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說道:“誰知道呢,或許這就叫做不動則已,一動驚人?”


    東方冠卿喝了口茶,說道:“那麽你呢?”


    朝衣道:“我怎麽樣?”


    東方冠卿說道:“你怕不怕,有朝一日也動到咱們的頭上來?”


    朝衣一笑:“咱們還不夠斤兩,用不到人家動,別杞人憂天的。”


    東方冠卿說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朝衣說道:“那是,這是我所有優點之中極微不足道的一個。”


    東方冠卿噴一口茶,說道:“你還真不謙虛,對了,聽聞你請了教頭來家裏,教導留安跟清寧,不知如何了?”


    朝衣說道:“我們家的人自然是極聰明的,我覺得再過個三兩年,就能打敗姓東方的了。”


    東方冠卿哈哈大笑:“你拿那兩個小東西跟我比?我一指頭彈死他們。”


    說話間清寧跟留安兩個跑進來,聞言警惕地瞪向東方,留安問道:“舅舅,他在說什麽小東西?”


    朝衣唯恐天下不亂:“他說他要一指頭彈死你們兩個。”


    清寧大怒:“我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


    東方冠卿先是瞪朝衣,而後又看清寧,啼笑皆非說道:“我好歹也是你們長輩……你這話倒是不客氣的很吶。”


    清寧怒道:“什麽做長輩的口口聲聲要彈死我們!你來彈試試看,彈死了就罷了,彈不死的話將來我們要彈死你!”兩個小傢夥齊心協力,氣鼓鼓jing神十足地望著東方冠卿,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東方冠卿瞪著眼睛聽這小傢夥說話,朝衣在一邊捂著嘴忍笑,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東方冠卿瞪了會兒,也最終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沈澈一案jiāo付刑部處理,東方冠卿來這一趟也並非無事,同朝衣說了一番之後便回去了。


    如今刑部尚書未定,刑部可謂是群龍無首,東方冠卿身為刑部侍郎,當仁不讓,且如今皇帝寵幸傅家之人,東方冠卿雖然不姓傅,跟傅家卻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刑部的眾人目光如炬,誰不知道其中利害?因此個個不肯出頭,隻以東方冠卿馬首是瞻。


    東方冠卿為首的刑部人馬將沈澈這個燙手山芋接過去,頭一日宰相大人就駕臨了刑部。


    宰相大人以為自己跟刑部的瓜葛就終止在了刑部尚書倒台的那一日,卻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淵源繼續流傳了下來,縱然刑部尚書人頭落地了,這“刑部”兩字仍然跟他相剋,如今他最寵愛的兒子居然被囚於此,縱然他極力在小皇帝跟前開脫都無濟於事。


    囤積於皇都外六十裏的邊關大軍,是鐵證,無法輕易被抹殺的鐵證。


    宰相大人想不通究竟是誰竟然會有如此能耐布置下此事,因為他相信沈澈絕對不會如此“輕舉妄動”,縱然有心,沈澈絕對不會不跟他商量一聲就……


    東方冠卿聽了宰相大人一番推心置腹的話,送走了這位顯赫之人,便把刑部眾人召集過來,尋求對策。


    因著那千餘大軍之事,沈澈將軍謀反之罪名仿佛鐵板釘釘,無法推翻,但是按理說,這種行徑仿佛有些太過野心外露,不似是沈家之人能做出的,既然小皇帝說查,那麽隻能先扣著人繼續查,查個水落石出。


    前麵人頭落地的刑部尚書例子在先,剩下的這些人不說是百分百的忠心為國,可也不願意重蹈覆轍,因此刑部眾人倒也齊心協力。


    與此同時,小皇帝下令鎮守京畿的鐵衛大將軍率領人馬兩千出城,yu同邊關軍對上。


    究竟孰是孰非?正當東方冠卿眾人潛心查案,外麵兩隊人馬一觸即發的時候,宰相府中忽地又發生了了一件怪事。


    第46章 此一時


    宰相大人有一正室,幾房妾室。正室所出的兩子,一名沈澈一名沈清,一武一文,是宰相大人的心頭rou。幾房妾室之中,隻有第三房的小妾得了一子,名喚沈南。其他的妾室不就是無所出,不就是生出來後便養不大,因此宰相隻得三子,卻也因為沈澈沈清兩人爭氣而甚是心滿意足。


    不料風雲驟變,沈澈居然鋃鐺入獄,本以為隻要麵聖據理力爭一番應該無事的,沒想到竟然也攔不下這場禍事,皇都風雲變幻,似預示著此事之後暗暗隱藏的不凡。


    果然,就在沈澈入獄後兩日,沈家又生一事,竟是個陌生男子要帶誥命夫人“私奔”。


    宰相大人這正室夫人同宰相結髮三十載,育子兩名,夫妻兩向來相敬如賓,連紅臉過都不曾,據說沈夫人是個極其賢惠的xing子……可是如今孩兒都大了,卻居然生出這種晴天霹靂的風流醜事來。


    此事若是隻在沈府內鬧騰一番也就罷了,偏生又鬧到門外來,一直滿城風雨人盡皆知,甚至有流言傳說,沈夫人原本不是宰相夫人,其實是個已婚婦人,是因為宰相大人當年看上了她,故而才出手qiáng奪,流言紛紛擾擾,剎那之間已經傳遍整個皇都。


    仿佛是為了驗證這流言的真實xing,那出現在宰相府試圖拐帶宰相夫人私奔的男子居然直奔刑部擊鼓鳴冤,告的是沈大人當年qiáng搶民婦,並且要殺他滅口,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這幾年來流離失所,至今才敢回皇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時之間滿城咋然。


    沈大人親臨刑部,氣憤難平之下yu當場將那男子擊殺,卻被刑部眾人攔下。宰相大人雖然勢大,但此事卻更非同小可,自然不能等閑視之。沒想到細察之下,當年居然真有此事,更牽扯出諸多人證。


    宰相大人一時腹背受敵,大公子之事未曾妥當,如今連自己也牽扯進去,宰相大人昔年為了如今的夫人殺了夫人的夫家滿門,隻剩那家公子命大逃脫,如今才有機會迴轉來報仇,宰相大人一時跳進huáng河洗不清。


    宰相大人本可不至於輸得很慘,誰知宰相夫人居然也當場反口作證,原來當年宰相大人哄騙她說她的夫家遭受瘟疫全家皆亡,並且趁她無力反抗又qiáng-bào於她……種種事qing,盡數起底,聽得堂上官員也嘆為觀止。


    呼風喚雨的沈家,頓時有兩人被關入大牢,凡是有些見識的官員心中已經雪亮,此事絕非表麵看來這般偶然,定然是有人故意針對沈家,不然的話,一直順風順水的宰相大人怎會忽然之間落入這等láng狽境地?


    官兵來沈家拿人的一日,宰相大人嘆了幾聲,叮囑沈清說道:“倘若為父的有個什麽不測,清兒你記得,沈家就靠你了,勿要辜負為父的期望。”


    沈清苦 笑答應,而宰相大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他的第三個兒子沈南,就好像沒有這個兒子一般。


    有道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宰相大人之事東窗事發鋃鐺入獄,同他大壽那天的風光迥然不同,昔日門庭若市,如今連個鳥雀也不肯前來探看。


    人qing冷暖世態炎涼,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


    “老夫沒有想到,第一個來看老夫的,居然是你。”宰相大人望著麵前之人,喟嘆說道。


    朝衣望著牢中的老者:“我也想不到,事qing竟然來的如斯之快。”


    宰相大人望著朝衣:“少國公不知麽?”


    朝衣說道:“我雖然料到大人會有如此一天,但……好似如有神助。”


    宰相大人一笑:“如有神助,這世間哪裏有所謂鬼神?不過是冥冥之中的……”


    “什麽?”


    “造化罷。”老者嘆了聲,煢煢抬頭看向頭頂天窗上一線光明。


    朝衣說道:“大人莫非料到會有今日?”


    宰相大人說道:“倒也不盡然,隻不過,隱隱地有些預感,然而我總是心存僥倖,沒想到,仍舊逃不過。”


    “為何會有所謂預感?”


    宰相大人看向朝衣:“本來我不知,可見到少國公,便也印證我心中所想的,少國公此番回來大概不簡單罷,你當年雖然年小,我卻不信你當真是什麽也不知……當初三郎回京之事,並不單純……”


    朝衣眯起眼睛看他:“大人可是在說自己當年犯下的罪行?”


    宰相大人說道:“罪行?……若說是罪行,這皇都之內官場上頭,又有哪個是gān淨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朝衣哈哈一笑:“我以為大人是個光明磊落的,沒想到也不過是個冠冕堂皇之輩罷了,當年你指使人殺害你夫人夫家滿門,此事被傅三郎知曉,他是個正直的xing子,必然不會同你甘休……因此你索xing跟人合謀,害了三郎,害了傅家,是也不是?”


    宰相大人臉上略露出驚愕之色,而後沉默,片刻後說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朝衣說道:“怎麽說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宰相大人淡淡一笑:“是啊……”


    朝衣說道:“事到如今大人還有別的話說麽?”


    宰相大人抬眼看向朝衣:“我有一事,想求少國公。”


    朝衣說道:“何事?”


    宰相大人說道:“我做作孽不可活,是逃不過的,隻不過我家的澈兒清兒,卻是無辜的,還望少國公不要為難他們。”


    朝衣說道:“為難?”


    宰相大人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少國公網開一麵,不要為難他們。”


    朝衣哈哈大笑,說道:“大人你真箇不了解我的個xing,我做事隻追因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昔日有因今日才有果,倘若大人不曾參與謀害 三郎,便不會落得如今下場,同道理,倘若令郎不曾作jian犯科,便不會有事,我絕不會行那些栽贓陷害之事。”


    宰相大人動容:“你的意思是……可是我知道澈兒絕對不會冒失到帶兵回京。而清兒……”


    朝衣說道:“他今日不會,不代表他日不會,此事我雖然不知內qing,但卻也知道,令郎的確是心懷不軌,才給有心人可乘之機。”


    宰相大人後退一步,驚道:“什麽?”


    朝衣說道:“大人聰明一世胡塗一時麽?明人不說暗話,大人你覺得沈澈他當真從沒有過謀朝篡位的心麽?隻不過有人將這樁事提前,故而才叫他措手不及罷了。此刻隻一句話最好,——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行妻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薇妮並收藏大行妻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