說話。


    「我原是有些難受的,可聽過你的開導以後,心裏就好受多了。」衛泱的臉上終於見到了一絲笑模樣。


    徐紫川溫然一笑,「我今日採買了好些藥回來,正缺人手幫我歸置,你要來搭把手嗎?」


    衛泱聞言,二話不說就站起身來,「還等什麽,若不抓緊拾掇完,仔細錯過晚膳。」


    徐紫川點頭,便牽著衛泱向門外走去。


    ……


    衛泱覺得徐紫川簡直就是個身懷預知異能的神人。


    徐紫川之前說,一定能在入夜前找到韓江。


    人的確是找到了,是天剛擦黑的時候,在城門附近找到的。


    才一日不見,人就憔悴了好些。


    衛泱來不及詢問韓江不告而別的理由,隻叫徐紫川先把人帶下去,檢查一下韓江身上的傷口有沒有撕裂發炎。


    也是萬幸,韓江的傷口都無礙。


    衛泱真真是鬆了口氣。


    但她還是沒急著與韓江問話,而是催著韓江把該喝的湯藥都喝了,再過來說話。


    在喝過藥,又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以後,韓江才被領到衛泱跟前。


    「說說吧,為何要不告而別?」


    「我不配,不配留在長公主身邊。」


    這是什麽話?


    衛泱微微有些惱火,不是衝著韓江,而是衝著其他人。


    「有人在韓江麵前胡說了什麽嗎?」


    韓江聽出衛泱言語間的怒意,趕忙解釋說:「各位大哥大姐都待我很好很和氣,沒有人欺辱作踐我,是我自己覺得自己不配。我一個以偷盜為生的賤民,不配留在長公主這樣尊貴的人身邊,我隻會讓長公主丟臉。」


    原來韓江不是因為在她這兒受了委屈,心灰意冷才要走的。


    衛泱那無比沉重的心情,到了這會兒才真正鬆快些。


    「韓江,人貴自重,你無需太妄自菲薄。旁人都未輕視於你,你又何必自輕自賤?」衛泱望著韓江語重心長的說,那神情那口氣,不像是同輩之間在說話,更像祖母在教孫兒做人的道理。


    韓江無言,一臉的慚愧。


    「韓江,我不在意你曾是什麽人,我隻關心你來日會變成怎樣的人。我是信你,看重你,才想要挽留你。我再問你一遍,你願意留下幫我嗎?」


    「我願意!」這句回答,韓江幾乎沒猶豫就脫口而出。


    衛泱莞爾,「你餓不餓?」


    話題轉換的太快,韓江險些沒反應過來。


    「有…有點兒。」


    「去吧,去找你福來姐姐,叫她把飯給你熱熱。你記住,不告而別的事唯這一回,若下回再犯,我可不會再叫人給你留飯,隻管讓你餓著睡。」


    韓江聽了這話,隻覺得鼻酸眼熱。


    他好像,好像又有家了。


    ……


    能順利的將韓江找回來,衛泱這顆焦躁的心總算能安放回去了。


    衛泱想,倘若他們沒能找到韓江,她恐怕這輩子心裏都會覺得不安。


    她原不是這樣患得患失的人。


    究竟從何時起,她竟變的如此脆弱了。


    衛泱回憶著。


    她想,大概是從她得知當年她中毒一案的真相以後,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眼下她的世界雖然已經重組,卻脆弱的不堪一擊。


    她不願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因為害怕,所以才想要盡其所能的挽留和保護身邊的人。


    如此就不會再失去了吧?


    ……


    考慮到韓江的身子,衛泱原本想多在湖州城停留一日。


    可韓江卻生怕因他而耽誤了衛泱一行的行程,執意不肯答應。


    衛泱不願給韓江增添多餘的心理負擔,又聽徐紫川說韓江的身子已無大礙。


    於是,一行便按照原計劃,在第二日一早就啟程出發了。


    在連續趕了半個多月的陸路以後,一行又迎來了水路。


    這是衛泱南下之行要走的最後一段水路,也是此行的最後一段路程。


    下船以後,就是他們此番的目的地——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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