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吧,雪下得越發大了。”林碧玉輕聲說道。


    “九哥。”胤俄落在後頭沒急著跟進去,湊過來笑得一臉不懷好意,“跟兄弟說道說道,你這是琢磨什麽呢?”


    “什麽琢磨什麽?我能琢磨什麽?”


    “嘁,你少裝蒜嗷,咱們兄弟倆那是打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雖然是隱約猜到了,可胤俄還是想不通,“認識這麽長時間也沒見你對她有多少關注,怎麽突然就動心思了?你這性情是不是越發古怪了些?”


    那抹纖細的身影早已鑽入房裏瞧不見了。


    胤禟隻好遺憾地收回目光,摸著下巴笑盈盈的,似在回味什麽。


    “就是突然發現這小妮子還挺厲害,並不似柔弱的外表那樣無趣,這小性兒……帶勁。”  ???


    胤俄大為震驚,“完了完了,你現在不僅僅是性情古怪的問題了,怎麽悄沒生息的就發展成這樣的變/態了啊?你這也太嚇人了!”


    啪——


    胤禟一巴掌呼在他的腦殼上,“怎麽說話的?九爺我怎麽就是變/態了?”


    “好好說話怎麽還打人呢?我說錯了不成?尋常人娶媳婦兒都喜歡找那溫柔賢惠的,你倒好,先前人家柔柔弱弱看著就善良可欺之時你是看都不帶多看一眼,冷不丁發現人家嘴毒脾氣壞了,你反倒是來勁了?


    我聽說有些人天生就有種怪癖,喜歡被人虐待,虐待得越狠就越是興奮享受,九哥你……該不會也是吧?”


    第85章


    “不好了不好了!寶玉被人打傷了!”


    賈母大驚,“被誰打傷了?傷哪兒了?”


    “聽茗煙說是九阿哥叫人打的,前腳還被一個不知是誰家的小丫頭給抽了幾鞭子……奴婢也不知究竟都傷在哪兒,就瞧見寶玉已經昏死了過去,是被人給抬回來的!”


    賈母頓感一陣頭暈目眩,顫顫巍巍地起身就朝外走,邊還一頭霧水地追問:“寶玉今日不是在家中呆著嗎?何時出去的我怎麽不知道?怎麽偏還扯上九阿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聽茗煙說,寶玉為了見林家二姑娘就自個兒摸上了門去,沒成想那二姑娘是丁點兒情麵都不顧,劈頭蓋臉給寶玉就是一頓痛罵。


    那個抽鞭子的姑娘和九阿哥興許是剛好聽了一耳朵,誤以為寶玉欺負二姑娘呢,就不問青紅皂白將他給收拾了一頓。”


    “沒天理了……沒天理了……”賈母氣得渾身亂顫,一口牙險些都要咬碎了。


    這一刻,她是真真惱恨上了林黛玉。


    “枉我素日那般疼她,她就這樣對待寶玉?無論如何終究是親表兄啊,怎麽就這樣心狠呢!”


    等親眼看見了賈寶玉的慘狀,賈母心裏的恨意更瞬間直衝頂峰。


    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扒了個幹淨,露出來細皮嫩肉的身體上遍布青紫,還有數條鞭痕縱橫交錯,勾勒出一副猙獰可怖的圖案。


    得虧現下天冷穿得厚實,抽鞭子的又是個小姑娘,若不然必定皮開肉綻。


    除此之外,他那張俊秀的小臉兒也被打成了豬頭一般,鼻青臉腫不說,還被不知打哪兒流出來的血給糊了一臉,真真是麵目全非。


    甫一見這副場景,王夫人便爆發出一串尖銳的嘶吼,伏在床邊哭成了淚人。


    賈母也不比她強到哪兒去,坐在一旁是老淚縱橫,眼看著人仿佛都搖搖欲墜似的。


    “羅太醫,我孫兒究竟怎麽樣了?”


    “五髒肺腑有些許損傷,不過並不算很嚴重,隻唯獨腎髒……”


    “腎髒怎麽了?傷得很厲害不成?”


    羅太醫點點頭,麵色略顯凝重,“後續得仔細觀察一下哥兒的症狀,看看是否有尿血、腰部劇痛等表現。”


    “若有又怎麽說?”王夫人急問。


    羅太醫沉默一瞬,又瞧了眼模樣還十分年輕稚嫩的少年,輕歎一聲,“若有這些症狀,便證明腎髒受損嚴重,輕則房事有礙,重則性命之憂。”


    “寶玉啊!”


    淒厲一聲尖叫之中,一口氣沒續得上來的王夫人直挺挺地後仰倒了下去。


    羅太醫趕忙掏出來銀針,沒成想這頭還沒紮下去呢,那頭的老太太也緊跟著厥了過去。


    一時間尖叫啼哭此起彼伏,人仰馬翻混亂成一團。


    好在太醫到底是太醫,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也還是一如既往心靜手穩,不消片刻就將婆媳兩個給紮醒了。


    “太醫!”才一睜眼,王夫人就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哭道:“救救我的兒,一定要救他啊!他才十三歲,還年輕啊!”


    “您放心,我定盡力而為。”


    “天殺的林家!天殺的九阿哥!哪有這樣欺負人的道理?沒王法了啊!去找人告訴貴人,他弟弟都被人給禍害成了這般模樣,叫她無論如何也定要為他弟弟討個公道回來!快去!”


    王夫人似瘋魔了一般哭天搶地,嘶吼叫罵聲不斷,各色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但這一回,賈母卻並未說一個不字。


    無論是對林家的謾罵還是對九阿哥的憎恨,甚至連去找人給賈元春傳話報仇這樣的舉動她都未有阻攔,從始至終都秉持著默認的態度。


    可見,恨到發狂的絕不僅僅隻有王夫人一人而已。


    隻唯獨苦了羅太醫,被迫聽著她瘋狂咒罵人家阿哥爺,簡直都要被嚇死了。


    有句話他都沒敢說,腎髒要傷成這樣,必定是成心就照著這處下黑手的。


    而一下又一下過分契合的印記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人家擺明就是衝著“廢人”去的。


    那他究竟是全力救還是做做樣子就罷了?


    醫德固然重要,但這些個貴人卻也實在不好招惹啊。


    況且,這傷處實在是微妙,保不齊這個賈寶玉幹了什麽呢。


    沒太多猶豫,羅太醫心裏就已經有了決斷。


    太堅持醫德的太醫從來活不久,“站隊”無處不在。


    就在賈家眾人正提心吊膽之際,身處深宮之中的賈元春也終於得到了消息。


    當時就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臉蛋兒肉眼可見的就白了。


    “小主兒……”還來得及傷心,眼見她雙手捂著肚子表情有些難受,抱琴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可是小阿哥有何不適?叫太醫……”


    “不必,我要去找宜妃!”賈元春咬咬牙,忽略掉小腹隱隱的疼痛徑直大步朝外走去,“若是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忍忍也不是不能,可九阿哥這回實在是欺人太甚!


    寶玉……寶玉……他可是我唯一的親弟弟啊!”


    她費盡心機往上爬究竟圖個什麽?


    不就是想要給家裏帶來榮華富貴,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親人的靠山嗎?


    如今人家都這樣將她的親弟弟往死裏欺負去了,她還忍什麽忍!


    宜妃又如何?九阿哥又如何?


    皇上寵愛她,她肚子裏還有皇子,未必就不能碰一碰!


    賈元春恨恨咬緊了牙關,硬忍著不適一路健步如飛直奔翊坤宮。


    隨著她的疾步快走,腹部的痛感也越發強烈起來,令她不禁有些擔心遲疑,可一想到家中尚還身負重傷昏迷不醒的弟弟,她的眼神就堅定起來。


    “抱琴,撐著我些。”


    “小主兒?咱們還是回去吧,先叫太醫來瞧瞧,等確認沒事了再去找宜妃也不遲啊。”


    抱琴一麵費勁地負擔起了她的大半分量,一麵壓低了聲音苦口婆心地勸:“這一胎本就懷得不大安穩,又是……我這心裏從來也沒個底兒,就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您還是聽我一句勸,先回去找太醫來瞧一眼吧,萬一……咱們可承受不住啊!”


    賈元春皺眉,正要說話之際,突然腹部一陣劇痛襲來,張口就變成了痛呼,整個人也隨之癱軟了下去。


    “小主兒!”


    “快叫太醫!”


    “血!小主兒流血了!”


    “快來人啊!”


    此時,賈元春已經痛到沒有了一絲力氣,混沌之中隻隱約能夠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似有陣陣暖流湧出。


    “孩子……我的孩……”


    “孩子沒了?”


    康熙皺眉,卻轉瞬就化為一片冰冷漠然,“沒了也好,總好過生下來有什麽毛病。下去吧。”


    甚至連一句事出何因都不曾問,叫傳話的夏榮將一肚子早準備好的話全部堵在了嗓子眼兒裏。


    “奴才告退。”


    “真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冷笑一聲,康熙就收回了心神,再度投入到那一堆政務中去。


    很快,賈元春小產並疑似失寵的消息就傳回了榮國府,登時又給了賈家眾人重重一擊。


    早已心力交瘁的王夫人再是承受不住,利索地臥在了床上。


    一把年紀的賈母同樣如此,前後腳的功夫也倒了下去。


    遠在莊子上瀟灑快活的姐妹二人原本是不知道這後續一連串破事的,卻沒成想竟等來了素心親自問候。


    “太太上門去探望賈家老太太被擋在了門外,這才得知了賈寶玉的事,特意打發奴婢前來親口問問,兩位姑娘可曾受到驚擾?”


    林碧玉搖搖頭,“那位老太太這是又遷怒母親了?”


    “可不是?寶貝金孫雖清醒了過來,卻仿佛是說將來……於子嗣有礙,再加上心心念念期盼的龍胎也因此而沒了,可不是恨毒了咱們嗎?”


    聞言,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胤禟,一個賽一個表情怪異。


    其他人尚且還有點不能確定,但做了多年親兄弟的幾位爺根本就無需懷疑。


    賈寶玉那種惡心的眼神,落在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身上都絕對無法忍受,更何況還是皇子阿哥這樣的人?


    偏偏招惹誰不好,還硬是挑中了最陰狠的九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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