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蓬蓬金紅的火焰就從已經熄火冷卻的火塘裏再度升騰而起,攀附上那未著寸縷的男人周身,在男人的瘋狂掙紮、哀嚎中,金紅火焰將之燒成了撲向墩旺山的黑煙,以及黑黃的骨塊。


    那篤師將天珠以一根粗繩串起來,掛在脖頸上。


    蘇午在他把天珠串起來的時候,得以數清天珠上的圓孔,乃有六孔,即是‘六目天珠’。


    這六眼天珠在蘇午看來分外眼熟。


    正是那隻幹枯手爪手背上鑲嵌的那顆——如今,這顆天珠已經被蘇午掌握。


    此後,頸間掛著六目天珠的篤師,帶上眾多同伴,沿著那一陣陣黑煙的指向,攀登墩旺山。


    他們翻山越嶺,最終停在了墩旺山蔥蘢林木掩映下的一處絕壁前。


    在蘇午耳畔沉寂了許久的囈語聲,此刹層層疊疊在蘇午耳畔響起。與此同時,他的意‘看到’那些能本教的篤師簇擁在那麵遍布青苔的山壁前。


    在那山壁上,有一道從上蜿蜒曲折而下的裂縫,直抵山壁最底部。


    篤師們聚集在那道裂縫前,從那道裂縫中,隱約看到了一線紫紅光芒在裂縫後流轉著,紫紅光芒之下,遍是沉黯。


    “天地之中,劫難災禍從無斷絕。


    那災禍中的神靈,在我們獻上山一樣高的祭品後,仍未施予我們慈悲。


    我們唯有自己尋找生命的解脫。


    在萬類生靈於神火燃燒下的存滅輪轉裏,我們找到了通往終極伏藏的那扇門。


    萬神之神、群魯聚集之伏藏!


    破除一切死劫,消解一切災禍,以群詭為食之‘魯’!


    世界之終極,無上之伏藏!


    嗡!嘛!吱!咪!耶!嗄!嘞!嘟!”


    在蘇午耳畔如潮水般響起的囈語聲,逐漸變得狂熱起來——


    山壁前聚集的篤師搬來石塊,在山壁下砌出了一個火塘,他們再次點燃了烈火,這一次,他們無有犛牛、珠帛,及至先前那個疑似是‘卍勝本教篤師’的、穿金紅袍子的人祭。


    他們以自身作為祭品,排著隊跳入了火塘中!


    烈火更烈,腥臭黑煙漫入山壁上蜿蜒的裂縫裏!


    最終,那脖頸上串著六目天珠的老篤師,領著三個黑衣篤師,也步入了熊熊燃燒的火中——


    烈焰後,山壁中央蜿蜒而下的裂縫,在這個瞬間漫溢出白光,將渾身沐浴火焰的四個篤師包裹入其中!


    蘇午以‘多措巴傑’的視角看到——在‘自己’頭前,一具具焦屍在虛空接連著,連成了直抵天盡頭的‘路’!


    ‘他’勉力抬頭,看到了漫溢似紫紅海潮般的天穹!


    那紫紅海潮,其實是腐爛的屍水與血水的混合!


    一具具巨大的屍塊物相在紫紅海潮中無目的地遊蕩著,時聚時散!


    在這條以‘多措巴傑’等眾多篤師燃燒成的焦屍接連起來的長路上,頸間掛著六眼天珠的老篤師帶著三個年輕篤師徐徐而行。


    天路兩邊,山壁聳立,交夾著這道天路。


    老篤師領著三個年輕篤師走到了天路的盡頭,消失在盡頭那兩山交夾的紫紅天際中。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


    紫紅天際線下,一道模糊身影從中走出。


    那道身影由遠及近,漸漸變得清晰。


    老篤師佝僂著背脊,背著鼓囊囊的黑布兜子,顫顫巍巍地行過焦屍連成的長路,踩過‘多措巴傑’的頭頂,走出了這‘一線天世界’。


    山壁前以石塊壘砌起的火塘上,已然遍生青苔。


    一叢叢灌木野草從火塘中生長了出來。


    於一線天世界中,老篤師隻是沿著焦屍鋪就的長路由此至彼地走了一遭,在一線天世界的盡頭停留了片刻,但在現實世界裏,卻已經過去了一二個月的時間。


    老篤師撥開那野草灌木,抬腿走到灌木叢外。


    他背後空空如也,根本不見那個鼓囊囊的黑布兜子。


    他脖頸上空空如也,那件六目天珠已然無影無蹤。


    他身上的黑袍子破破爛爛,遍是破洞窟窿的黑袍子下,露出了他一身猶如凝脂的皮膚——在他光滑細嫩的後背皮膚上,一張女子麵孔漸漸浮現,五官精致,花容月貌。


    ‘老篤師’踉踉蹌蹌地走下了墩旺山。


    ——鬱鬱蔥蔥的墩旺山中,一個穿著破爛黑袍子的女子踉踉蹌蹌走下了山,她雖然衣不蔽體,卻是姿色天然,眉眼間自有種勾魂攝魄的嫵媚。


    墩旺山下,長長的車陣暫時停留在此處。


    奴隸們馱負著錦衣華服的貴族遊覽山間,觀賞山景。


    衣衫破爛的女子,正遇見了那錦衣華服的貴家子。


    ……


    ‘多措巴傑’於眾多篤本師的‘集體記憶’至到‘老篤師’走出一線天世界時,便已凝滯不動——此後蘇午看到的種種景象,皆是他強行以多措巴傑的殘魂勾連集體世界中那未知之‘魯’的氣息,推演出來的!


    那在一線天世界中背著鼓囊囊黑布兜子的老篤師,走出一線天世界後,背後已經空空如也,‘他’走下了墩旺山,自身卻化作了一姿容姣好、閉月羞花的女子!


    蘇午見過那個女子。


    那就是乃康則之母‘仁欽讚巴屍’少女化的樣子!


    能本教篤師究竟從‘一線天世界’中背出來了個什麽東西?!


    看來這個‘仁欽讚巴少女屍’,就是一線天世界中寄藏的那個‘魯’無疑——那一線天世界,莫非就連接著‘空中的昆侖海源’?


    那埋藏著終極伏藏的門戶,就是墩旺山的‘一線天世界’?!


    但是,蘇午從‘空’中見到的由此至彼的‘路’上,‘墩旺山’隻是其中較為明顯的一個標的,在‘墩旺山’之後,應當還須走一段路,才能到達‘空中的昆侖海源’——


    蘇午指尖盤繞赤白二色薪火,他一指壓入壇上八卦盤中,燒滅了其中盤旋漸起的一縷魯之氣息。


    這時,一陣陣馬鈴鐺聲從遠處傳來。


    第878章 、讚巴


    蘇午與眾多馬幫成員俱扭頭朝鈴鐺聲傳來之地看去——


    一支長長的馬隊走近了遮蔽墩旺山的黑天下。


    那馬隊中央有駕被兩匹馬拉著的大車。


    大車上,釘著副木框架。


    木框架四周,燒著柏木,掛著種種護持法器。


    框架裏,坐落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布兜子。


    蘇午看到那車隊裏於他而言,極其惹眼的黑布兜子,眼皮猛地跳了跳!


    這個黑布兜子,他見過不止一次了。


    乃康則當初帶著自家的車隊,載著裝著‘仁欽讚巴’屍首的黑布兜子,走到了墩旺山上。


    其在墩旺山的一線天世界裏,在兩側山壁上,看到了無數半褪脫或完全褪脫的黑布兜子,無數女屍被葬在兩山山壁之上;


    借助自己一念演化的‘道士’,蘇午以看到了老篤師背著明顯裝有屍首的黑布兜子,從一線天世界走出;


    哪怕是馬幫幾個探路人陷入的集體回憶中,都有那‘黑布兜子’的蹤影!


    ——難道一線天世界中,兩山山壁搭建的無數木排上,那一具具端坐在木排上的女屍,盡是外界人送進來的?


    是誰在孜孜不倦地將一具具屍首,送入一線天世界裏?


    緣何每具屍首,皆是女性?


    好似每具屍身的長相,都和‘仁欽讚巴少女屍’差不多?!


    蘇午腦海中念頭飛轉,他撤了壇號,推倒了臨時法壇,轉而走向那徐徐而來的馬隊。


    周博領著幾個馬幫成員跟在了蘇午身後,隨蘇午匆匆走向那逐漸接近的馬隊。


    許是擔心蘇午不了解狀況,周博還在蘇午身後小聲解釋著:“蘇先生,這支馬隊該是密藏域貴族的馬隊。


    他們舉著的旗幡上寫有那貴族的領地。


    叫‘沒巴雄領主’。


    您看那馬隊中間,有駕兩匹馬拉著的大車上,釘著副木框框,木框框裏的那個黑布兜子,應當是這個‘沒巴雄領主’至親之人的屍體。


    密藏域有天葬傳統。


    他們相信將至親之人的屍體葬在高處,至親之人的靈魂就能借此攀上天界,在天界中受享無盡喜樂榮華。


    自密縛佛門在密葬域傳開以後,各大僧院皆設天葬台。


    可供家世清潔的有德老人在死後於台上天葬。


    但也有人並不崇信佛法,仍會依古老傳統,將親人屍首葬在高山頂,並不將之送往天葬台……”


    蘇午聽得周博所言,麵上未作表示,隻是微微頷首。


    沿路走來的馬隊漸漸停住。


    馬隊中,兩個披甲的騎士扈從在一個身著絲綢袍子的青年男人身後,跟著那青年男人驅馬走近了蘇午一行人。


    “籲——”


    壯馬被青年男人喝止住,立在蘇午一步外。


    青年男人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蘇午一眾人,他微有些發黑的麵孔雙腮上,兩團紅潤色澤非常明顯。


    他低下眉眼,俯視著蘇午,出聲問話:“漢地馬幫?”


    蘇午未有出聲言語。


    在他身後,精通密藏語言的‘常春’連忙走了出來,向青年男人躬身道:“是,是,我們是漢地馬幫的!”


    馬幫在外討生活,行事最為謹慎,能不與本地勢力結下梁子,便絕不會貿然與人結仇。


    “退到墩旺山三十裏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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