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滿臉諷刺地上下掃視他,冷笑不止,“若非你這殺千刀的色鬼去偷人家老婆,我能平白損失那三千兩?拿了我的錢還叫我丟人丟到了姥姥家,我若不叫他們知曉知曉厲害……”


    “厲害厲害滿天下就你最厲害!”憋了一肚子火氣的賈璉也不跟她廢話,直言就道:“我們賈家沒那能耐隻手遮天,你要不聽勸非得去要了人家性命才肯罷休,我也不硬攔著你,拿了休書回王家你愛幹什麽幹什麽去。”


    “賈璉你說什麽?你是不是瘋了!”


    “二爺!”平兒嚇得小臉兒煞白,險些都要跪下來了,慌忙勸道:“二爺這話可不興亂說,奶奶她……”


    “別他娘、的在這兒跟老子嘰嘰歪歪!老子的話撂在這兒,要麽想法子將錢拿回來頂多揍那綠毛烏龜一頓了事,要麽咱倆這日子就別過了,從此一拍兩散互不牽連!”


    “王八蛋!你……”


    “奶奶!”


    眼看王熙鳳柳眉倒豎粉麵含煞就要衝過去,平兒忙不迭一把死死抱住她,“奶奶快消消氣,二爺就是心情不好才說話難聽些,但是你仔細想想,他也是為了你好啊。


    人前腳才上門鬧了一通,後腳立馬就死了,擱傻子也能想到是咱們家幹的了。京城又不比別處,便是拿出去榮國府和王家的名頭也未必好使啊,奶奶何苦為著那起子不值當的賤民害了自己呢?”


    賈璉斜眼瞅著她,嗤笑一聲,“你倒是忠心耿耿的好丫頭,可惜你雖一心為她,她卻未必領你的情。”


    “二爺你也少說兩句吧!”


    王熙鳳其實已經將平兒的話聽了進去,但卻沒急著開口,反倒是眼珠子一轉,有了個主意。


    “想休了我,你敢嗎?你要真有那狗膽子,早八百年前就該將我攆回家去了,可留不下我到今日。”


    賈璉頓時被噎住了,無言以對。


    然而這卻未能叫王熙鳳有絲毫得意快意,隻有滿嘴苦澀。


    能證明什麽呢?果真是叫她說中了罷了。


    勉強暫且將那股惱恨愁苦的滋味兒壓下,她又接著說道:“打個商量,你若答應我一樁事,這回我就聽了你的,否則你就擎等著我去外頭闖禍吧。”


    賈璉頓時滿眼警惕,“什麽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不先說出來我怎麽好答應?萬一你……”


    “別他娘、的在這兒跟老娘嘰嘰歪歪!老娘將話撂在這兒,你隻說行不行吧!”


    原話又回懟到他臉上來,一時氣得個仰倒。


    他倒是想拒絕,但他慫,真不敢。


    這個母夜叉的性子他是太了解了,一口吐沫一個釘,丁點不帶玩兒虛的。


    於是乎,硬挺著憋了好半天的賈璉最終還是咬牙同意了,還不忘加一句,“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要是太過為難人的我可不幹。”


    那可由不得你。


    王熙鳳暗自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淡淡說道:“你放心,不是什麽大事,也要不了你的狗命,不過是過兩天想叫你陪我去個地方罷了。”


    就這?


    賈璉有些懷疑,同時又暗暗鬆了口氣,轉頭腳步輕快地上裏頭沐浴去了嗎,全然不知等待他的是何等“可怕”的事。


    趁著這個空當,王熙鳳立即打發了人去聯係王子騰,隨後抬腳就往正院上房而去。


    若是放在平時,賈母對這個提議隻怕多多少少還要猶豫那麽一下,但誰叫賈璉自作孽呢。


    眼下鬧出這樣一樁醜事,他自個兒的臉麵丟光了不說,連帶著整個榮國府也都成了京城的一個大笑話,真真是丟死個人了。


    若非正在裝病,她都隻恨不得要親自動手抽他一頓才好。


    正是在氣頭上,聽了王熙鳳的提議當下就點頭同意了,丁點兒不帶猶豫的。


    “他如今是愈發不像話了,家裏也實在沒哪個能管得住他,送進軍營狠狠磨一磨性子也好,有你叔叔看著更不必擔心什麽……這事兒我答應了。


    免夜長夢多,明日就將他送去罷。”


    等次日清早大夥兒起床時,賈璉已經稀裏糊塗被打包扔進了軍營。


    等大夥兒優哉遊哉享受美味早飯時,賈璉正被趕鴨子上架一頓猛猛操練,哭天搶地偏還求救無門,別提多慘了。


    晌午姐妹二人正欲小憩一會兒,卻忽聞薛蟠醒了過來。


    “就跟燒起來時那樣突然,不知為何猛地一下子說退就退了,隻是……人雖醒了過來,腦子卻仿佛果真不好使了。”


    “怎麽個不好使?”林黛玉很是好奇。


    雪雁回道:“親娘妹妹一個都不認識了,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的,最簡單的穿衣解手也都不會了,連吃飯還要人喂呢,看起來確實是燒壞了腦子。”


    林黛玉倒吸一口冷氣,轉念一想又覺得並不很意外,“高燒這麽些日子,來來往往的太醫大夫也早都說了,便是僥幸撿回一條命隻怕十有八九得燒壞了腦子。”


    憑那人的本性,她倒是不可憐他,就是,“就是可憐了薛姨媽和寶姐姐,這段日子眼淚珠子流了足足有一缸,這下子還不得哭瞎了。”


    尤其是薛姨媽這個做母親的,膝下就這麽一個兒子,還指著他繼承家業養老送終呢,冷不丁天降橫禍著實令人唏噓。


    “去庫房揀幾樣東西,咱們看看去。”林碧玉淡淡說道。


    姐妹二人才將將踏進梨香院的大門,遠遠兒的就已經聽見薛蟠屋裏撒潑打滾的聲音了。


    聲音仍是成年男子的聲音,但那腔調卻與無知稚兒無異,乍一聽起來還挺詭異瘮人。


    進了屋,才發現已經有不少人擠著了。


    最裏頭薛姨媽正緊緊摟著哭鬧不休的薛蟠安撫,一麵安撫一麵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頭發淩亂披散著,身上也僅穿著裏衣,可見是一聽見消息就從病床上爬起來的。


    又兼連日來被折磨得心力交瘁,頭上竟顯出來些許白絲,瞧著委實叫人倍感心酸。


    薛蟠的另一邊是薛寶釵,也同樣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真真是涕淚橫飛狼狽不已,前所未有的失態。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老天爺,你不長眼啊!”


    循聲望去,卻見王夫人帕子捂嘴淚水漣漣,萬分悲痛的樣子。


    “妹妹你別急,我這就打發人去請太醫來,太醫一定能治好蟠兒的,你放心,一定能治好的!”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哭得恨不得像親兒子死了一般,怕是誰也不敢相信她才是主導這場災禍的幕後黑手吧?


    林碧玉不禁譏笑起來,目光隨意一掃,未想卻敏銳地察覺到薛寶釵青筋暴起不住顫抖的手。


    似在拚命克製什麽……莫非是知曉真相了?


    也是,馬道婆在事發前來過賈府一事本也不是什麽天大的秘密,畢竟她又不會飛天遁地。


    再怎麽低調謹慎,一個大活人進門再到一路走到目的地,而後又原路返回,如此這般一通折騰必定有不少人看見過的。


    隻是馬道婆與府裏幾個主子關係都還算親近,時不時來府裏走一圈都習慣了,根本沒什麽人特意注意更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


    但薛寶釵不同,那日被提點之後心裏已是生了疑,再打聽到這件事也就不難聯想到真相了。


    果然她還是喜歡聰明人。


    林碧玉悄然勾了勾嘴角,看看顯然已滿心仇恨的薛寶釵,又瞅瞅正努力表演傷心實則都快壓不住嘴角上揚的王夫人——心情甚是愉悅。


    “姐姐想什麽呢?”林黛玉湊近了小聲問道。


    由於身高差的緣故,小腦瓜子一下就懟在了林碧玉的下巴處,毛茸茸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擼兩把。


    事實上她也的確就是這麽幹的。


    結果不出意外又惹得小丫頭炸了毛,氣鼓了臉頰咬牙切齒道:“摸頭會長不高!”


    “無礙,左右家裏還有個小土豆子墊底呢。”


    “……”


    “蟠兒!”


    “哎呦!”


    “快攔住他!”


    變故就在一瞬間。


    方才還隻哭鬧不休的薛蟠也不知為何突然就發起了狂,猛地一下子將薛姨媽推了個四腳朝天,拔腿就往門口衝。


    邊還哭喊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這裏不是我家,你們都是壞人!”


    林碧玉眼疾手快圈著自家妹妹就躲到了角落裏。


    薛姨媽不慎閃了腰,卻也顧不上喊疼,著急忙慌大喊,“攔住他,不能叫他跑了出去!”


    奈何他傻歸傻,成年男子的體型力氣卻還在那兒呢,發起瘋來就跟那蠻牛似的四處橫衝直撞沒個輕重,但凡敢上前阻攔的都被撞了個人仰馬翻。


    一時哀嚎聲四起,一耳朵都是“哎呦哎呦”。


    直到外頭的幾個小廝聽見動靜闖進來,合力折騰好一通才好不容易將他給治服了。


    看著仍在不斷瘋狂掙紮的哥哥,薛寶釵紅著雙眼咬牙道:“拿繩子將他綁起來。”


    “你怎麽這樣壞?我要殺了你!”薛蟠怒目圓睜。


    “哥哥……”頓時,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般顆顆墜落,心痛到幾欲窒息。


    那個疼愛她的哥哥真的不在了!


    徹底不在了!


    王!氏!


    薛寶釵死死握緊了雙拳,雙目充血,恨意滔天。


    第35章


    因高燒而壞了腦子跟其他什麽外傷所致大不相同,那是內裏的永久性損傷,是完全不可逆的。


    丁點兒可能性都沒有。


    也就是說,年紀輕輕尚還不曾成親生子的薛蟠從此往後注定就隻能當一輩子傻子了。


    一個六親不認、不受管教、全無生活自理能力、甚至性本惡的傻子。


    簡直不敢想薛家日後的生活能有多雞飛狗跳驚心動魄。


    王夫人自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又覺得薛家的百萬家產已然是自己板上釘釘的囊中之物,心情大好之下竟是連幹了兩碗大米飯,險些沒將自個兒給撐死。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報應,那頭她才將人家兒子搞廢了,這邊她自己的好大兒就又遭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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