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一個小貴族,也足以與當下這些苦哈哈的武士拉開巨大差距!


    所以眾武士聽聞武士甲一郎所言,無不對武士甲一郎豔羨、嫉妒起來,原本嘻嘻哈哈的武士們,此下再也嬉笑不起來。


    眾人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武士甲一郎尤在咧嘴笑著,渾然未有發覺當下氣氛的變化。


    蘇午瞥了他一眼,神色沒有變化。


    這時候,有武士忐忑地向蘇午行禮,開口道:“您真是自大唐而來嗎?小人還未聽聞過唐語,您能否……”


    “你又如何能聽懂?”蘇午搖了搖頭。


    他口中吐出的言語,一直都是漢語,隻是從前直接以性意栽種於這些東流島人的腦海裏,對方自然也無需去分辨甚麽,自然而然就能聽懂他的話。


    當下他未有栽種性意於眾武士心神間。


    眾人聽得蘇午口中所言,對蘇午的神色變得越發敬畏。


    仿佛他口中吐出的語言,蘊含有甚麽神聖的氣韻一般。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眾武士見蘇午作出了回應,膽子也變得稍微大了起來。


    有人躲在他人身後,偷眼去瞥蘇午身後的江鶯鶯,心下還未生出甚麽垂涎之念來,一抬眼便撞上蘇午那雙沒有情緒的眼睛,頓時腦海裏所有不該有的念頭都被清除了個幹淨。


    武士們在此般微妙的氣氛中離開沼田町,往千頁港附近的村落而去。


    亦有人開始講說千頁港那邊的情況。


    “離海岸比較近的那幾個村子裏,基本上已經沒有活人……據有路過土人傳回來的情報上說,那些死者就好像是被水淹死的一樣。


    他們的屍體全都像被海水浸泡過,居住的房屋各處也都有海水浸淹留下的各種痕跡。”


    “千頁港周圍的村子,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嗎?”


    “情況還不是特別清楚,須要到了那裏之後,才能真正探明……”


    隊伍裏,不起眼的馬夫勇次郎,聽到眾多武士們的議論聲,他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而惶然,他抬眼看向水汽蒙蒙的泥濘前路,有心想要加快速度,早點回到村子,探看家人的情形,但又不敢走得太快,害怕受到主人的斥責。


    距離海岸較近的幾個村子,已經沒有活人了……


    自家所在的村子,算不算距離海岸較近?


    赤田村、小川村比自家縮在的‘海津村’距離海岸更近……可從海津村到海岸邊,其實也不遠……


    勇次郎腦海裏念頭紛轉,麵色發白。


    他跟著人群,失魂落魄地朝前走著,冷不防撞到了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上——原本正在欣賞鄉野風光、談笑議論的武士們,忽然間紛紛噤聲,一道道微妙的目光掃向了勇次郎。


    武士甲一郎更是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帶過來的馬夫。


    馬夫垂著頭,戰戰兢兢,更加不知所措。


    而被他撞倒的那個高大身影-洪仁坤這時回過頭來,目視著他,眼睛裏卻沒有甚麽惱怒的情緒,反而拍了拍勇次郎的肩膀:“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可是遇到了甚麽事情?”


    洪仁坤的聲音,讓勇次郎心底湧起一陣感動,他險些要淌下淚水。


    但在主人冰冷的目光注視下,他亦不敢多說,隻是向洪仁坤深深俯首行禮:“小人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請您原諒!”


    “我原諒你了。


    不用在意。”洪仁坤深深地看了勇次郎一眼,轉回身去,與蘇午相視一刹,繼而朝前邁步而去。


    停滯的人群再度前行。


    四下的空氣裏,漸漸浮漾起淡淡的腥臭氣,像是海魚內髒腐爛時產生的味道,在這種令人大皺眉頭的氣味愈來愈濃的時候,眾人看到了小路邊等候迎接的許多土人。


    那些民眾看向眾武士的眼光,已不似從前一般抗拒。


    他們競相呼喊起來,也學著向眾武士行著生疏的禮儀。


    “大人!”


    “我的家人都死了,大人!”


    “救救我們吧!”


    第1293章 、死者


    那些衣衫襤褸的土人百姓朝著武士們的馬車跪拜下去,他們跪倒在泥濘裏,連哭喊聲都顯得如此木訥。


    眾武士看到這些土人恭恭敬敬的樣子,一個個都揚起了倨傲的頭顱,很是受用。


    武士甲一郎不屑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們,冷笑著說道:“這些土人,皆是不通教化的蠻夷之輩,畏威而不懷德。


    如今遇到困難了,倒想起要找我們求助了。


    平時若是看到我們,卻像是躲避蛇蠍一樣地躲避著我們……”


    蘇午聽著武士甲一郎的話,轉頭看了他一眼。


    武士甲一郎不解蘇午眼神的涵義,便跟著幾個武士走向了那些跪拜在地的土人。


    有武士走到那些跪著的土人群裏,開口道:“我們聽說千頁海岸附近的多個村莊,發生了大規模的死亡事件。


    具體是甚麽情況?


    你們要講清楚!


    隻有講得清楚,講得明白了,我們才能幫到你們!”


    那武士以一個稍胖些的土人作板凳,坐在其背脊上,眼神睥睨地看過跪倒於泥濘道路上的每一個土人,將目光落在了自己較為熟悉的某個白發老者身上,出聲道:“千頁海岸邊上有哪些村子發生了這樣大規模的死亡事件?”


    勇次郎聽到那武士的問話,立刻聚集起了耳力,努力去傾聽那個白發老頭的回答,他生怕從對方的回答裏,聽到自己家鄉村落的名字。


    然而,天往往不遂人願。


    白發老者雙膝沒入泥漿裏,顫顫巍巍地道:“海津村、赤田村、小川村、大川村、海井村、川平村……這幾個村子裏的村民,已經全部死光了……


    他們的屍體都像是被水泡過一樣,屍體腫脹,發出海魚腐爛一樣地臭味。


    我們搬過來了一些屍體,大人們要不要先看一看?


    除了這六個村子,臨近這六個村子的金川村、小巷村裏,也有部分人死去,死者居住的房屋,都有好像被海水淹沒留下的痕跡。


    他們的房屋大都臨近那六個沒有活人的村子——對了!


    海津村裏,還有一個女人活著。


    不過那個女人害了大病,估計也活不了太久了……


    大人們,還是先看一看屍體吧?”


    “你們把屍體都搬來了?!”坐在‘人凳’上的武士緊皺起了眉頭,他以手掩鼻,滿臉都是嫌棄之色,“屍體先不看——我聽說你們本地物產豐富,常有野鹿出沒。


    今天中午我們想食用炙鹿,好不好啊?


    吃過飯後,再去看屍體罷,以免看了屍體之後,接下來的一天都沒甚麽食欲。”


    白發老者聽到武士的話,他眼裏含著淚花,周圍的庶人們也都垂著腦袋,默默流著淚。


    但武士們的要求,他亦不敢不答應。


    他深深地俯首下去,就要答應的時候,忽然一道身影穿過人群,太陽在其身後照耀著,將那人的陰影鋪散在泥濘中,遮住了道路上許多人的身影。


    那身形高大強壯的青年男人,在這時開口說道:“先去驗看屍體罷。


    看過屍體以後,再去周邊出現傷亡的村落探查情況。


    那個幸存的女子,如今在何處?


    需要看顧好她,待會兒我們也要去看一看她,看看能否從她身上發現甚麽與此事有關的線索。


    如何?”


    蘇午話音落地,目光看向了四周的武士。


    武士們低眉順眼,臉上都是順從的笑容。


    但他們內心想來是對蘇午這個唐人厭惡極了。


    不過,蘇午也不需在意這些人心中所想。


    這些人根本也未想過真正將千頁海岸邊村莊活人大規模死亡之事,探查出一個甚麽結果來。


    發生這種慘事,最終無非都是指向厲詭殺人。


    他們也沒有應對厲詭的辦法,隻能聽任此種事情不斷發生。


    屆時隻要編造出一個甚麽可怕的厲詭故事來,上報給町長,町長那邊也會認可他們的調查結果,以他們編造的厲詭故事來結束事件。


    “蘇君,這件事情必定與厲詭有關係……


    一夜之間,數個村莊幾千人死亡,死者的屍體都發出海魚腐敗一樣的氣味——普通的山賊流民根本無法再一夜之間害死這麽多人,尤其是昨夜下雨,山賊也不敢到處流竄……


    您要摻和這件事,或許不妥罷?”武士甲一郎看看左右的武士,又將目光投向那站在人群中的蘇午,他內心也生出自卑、妒忌、厭惡等諸多情緒攪合在一起的莫名情緒來,但他麵上依舊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對蘇午‘好言勸告’道。


    蘇午搖了搖頭,道:“實不相瞞。我們自大唐遠渡重洋而來,實因大唐某個可怖厲詭極可能渡海來到了東流島。


    便是島上‘天照’之神,亦可能與它產生了牽扯。


    如不平滅這個厲詭,不僅尋常庶人性命陡入生死存亡之危境,便是‘上皇世係’都可能有中道崩殂的可能!


    是以,不論於公於私,這件事情我都必須摻和進去。


    各位如要去享用鹿肉,自去即是。


    調查此間村民大規模死亡之事,由我與同伴來做就好。”


    蘇午將事情說得這麽險峻——其實事情真實情形,本也就是如此險峻,眾武士聽他這麽說,一個個麵露出了害怕之色。


    從巨唐越海而來的厲詭,連巨唐都沒能鎮壓的厲詭,那該有多恐怖?!


    那哪裏是自己所能應對的?


    得需京都的世閥出手,才有可能把事情解決吧?


    “走吧,帶我們去看看那些死者。”蘇午將跪在地上的白發老者攙扶了起來,神色溫和地向其說道。


    白發老者看了眼那些神色猶疑的武士,又將目光投向蘇午,他下定了決心,向蘇午俯首躬身,道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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