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象升刹那崩解!


    天根顫抖著,收攏起編織成了高天原的一道道根係,朝虛無中遊曳而去,整個高天原跟著傾塌!


    如巨柱般的天根逐漸隱入虛空之中!


    蘇午目視著三天根就此消隱,內心念頭紛湧。


    此般令‘天根’消融自我之法,並不難得,鑒真絕非首創此法之人——他更像是早就了知了這種辦法,在今時正好得用。


    那麽,在自己等人之外,那些在此岸的、渡彼岸的、在彼岸的奢遮人物,怕是心意運轉之間,直接就令大片天根消融了‘自我’。


    如此令天根消融自我,會否就是引起天人征戰的根因?


    蘇午正自轉念,忽然間心有觸動。


    他轉身看去——


    一身黑色衣裙,如罌粟花般美麗又凶險的燭照巫女侍,微笑著化作一縷縷流光,向他遊曳而來:“永別了,燭照君。


    請收下我留給您的最後一份禮物……”


    蘇午驀然記起,燭照巫女侍曾稱,她心願了卻,亦行將消無了!


    此下就是她消無之時!


    第1308章 、天地洪爐


    燭照巫女侍在笑語聲中化作一縷縷流光,融入蘇午的軀殼。


    咚咚!咚咚!咚咚!


    這個瞬間,蘇午的心髒猛烈地搏動了起來,一股股強盛的生機在他雙腳踏上大地的同時,便自他足底奔湧而上,刹那間流遍了他的軀殼!


    他像是變成了一棵樹,根係與大地相連之時,便汲取到了大地裏蓄積的雄渾密藏!


    大地下,縱橫交錯的一道道龍脈水係分出諸多密密麻麻的觸須,迅速地遊曳向他站立的位置,蓄積於山川龍脈之內的密藏,轉而開始不斷地溫養他的身軀——在這個瞬間,蘇午甚至生出一種感覺——哪怕自身肢體殘缺,隻要此刹立於大地之上,大地下匯集而來的密藏,都能於頃刻間修補自身殘缺的軀體,令軀殼變得完好無損!


    當時蘇午與康熙皇帝爭奪‘軒轅墳’中的那尊‘軒轅玉棺’,被稱作是‘山中大藥’,能將死者深藏於九地之下,通過地脈運轉,積蓄劫氣,令死者轉死為生。


    那所謂山中大藥‘軒轅玉棺’,今下來看,應當就是九地之內的些許本源——燭照巫女侍這是將‘東流島本源’作為她的最後一份禮物,送給了蘇午!


    ‘東流島本源’非是‘軒轅玉棺’可以比擬。


    這團本源融入蘇午軀殼之後,蘇午在刹那間就有了調遣此地龍脈之能,他念頭一轉,腳下土地忽然迅速墳起,聚攏成了一座小山!


    他走下小山,已經遠離化作廢墟的‘皇居’數十裏。


    整個‘皇居’的廢墟都堆積在那遍生裂縫的小山之上,大地好似化作了一塊布匹,在瞬間被蘇午拉扯成了一團,驟然間縮短了原本的距離。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縮地成寸’!


    本源之內積累的密藏,原本多不能為人所直接取用,是以人需要栽種草木之類,以穀稼藥草來收集內中密藏,自身食用穀稼藥草,如此可以使本源密藏為人所用。


    如今蘇午獲得了‘東流島本源’之後,自身便不需經曆種種轉化,即能直接抽取其中密藏增益自身。


    他走下小山,立在小山之下。


    一縷縷流光終於完全與他的心髒交融,他內觀自身的心髒,念頭轉動之下,心髒驟然化作金鐵之質。


    猶如金鐵鑄煉的心髒,卻依舊在膨脹收縮著,具備與血肉一般無二的質感!


    嘩啦,嘩啦,嘩啦——


    遊曳於蘇午身周的詭獄鎖鏈受感於蘇午的心念,在跟上來的陶祖、洪仁坤、鑒真震駭的目光下,亦跟著緩緩融入蘇午周身氣孔之中,與他那顆化作金鐵之質、卻又有血肉質感的心髒相融!


    他隨後張開口,將‘十滅度劍’也吞下了腹中!


    嘩啦,嘩啦……


    一道道漆黑鎖鏈交融於他心髒泵流出來的血液裏,隨周身血液奔流!


    滔滔流淌的血液之中,‘十滅度劍’橫於血海大江之中,在血海大江的衝刷之下,亦漸漸融於蘇午自身!


    蘇午的其餘髒腑,都因沾染了這自與東流島本源相融的心髒泵出來的血液,而逐漸產生某種變化——


    他心念刹那轉動!


    他體內血液過處,自身的骨骼、血液、皮囊、髒腑盡皆化作了一重重牢獄。


    原本被他容納在自身軀殼內的種種厲詭,包括三清之腸、屍林怙主、影詭等等,盡皆被這一重重牢獄包容關押了進去!


    ——蘇午以自身容納了詭獄與十滅度劍,此二者又反過來借助蘇午的力量,將原本容納在他體內的種種厲詭,都關押了起來!


    今下的蘇午軀殼之中,反而沒有了厲詭的存在。


    因為軀殼內的厲詭被轉移去,他的軀殼刹那間就變得虛弱了許多——然而地脈之下,密藏滾滾而來,瞬息間補益了蘇午因為厲詭脫離而暫變得虛弱的軀殼,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反而更超越了從前!


    蘇午看著自身軀殼之內,與自身緊密相連,卻又完全不會影響到自身的諸重牢獄,從前的點滴積累、種種感悟如水般從他的思維裏流淌而過——


    人意與天心交感,因而化生‘天人交感神韻’,即‘天理神韻’……天心與‘本源神靈’交感,因而能‘自成天地’,生出‘自我’……


    ‘天根’自我漸生,所以會滋生厲詭。


    而人居於中央,可以調伏天地,總理陰陽。


    假若使人合化‘天理’與‘本源’,使‘天地交泰’、化天地為洪爐,以人意作爐火,能否煆燒厲詭,將厲詭徹底化無?


    蘇午心念轉動間,一縷縷天理神韻從他的骨骼、皮囊、腸道及至髒腑之中流淌而出,交融入體內那一重重牢獄之中。


    一道道性意自眉心元神中貫流而下,勾連了熊熊薪火,令那一重重牢獄裏燃燒起熊熊的火。


    天理與本源在人意的推轉下相互融合。


    被囚禁於牢獄中的一個個厲詭,盡皆顫栗了起來!


    ‘三清之腸’猛地痙攣著,加快了蠕動,將體內一座座‘腸廟’供養的‘肺髒神靈’所需要的供品——天啟四劫中的某一個,終於運送至就近的腸廟當中!


    屍林怙主泛黃的骨骼變得灰白,猶如被牢獄內自生的烈火烤幹了骨骼上殘留的油脂!


    影詭直接於牢獄裏四處奔湧的黑火灼燒下,變得扭曲而破爛!


    ——這個方法有用!


    但蘇午自身得來的‘天理神韻’、‘本源’,乃至自身的元神都不夠強橫,不足以推動自身這座洪爐徹底運轉起來,真正殺死一個厲詭!


    蘇午收束著心念,抽去了貫穿於牢獄中的人意。


    他體內的一重重牢獄旋而歸於平靜。


    原本被灼燒得扭曲破爛的影詭,在蘇午遺憾的目光下,漸漸彌合住身上所有創口,又變得完好如初。


    三清之腸在牢獄中奮力的掙紮了起來,輪回詭韻從腸道之中湧動噴薄,蘇午身周浮現出了一圈圈猩紅的螺紋。


    那些猩紅螺紋向內收縮,欲反過來將蘇午拖拽進三清之腸的腸道內!


    複蘇之時的三清之腸凶險恐怖,蘇午費盡千難萬險才徹底將它封押起來,他今下初次嚐試以自身化天地烘爐,熔煉厲詭,卻並不是為了撩撥輪回之腸,好加快它的再次複蘇的。


    是以,對於當下局麵,他也已有所準備。


    蘇午念頭一動,一道火洞便從他腦後呈現,東王公神韻從中汩汩流淌而出,沿著一圈圈猩紅螺紋就灌注進了輪回之腸內!


    一隻隻猩紅眼仁隨之長滿腸道各處!


    緊跟著,一重重鎖鏈纏繞在腸道之腸,將腸道吊懸而起,其中一道鎖鏈接連著十滅度劍,猛然間貫穿而來,將還未複蘇的‘輪回之腸’戳出一個窟窿——無數詭獄鎖鏈順著那個窟窿探入腸道之中——


    三清之腸在蘇午諸多手段折磨之下,終於再度陷入沉寂!


    蘇午站在小山下,狀似已恢複正常。


    陶祖、洪仁坤、鑒真看著他,都保持了沉默。


    這片隻有風聲掠過的野樹林中,陶祖愣神良久,終於首先向蘇午開口問道:“所以,當下是甚麽情形?


    我們俱看到了,你把那道絕非尋常的鎖鏈與兵刃一並吃了。


    這可不是天橋上玩吞刀吞劍的雜耍,老夫看你是真把那兩樣東西給吃了!”


    鑒真聞言,亦緊緊盯著蘇午,等著蘇午的回應。


    蘇午看著三者。


    盡管三人神色平靜,但各自氣息隱隱收斂著,一個個的心神在此時必然是繃緊了的。


    他笑了笑,張口一吐——


    十滅度劍便驟然從他口中飛出,落在了的掌中,化作九道狐尾飄搖的雪色鋒刃。


    詭獄鎖鏈亦在此時振飛而起,遊曳在他身周!


    “它們依舊在此,方才隻是稍微借用二者的力量,去壓製我體內的厲詭去了。”蘇午說道,“那‘死去的東流島世界’中,蘊生出了一道‘本源神靈’,她將東流島積累的本源,贈給了我。


    所以令我身上生出了些許異變。


    ——我對此般本源的鑽研還不徹底,更多的情況,暫時揣摩不透,便隻能告訴幾位這些了。”


    “本源神靈,那是甚麽東西?”洪仁坤神色好奇。


    陶祖轉頭看了眼那地塊墳起聚合而成的土山,又轉回頭來,看著蘇午若有所思地道:“與這‘縮地成寸’之法有關的話,老夫大概了解了……


    老夫死後化陰間,和你這個其實也有些類似。


    而今你已到了這般層次了……”


    初祖的語氣有些感慨。


    鑒真則盯著在蘇午身外遊曳的鎖鏈與刀劍,低聲道:“十滅度劍與詭獄比之從前,更生出了許多變化。


    它們與你血肉相連……


    貧僧愈發看不透你,鎮壓鬼佛之行,須得由你作為主導了……”


    鑒真說完這番話以後,似乎放下了許多,連眉宇之間的陰沉偏執之色都減少了許多。


    蘇午點了點頭,又向鑒真問道:“如今‘燭照巫女侍’已經消無,可會耽誤你尋得‘羅生門’的下落,找回你的屍身?


    你稱羅生門裏收集了些許‘晴子’的執念,我亦須借助她的殘念,將她找回來。”


    “晴子小姐竟然未死麽?”鑒真聞言愣了愣,隨後搖了搖頭,邁步朝黑夜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道,“隨我來罷。


    燭照巫女侍消無以後,貧僧已能感應到‘羅生門’的存在。”


    隨著鑒真放下‘主導封押鬼佛之事’的執念,他連言辭之間都少了許多遮掩,不再與從前一般常打啞謎,在言辭間設下陷阱,這般轉變倒是好事——然而若蘇午對‘封押鬼佛’之事置之不理的話,那個偏執的鑒真想來也很快就會卷土重來,當下變得開明些許的鑒真,隻是他的一時權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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