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少平一路走到後山,站在村裏修的泥土路上,居高臨下眺望著山下的一切。


    在下麵覺得高大的房屋建築,此時看來隻是一個個小方盒子,一輛輛威武霸氣的豪車,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小火柴盒,就連村裏最大的建築--學校,也隻是更突出一點。


    一時間,隻覺得天地遼闊,人類渺小。


    心中不由想起了蘇軾的赤壁賦。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栗,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他知道母親說的是對的,但他無法把原因告訴她。


    能說什麽呢?


    時代變了?現在結婚和以前不同了?


    現在結婚首先就是十幾萬的彩禮,然後房子車子,後麵還有小孩,那也是一大筆支出,生一個小孩,一年就要兩三萬。


    這隻是一般情況,遇到點不一般的,那更是海了去了。


    現在,真的還有願意一起和男生奮鬥的女孩子嗎?


    或許還有,但鍾少平記憶中沒有碰到過,或許是他運氣太差吧。


    把這些情況告訴母親嗎?


    何必呢?


    她的一生已經夠累了,不告訴她,她隻是催婚。


    一旦告訴她,她還會因為不能幫到自己而擔憂、發愁、多想,平白多了許多思想負擔。


    他想起了小說中那些高來高去的強者,他們實力強大,傲立世間,應該不會有這些煩惱吧,更不會有人催婚,心中不由向往那樣的生活。


    然而山間吹過的冷風告訴他,這隻是個現實世界,他的向往隻存在成年人的童話中。


    散去心中的煩悶,他沒有回家,直接去了挖土灶的地方。


    接下來要殺豬,殺豬水要是燒晚了,殺豬的時間都會拖長。


    來到土灶邊的時候,火已經燒了起來。


    是二弟鍾少安。


    鍾少平走過來,蹲到火邊烤火。


    “少安,今天起得早嘛,我以為你還要睡會兒。”


    鍾少安轉頭一看,是自家大哥,便沒管,自顧自的添柴。


    火隻是燃起了點小火焰,還沒有燒大。


    “你還說我?”


    “我以為你已經把火燒起來,都去大叔家把拿大鍋扛回來準備燒水了,結果,到這裏連你影子都看不到。”


    “今天是三弟訂婚,不是別人,你怎麽一點都不上心。”


    “還是個做大哥的人。”


    鍾少平沒有反駁,鍾少安說的沒錯,他因為自己的情緒耽誤了做事,實在不應該。


    “好了好了,那你把火引燃,扁擔在哪裏,我去挑水。”


    鍾少安無奈的看了鍾少平一眼,“大哥,我昨天剛剛放假回家,哪裏知道家裏的扁擔在什麽地方。”


    鍾少平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也是,那我去問問媽媽。”


    鍾少安提起旁邊的肥料袋,從裏麵倒出一堆玉米棒子,這是農村專門留來燒火的柴,引火效果非常好。


    “我看你是睡昏頭了,媽媽去年就送醫院了,她的情況不穩定,今年都沒接回來。”


    “你到哪裏問媽媽?”


    “跑城裏去問啊?”


    鍾少平本來都要離開了,聽到鍾少安一說,頓時一個激靈。


    轉過身來,直直的看著鍾少安。


    鍾少安被看得心裏發毛,忍不住問道:“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鍾少平眼睛瞪得滾圓,忽然渾身一顫,喃喃自語。


    “是啊,媽媽因為太過勞累,壓力過大,積勞成疾,去年就送進了醫院,怎麽會在家裏呢?”


    “而且邏輯清晰,說話有力,行為理智。”


    “那種病根本治不好,家裏那人不是媽媽,她是誰?”


    鍾少安心中不安,但看著哥哥的樣子,還有他的自言自語,上前問道:“哥,你在說什麽?”


    “家裏就我們兩個人,爸爸早早就和小路去了小路女朋友家,怎麽還有其他人。”


    “你是不是看錯了?”


    鍾少平猛地甩了甩頭,看著鍾少安,一字一頓的道:“我在家裏,看到了媽媽。”


    鍾少安渾身一個激靈,連連搖頭,“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昨晚我在你後麵睡,今早也在你後麵起,家裏根本沒有其他人,你一定是看錯了。”


    鍾少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回憶記憶中的細節。


    “我沒記錯,家裏那人,確實是媽媽,她還催我找女朋友。”


    鍾少安渾身一緊,但經曆過高等教育的他,立刻找了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或許,今天是三弟訂婚的日子,爸爸把媽媽接回來了?”


    “算了,我們趕緊回去看看。”


    鍾少安顯然無法說服自己,放下手裏的火鉗,拉著鍾少平就往家跑去。


    鍾少平沒有掙紮,盡管他心裏隱隱有些恐懼,但也忍不住期待。


    或許,媽媽真的治好出院了呢?


    來到家門前,門是關上的,兄弟兩人站在門前,心裏都有些忐忑。


    鍾少安看向鍾少平,低聲詢問道:“大哥,真要進去嗎?”


    鍾少平看了一眼鍾少安,深吸口氣,把手放在門上,輕輕一推,門開了。


    兄弟倆同時望向屋內,一個中年女人坐在回風爐邊剝大蔥,此時正詫異的看向他們。


    “少平,少安,站在外麵幹什麽,外麵那麽冷,開著門挺吹火的,趕緊進來把門關上。”


    鍾少平心髒怦怦直跳,走進屋內,鍾少安心中一定,也趕著鍾少平走進屋裏,但他沒有關門。


    兩人走到回風爐邊,望著對麵的母親。


    鍾少平捂在兜裏的手心滿是汗水。


    “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醫生怎麽說?”


    鍾少安走到一邊,拿著案板來到回風爐邊,把菜籃子裏擇好的菜簡單洗了洗,拿著菜刀開始切了起來,一遍切一邊暗中觀察母親的反應。


    母親責怪的看了鍾少平一眼,又看向鍾少安。


    “少安啊,你切慢點,別切到手。”


    隨後繼續擇菜,邊擇邊說話。


    “少平說什麽,媽沒病啊,一直在家裏呢。”


    “你這個瓜娃子,是不是嫌我催婚煩,想送我去醫院啊。”


    鍾少平心中一震,確定了心中的某些猜測,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媽,你還記得你的生日嗎?這麽多年我都沒給你買過生日禮物,今年一定要送你一件。”


    母親欣慰的笑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咱們農村人,過什麽生日,你們還沒掙到多少錢,錢不要亂花,留著以後娶媳婦。”


    鍾少平不管這些,堅持道:“你就告訴我嘛。”


    “說一下嘛,好不好。”


    母親無奈,隻好答應。


    “我的生日是...”


    話沒說完,母親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雙眼漆黑空洞,眼角流出兩行汙血掛滿了臉頰,頭發也變得越來越長,還發出了詭異的笑聲。


    “嗬嗬嗬嗬嗬...”


    “你又發現了啊...”


    一股陰冷的氣息從母親身上散發而出,鍾少平感覺渾身僵硬,雙腿似有千斤重,竟無法挪動半分。


    一股長發從地上蔓延過來,順著鍾少安的雙腳盤旋而上,慢慢纏住了他的脖子。


    鍾少安慢慢感到窒息,他雙手死死扯著長發,試圖讓自己喘一口氣,然而任憑他使出多大的力氣,長發也沒有鬆開半分。


    “砰!”


    一股巨力傳來,鍾少安感覺自己被推開,狠狠的撞到了門上。


    “哥,快走。”


    鍾少平慌亂爬起身,踉蹌著跑出門外,回頭的一瞬間,隻看到鍾少安向母親揮出了菜刀,母親的長發也刺向鍾少安的胸口。


    鍾少平眼眶瞬間模糊,一股熱氣從心間湧起,支撐著他爬了起來。


    “哥,快跑啊...”


    最後一瞬間,血色映滿了他的瞳孔。


    鍾少平拚命逃跑,他隻有一個念頭。


    “找人,一定要找人,找人來救弟弟。”


    一路迷迷糊糊不知道跑了多久,鍾少平清醒過來的時候,隻聽到了一句莊嚴的宣告。


    “...死刑,立即執行...”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巨響之中,鍾少平感到了久違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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