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微頓。


    她嘴裏什麽休書一封各自安好,不過是說給這些人聽的漂亮話。


    姑娘脾氣不好。


    對她好的人她記著,對她不好的虞聽晚更不會讓其好過。


    人來這塵世一遭,可不是專門來受氣的,自個兒暢快才最重要。


    她要是筱娘,便是真收到了休書,隻怕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咒對方早點死。


    一家都死。


    世道不公,世人隻會對女子口誅筆伐。


    他們會說。


    看啊,她都快生了卻被掃地出門,一定是她德行敗壞,是她有缺陷。何家連孩子都不要了,說不準她偷人了,懷的不是何家的種。


    被休的女子,等待她們的不是憐憫,而是無休無盡的指點和髒水,在這個世道是活不下去的。


    刑部侍郎擰眉:“可知誰動的手。”


    虞聽晚:“不知。”


    “我們甚至不知何家為何要對筱娘痛下殺手。”


    她深吸一口氣:“也許想殺就殺了。”


    “不過,民女實在困惑。便是三歲孩童受傷了,也知道哭啼,何況筱娘。何家上下那麽多人,總不可能都是瞎子聾子。但凡有人出麵阻止,也不可能……”


    虞聽晚稍稍停頓。


    “民婦認為他們何家上下都脫不了幹係。”


    “當時衙門收了好處不給查,更將我舅父打了一頓厲聲警告,勸我們不要不知好歹鬧事。何家囂張蠻橫,那畜牲絲毫不懼,更放話人就是他殺的,他何家就是王法,讓我們自認倒黴。此等行徑,隻怕他們何家手裏的人命早已數不清了。”


    虞聽晚溫聲:“我想,連媳婦和親生骨肉都能下毒手,這種畜牲就該千刀萬剮。”


    她想了想,覺得還不夠。


    “對了,何家人先前就在董家吃酒,兩家很是交好。”


    “魏將軍一事,便是聖上都默許舉國同悲。那些人怎會不知?”


    “董家的鞭炮還都是何家特地去外地買的,說放著響喜慶。”


    蕭懷言變了臉色。


    他一字一字:“喜慶?”


    虞聽晚看向蕭懷言,真的意外,他竟然是忠勇侯世子。


    她想不通,有這身份怎麽會甘願來澤縣當縣令?


    衛慎也不太像是能認識這種身份的人。


    虞聽晚心下驀地湧起怪異。


    她眸光閃了閃,暫時先壓下來。


    虞聽晚:“是的。”


    “畢竟……”


    “你說!”


    “畢竟魏將軍棺材就在前麵經過,這多晦氣啊,得衝一衝。”


    蕭懷言忍無可忍,衝刑部侍郎吼:“你行不行啊!字會寫嗎?重點記啊!”


    ————


    夜風瑟瑟。


    虞聽晚和慧娘沒再逗留。


    她們要做的就是等。


    等朝廷派人來查,等事情水落石出,等何家被繩之以法,才能以告亡靈。


    榮狄尾隨身後,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別看他塊頭大,可走路都沒什麽動靜,沒讓前麵的婆媳察覺。


    這一路,慧娘和虞聽晚都沒怎麽說話。


    慧娘又悲又喜,沉浸在能給筱娘翻案的思緒中。


    虞聽晚則在沉思。


    沉思這段時間的不對勁。


    有些事若要去想,實在怪的很。


    榮狄也不知過了多久,榮狄聽到前麵虞聽晚的聲音。


    “娘。”


    虞聽晚:“夫君和之前的變化大嗎?”


    榮狄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慧娘納悶:“怎麽了?”


    虞聽晚挽著她的手,沒說話。


    她總不能說,突然感覺衛慎不像是衛慎吧。


    聽著都覺得荒誕。


    便是她問出這句話都被自個兒嚇了一跳。


    慧娘並不知她心中所想。


    “大啊。”


    虞聽晚心裏一跳。


    慧娘:“當初他走的時候才幾歲,如今回來就能娶妻了,你說大不大。”


    “阿郎那會兒脾氣也不好。”


    她對虞聽晚道:“當年還住在衛家老宅,他時常為了我和他奶吵起來。”


    “不過之前話多,這幾年也不知這孩子遭了多少罪,變得不愛理人。”


    進了胡同,剛開新家的門,守著魏昭的嶽山聽到動靜就跑了出來。


    “嬸婆,小嬸。”


    慧娘回家後,不真實感才消了下去。


    “嶽山餓了嗎?”


    當時出去的急,暮食都沒做。


    慧娘急著去灶屋:“我這就去做飯。”


    虞聽晚揉了揉嶽山的頭,壓下思緒跟著去燒火。


    實在是耽擱有些晚了,肉菜準備明天再做。


    慧娘手腳麻利,起鍋燒油。


    先炒了一盤雞蛋,又做了韭花茄兒,最後煮了青菜湯。


    和往常一樣,做好全端入屋子裏。


    也有不一樣的。


    比如,每次吃飯格外香的虞聽晚,像是存了什麽心事,時不時抬眸,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魏昭。


    魏昭:……


    他難道又得罪虞聽晚了?


    在虞聽晚第六次看向魏昭的時候。


    魏昭說話了。


    “我承認,你壓在枕頭裏麵的錢是我拿的。”


    虞聽晚:???


    她就說!當時藏了四文,怎麽好端端的成了三文了!


    為此,她就差把屋翻了個底朝天。


    最後尋不到影子,都以為是自己記錯了。


    這還是在西臨村的事。


    她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魏昭:……


    很好。


    他不打自招。


    魏昭沉默。


    不想提這事。


    慧娘就很羞愧,她沒想到阿郎連媳婦的錢都要拿。


    嶽山為此,再一次看不起衛慎叔兒。


    他們隱晦的視線,魏昭不在意。


    可虞聽晚這邊,魏昭有些無視不了。


    他抬手,給虞聽晚夾了一塊茄子。


    換成以前,虞聽晚就會很感動。


    現在,她抿唇,不高興。


    別以為夾一筷子菜,她就能不計較了?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虞聽晚:“你又出不了門,拿錢做甚?”


    她不理解啊。


    虞聽晚:“錢呢!”


    魏昭:“放你錢袋裏頭了。”


    虞聽晚:……


    她就說呢。


    今兒出去買菜,數了數錢袋,怎麽多了一文。


    她還數了兩次!


    不過,虞聽晚抓住重點。


    “在西臨村的時候呢?”


    “……扔床底了。”


    虞聽晚:!!


    你又欠錘了是不是!


    魏昭:“枕頭下放四文錢,不吉利。”


    虞聽晚:……


    不是……


    你當時不是一心想死嗎。


    你還管我吉不吉利?


    虞聽晚不信:“說實話!”


    魏昭:……


    他懨懨吐出一句話。


    “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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