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禦中’散發著蘇午氣息的那半張臉上,流露出戲謔而冰冷的笑容,它不言不語,在這一刻完全展現出自身恐怖的威能,將厲詭刑殺法性亦奪在了手中——


    這被天之禦中抓在手中的厲詭刑殺法性,立刻消寂去所有冰冷凶厲的厲詭刑殺氣韻,變成了普普通通一柄鐵刃。


    蘇午目光落在被天之禦中雪白透明的手掌抓著的‘厲詭刑殺法性’之上,他麵露笑意:“此殺詭之刃,以此殺人,卻是不能。


    而你的本質,莫非沒有近似於厲詭之處嗎?”


    他連連後退,似乎已被天之禦中逼入絕境,然而他神色平和,又好似已抓住了當下的勝機。


    蘇午目光繼而看向那在天之禦中手中化作月牙之刃的‘十滅度劍’:“此斬鬼神之刃,亦可殺人。


    但你的本質,莫非不是‘鬼神’嗎?”


    話音落地的瞬間,一道道詭獄鎖鏈自蘇午周身飄散而出,在瞬間盡皆繃直了,朝高天之上延伸而去!


    一縷縷天人交感之神韻從蘇午周身發散而出,順著那一道道詭獄鎖鏈,貫穿虛無!


    這個刹那,蘇午陡入‘天人交感’之境!


    濃烈的天理神韻化為種種龍蟒之形,在他周身繚繞,他在這瞬間皮膜撐開,骨相聳立,而後腸道轉動——化作了一尊殘缺的神像,這尊神像雖然殘缺,但已有隱約的完整輪廓——


    諸道詭獄鎖鏈絞纏在神像的手臂之上,順著神像的手臂延伸去,反抓住了天之禦中斬過來的‘月牙刃’,月牙刃在神像手臂中,陡然化作一道飄搖著九道狐尾的邪異長刀——這是蘇午最初鍛造出‘十滅度劍’時,十滅度劍展露出的本形!


    他以‘殘缺神韻之相’抓住十滅度劍,一劍就削掉了天之禦中還欲抓過來的一條臂膀!


    天之禦中身上又長出一條手臂,抓住了自己被削斷的臂膀,意圖將之重新接續上去,卻在嚐試之下,發現被‘人意’汙染了的‘神韻’就沾附在自己的創口之上,令之完全不能愈合!


    而在這個瞬間,那尊神像另一條手臂卻化作了血肉的手臂,伸臂抓住‘厲詭刑殺法性’,再將之奪了回來!


    嗡——


    蘇午才將兩道兵刃奪回,整個天地陡然間震顫了開來!


    似有喃喃低語之聲在他耳畔不斷響起,那般聲音,他越是追尋,便流失得越快——模糊的聲音盡數流向了天人交感的境界當中!


    此下沉浸於‘天人交感’之境的蘇午,才聽到那種聲音,便陡然發覺自己化為神像的身軀正在迅速‘褪色’,由真實的變作虛幻的,由有形的變作無形的,而在另一個方向,同是一道透明形影的‘高禦產巢日神’卻漸漸化作一尊巍峨高聳的神像,這神像與蘇午天人交感神韻相有三四分相似,卻比蘇午所化的神韻相更加完整!


    失色的蘇午,眼看就要消無!


    一點火洞在他腦後灼然發光,一叢叢嶙峋的樹影撐開昏暗,化作托舉烈日,抓握鬼夢的龍樹大日元神!


    整個高天原都震顫了起來!


    這般震顫卻不因蘇午顯化‘龍樹大日元神’而起,而是因為‘神產巢日神’看到了蘇午的龍樹大日元神,因而對之生出了垂涎!


    亦是一道透明形影的神產巢日神直接在高天原間融化了!


    下一刻,龍樹承托起的燭火中,浮現出一道淺淡的人形輪廓,這道輪廓周圍蔓延起無數根須,要探出燭火大日之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啊……


    這是東流島的‘天道’?”


    感慨之聲於此時響在高天原上,白發白須的魁梧老者出現在了近乎消無的蘇午身畔。


    第1307章 、“自我”


    陶祖出現的同時,亦將洪仁坤、鑒真帶了過來。


    洪仁坤看了看當下情形,便將身後跟著的江鶯鶯重又塞回了冥冥之息當中。


    在陶祖身畔,那隻有龍樹大日元神存在的彼處虛空之中,蘇午的麵容自虛無中浮現出來,他皺眉看著此時才來救場的三者,出聲問道:“怎麽耽擱了這樣久?”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當下不就正好?”陶祖斜乜了蘇午一眼,他旋而掐動指決,一縷縷紅如烈日的道韻從他周身爆發,一道道赤紅陽剛的雲芨符籙纏繞在他周身——


    他在這刹那之間,化作了一輪赤日!


    這輪赤日猛然膨脹,爆發的赤紅光芒刹那間覆蓋了整座高天原!


    在陶祖此般濃烈強橫的此岸陽神氣韻覆淹之下,能令一切生靈轉實為虛,而自身由虛化實的‘高禦產巢日神’、能在接觸萬物之時,轉化作萬物的‘天之禦中主神’、以及能寄生於生靈性意之中,取代其性意的‘神產巢日神’都在陽神氣韻之中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祂們加諸於蘇午身上的種種威能,盡在此岸陽神映照之下驟得化解!


    已經逐漸化作虛無的蘇午,驟然由虛轉實,寄生在他元神之內的‘神產巢日神’立在龍樹托舉起的燭火大日中搖顫起來,試圖從燭火大日元神之中逃離——


    “想逃?!”


    洪仁坤雙目間流淌黃金色的光芒,黃金十字直接開在了一道道龍樹托舉起來的燭火大日之中,釘住了‘神產巢日神’的形影,同一時間,一縷縷渺渺之發漫淹進那飄搖的燭火之中,纏繞住神產巢日神的形影,將祂從蘇午元神之中拖拽了出來!


    唰!


    蘇午手中十滅度劍爆發出一道道漆黑鎖鏈,將‘神產巢日神’層層絞纏了起來,長劍跟著朝‘神產巢日神’力劈下去,瞬息間就將之劈成了兩半!


    “東流島的‘天道’還未能登臨此岸啊……祂們的種種威能,於老夫卻是無用……”赤光覆蓋的高天原上,響起陶祖有些得意地的聲音,然而他的聲音還未落地,覆淹東流島的赤光便猛然間‘褪色’了——


    高禦產巣日神的威能,再度令陶祖的此岸陽神都轉實化虛,而高禦產巣日神本身則化作了一輪赤日,一頭遍身漆黑鐵羽的三足鳥托起那輪赤日,將高禦產巣日神的神韻播撒向高天原!


    “遇強則強?!”


    漸被化無的陶祖聲音有些震驚!


    同一時間,被蘇午一刀斬成兩半的‘神產巢日神’之上,忽然散發出強烈的詭韻!


    一張張蒼白的人臉浮凸於那道透明的形影上,那透明的形影披著雪白的、長滿人臉的袍子,在刹那間化作一道恐怖厲詭——它原本已被分作兩半,卻在化為厲詭的這個瞬間,直接變得完整如初!


    ‘神產巢日詭’周行於高天原上,詭韻散播之地,一切生靈的性意都變得極端敏銳——蘇午、洪仁坤、陶祖亦在此般死劫規律籠罩之下,他們的性意變得敏銳的最根本原因,則是——性意之上生出了一根根透明的‘根須’。


    每一道根須都朝著虛無之中牽扯,欲要勾連上那隱在虛無之中的‘天根’!


    在‘神產巢日神’變作厲詭的同時,高禦產巣日神、天之禦中主神都驟然間化作了厲詭!


    這下子,在場三人不僅是性魂之上生出了根須,就連血肉之上都生出了根須,牽連向那三道遍布恐怖人臉的天根!


    並且在他們身上的‘根須’不斷發散纏繞的過程中,他們自身亦逐漸消無,仿佛要就此變為三天根的附庸了一般!


    “變作厲詭……倒……是好……辦……了……”


    蘇午念頭轉動的速度越來越慢,但在這個念頭落定之際,他身後驟然耀發出赤金的雷霆!


    赤金色雷霆於他身後繚繞成幾千丈的旗幟,飄搖於高天原上!


    象升——白晝降臨於此間!


    所有詭韻盡被隔絕在外,三天根化作的厲詭被凝滯於此間,在白晝未有消散之前,它們同樣動彈不得!


    蘇午周身發散出去的一道道根須瞬間歸攏進他的軀殼性意之內。


    他握持雙刀,拔步而起,刹那間踩上了‘神產巢日神’厲詭化的那道天根——那道天根之上散發出的詭韻徐徐轉為神韻,樹根之上諸多的根須紋絡,虯結纏繞成了‘神產巢日詭’的本形。


    此時蘇午攀附於這道天根之上,他一刀斬下,不僅會斬斷‘神產巢日詭’這個厲詭,更會將這道天根斬斷!


    燭照巫女侍先前說過,天根相當於‘天’的觸須,被斬斷觸須的‘天’,必然橫衝直撞,引發種種不可測的後果!


    一念及此,蘇午正要去提醒同樣攀附上了另外兩道天根的陶祖、洪仁坤,卻在這時,那一直陰陰沉沉保持沉默的鑒真忽然開口出聲:“此乃天之根係,不可輕易將之折斷!


    折斷以後,必有天傾之禍!


    貧僧可以對付這天根之上滋生的‘自我’。”


    他說話間,身上福田法衣飄飄蕩蕩,枯瘦僧侶踩著虛空中無形的階梯,一步一步臨近了陶祖攀附的那道滋生出‘天之禦中主神’的根係,鑒真對旁邊陶祖的存在置若罔聞,他看了看那道天根之上所有根係牽連聚集形成的‘天之禦中主神’本形,接著一隻枯瘦的手掌便按在了那本形的頭頂——


    “以我執破我執……”


    鑒真喃喃低語。


    在他手掌覆蓋在此時被白晝象升鎮壓著的天之禦中厲詭頭顱上時,福田法衣之中便湧動起一股股黑煙。


    黑煙翻騰間,遍身漆黑、纏繞鎖鏈的‘黑地藏王佛’從中顯現,那魔佛雙手合十,無邊誦經聲帶著強烈的執念,乍然響起:“眾生無邊誓願——殺!殺!殺!殺!殺!


    煩惱無盡誓願——斷!斷!斷!斷!斷!


    法門無量誓願——破!破!破!破!破!


    佛道無上誓願——滅!滅!滅!滅!滅……”


    瘋狂的誦經聲下,鑒真覆蓋在天之禦中主神本形之上的手掌驟然變得焦黑,那焦黑色侵染進了天之禦中主神本形上,將這道由天根觸須編織凝就的‘自我’於頃刻間染成焦黑!


    緊接著,這道化作厲詭的天根自我,就驟然解脫了厲詭的狀態,它從那道天根之上脫落,化散作萬千道觸須,又由萬千道觸須化作一縷縷天人交感神韻,匯向鑒真自身。


    鑒真周身,魔煙翻騰。


    所有匯聚向他的神韻,都不可避免地被他自身無比堅定的‘執念’所侵染,最終所有被染黑的神韻都匯向他身後那座漆黑地藏王佛,令那尊漆黑地藏王佛變得越發漆黑,越發凝練!


    “以我執破我執?”蘇午見得鑒真的手段,他心有所誤,瞬息間就能舉一反三。他收攏目光,看向自己腳下踩踏著的天根上的‘神產巢日神’本形,亦以一道手掌覆蓋在了神產巢日神本形之上——


    “四大原無我,一切本來空,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


    虛空間,似有無數虛影唱響梵音。


    無邊梵音下,蘇午還未徹底證就得那一縷法性如溪水般涓涓流下,流淌入那神產巢日神的本形之中,將那道本形都變作了一尊盤坐在虛空當中,散發無邊光明的佛陀之相。


    那佛陀之相跟著自天根之上脫落,散作一縷縷若光塵般的神韻,匯於蘇午的元神之內!


    蘇午元神震顫,似乎一瞬間飛高出萬千丈,在極高的地方俯瞰下方,便看到了諸千世界、無邊苦海,以及苦海盡頭的那一道岸!


    ‘神產巢日神’散化作的神韻,令蘇午瞬息間窺見了‘此岸’的影蹤。


    他的元神上,留下了‘此岸’的氣韻!


    成就元神,千難萬難。


    然而從元神層次一躍脫出苦海,抵達‘此岸’,這一路上更是經曆艱難險阻,重重苦難——即便如此,亦不一定就能找對方向,最終踏足此岸,而蘇午首先窺見了此岸的影蹤,再抵達此岸,便要容易許多!


    天根的‘自我’固然凶險,然若能為人所用,為人帶來的提升亦是顯而易見!


    蘇午目光看向皺眉思索的陶祖。


    鑒真此下正往第三道天根上的‘高禦產巣日神’走去,洪仁坤攔住了這個枯瘦和尚。


    他與陶祖此下縱然見過了蘇午與鑒真的手段,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化解天根的自我,但他亦察覺到,如能化解去天根的自我,自身必得種種裨益——是以並不打算把化解‘高禦產巣日神’的機會,也讓給鑒真。


    在此時,白晝微微搖晃,已經崩解在即。


    “其實不拘是我意還是我執,隻要能以‘自我’去侵染了天根的‘自我’,便已經成功。


    祖師曆經千難萬險,死化陰間,依舊不墮此岸陽神,莫非求道之心不夠堅定?何不以這求道之心去試試染化那天根的‘自我’?”蘇午眼看陶祖還未思索明白,當即出聲提醒。


    “原來如此!”


    陶祖總算明白過來,他一轉身,刹那臨近了‘高禦產巣日神’,在白晝象升破碎之際,自身一指點在了高禦產巣日神本形眉心,這道天根之上滋生的‘自我’,頓時化作一團熊熊烈火,湧入陶祖眼耳口鼻之中!


    三天根的‘自我’各自消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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