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川抬起手,輕輕的撫上了衛泱的臉頰,「別哭了。」


    誰知衛泱卻立刻後退一步,躲開了徐紫川的手。


    「你我就此別過吧。」


    「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離開。」


    「那咱們就同歸於盡好了。」


    「不許說氣話!」


    「除非你死了?這就不是氣話?」衛泱問,「徐紫川,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你為何不惜拚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我?」


    「我說過,我是受人之託。」


    「這個理由太牽強。」


    「你知道,我能與你坦白的都是實話。」


    「那究竟是什麽人托你一定要救我?」


    「這個我不能說。」


    「又是與忠勇侯府有關的人?」衛泱不死心,又接著問。


    「是。」徐紫川答的倒是痛快。


    既然把話說開了,衛泱又進而試探道:「你受人之託,千裏迢迢的從江州來到京都,恐怕不隻是為了救我,應該還有另外的目的。」


    「不錯。」


    「告訴我,你還想做什麽?」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衛泱搖頭,「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好。」徐紫川望著衛泱,口氣鄭重的說,「我發誓,我也不會做傷害你親人的事。」


    「我信你。」


    「為什麽?」


    「因為我傻。」


    「是有點兒。」


    衛泱也不知徐紫川究竟是天真還是無知,怎麽連最基本的社交禮儀都不懂呢?


    我可以自嘲,但你不能隨聲應和!


    衛泱氣惱,正預備回嘴,誰知徐紫川卻忽然上前,抬手端起了她的臉,使袖口輕輕的為她拭去臉上未幹的淚水。


    衛泱本想一句「不用」,避開徐紫川。


    但她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眷戀徐紫川指尖的溫度,也無比喜歡徐紫川袖口上沾染著的淡淡藥香。


    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徐紫川凝望著她的目光。


    專注而溫柔。


    待徐紫川將衛泱臉上的淚水拭淨,衛泱也漸漸冷靜下來。


    鬧也鬧夠了,想要真正解決問題,她必須得跟徐紫川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徐紫川,你說你想留下,我可以答應。但同樣的,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往後,你不許再以身試藥了。」


    「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


    衛泱本想心平氣和的與徐紫川溝通,但徐紫川這個態度,叫她怎麽能心平氣和?


    簡直傲慢固執到令人髮指!


    「你想要留下,就必須答應我這個條件,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試藥的事,我有分寸。」


    分寸?


    衛泱哼笑一聲,「令牌拿好,慢走不送。」


    衛泱說完,轉身又要走。


    「我方才與你說的很清楚,眼下這幅藥隻能暫時壓製住你體內的毒,要不了幾個月就會失效,我若不加緊研製出新藥,你會死的。」


    「那就死吧。」衛泱回身,從容應道。


    「你說過,你想要壽終正寢,長命百歲。」


    「我不過說說而已,長命百歲,我從來都沒奢望過。」


    「可我是認真的。」徐紫川說,口氣明顯比方才重了些,「我答應要陪你長命百歲。」


    「好,就算你真有本事能保我長命百歲,但百年之後,我終究會死,天上地下,你我遲早要兩隔,你又何必非要執著這些?」衛泱望著徐紫川,幽幽講道,「我想,在你過去醫治過的病人中,也有因為病重,不治身亡的。你是郎中,見慣了生死離別,應該早就看淡了生死才對。你隻要把我當做你曾醫治過的一個普通病人就好,縱使我薄命早亡,你也不要為我太難過,生死由命,這不是你的錯。」


    「不一樣。」徐紫川死死盯著衛泱,眼中帶著一抹難以名狀的悲戚之色,「一百天與一百年怎麽會一樣?你與別人又怎麽會一樣?」


    衛泱聞言,麵色如常,但心裏卻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徐紫川你知道嗎?你的話聽起來好像是在跟我告白。


    「方才的話,你是以徐紫川的身份與我講的,還是以徐郎中的身份?」衛泱問。


    徐紫川一怔,「是徐紫川。」


    衛泱笑了,可笑著笑著又忍不住哭了。


    徐紫川見狀,立刻上前,衛泱卻匆忙往後退避了幾步。


    徐紫川沒再往前,微紅的臉上隱約帶著幾分失落的神色。


    「這三天你好好養養身子,就不必特意過來為我煎藥了。」衛泱說。


    衛泱的意思是……他可以留下?


    徐紫川如釋重負,「好。」


    「那咱們三日後再見。」衛泱說完,故作瀟灑的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別再哭了。」


    「誰哭了。」衛泱笑答,淚水卻愈發洶湧。


    徐紫川,我知道,你也對我動了心吧。


    兩心相悅,多難得。


    多可惜。


    ……


    對於徐紫川的真實身份,衛泱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


    倘若徐紫川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何必要使用假名。


    顯然,徐紫川一定是有背景可考的人。


    之前,徐紫川曾說過,他早就該死了。


    衛泱幾乎可以肯定,徐紫川應該就是當年忠勇侯府被誅滅九族時的倖存者。


    既然有了方向,衛泱完全有能耐查明徐紫川的真實身份。


    但她並不想這麽做。


    她要等徐紫川親口告訴她自己的本名與身世。


    衛泱心裏很清楚,倘若徐紫川真是忠勇侯楚氏一族的後人,那麽她將徐紫川留在宮中,留在自己的身邊,與她的母後和皇兄,與徐紫川來說,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當年忠勇侯一家因謀害皇後與太子和意圖謀反的大罪被抄家滅族。


    九族中人加起來,有數百口。


    若徐紫川真的本姓楚,那他身上背負著的無疑是血海深仇。


    徐紫川化名來到宮中,難道不是處心積慮的,要為那幾百口枉死的族人報仇嗎?


    然而,自從徐紫川來到她身邊以後,一直都在不遺餘力的救她。


    徐紫川還發誓,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她和她親人的事。


    衛泱困惑。


    既不是來尋仇的,那徐紫川的真正目的又何在?


    但無論徐紫川的真實目的是什麽,衛泱都願意成全並幫助他達成。


    她無比信任徐紫川,徐紫川可肯信她?


    衛泱覺得,她大概是中了徐紫川的美人計吧。


    否則怎麽會對這個男人如此死心塌地。


    美人如花亦如刀。


    縱使徐紫川真的是把鋒利無比的刀,她也心甘情願做這把刀的刀下魂。


    就是這麽癡,這麽傻。


    畢竟,她這輩子不會再遇上第二個徐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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