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才發現他已經移到了自己身邊。


    他將手抽出,反而摁在韶寧手背上。她方意識到江懷慕是真的長大了,成年男子的手能輕易地將她的手包裹住。


    “今夜家主就在這裏睡吧,我去旁邊的房間。”她想離開,被摁住手走不了,問:“幹嘛?”


    江懷慕另一隻手拿起桌上酒杯,兩杯下肚,麵上的紅色更甚。


    青樓的房間中甜膩的香氣帶著一點催情意味,不多,不至於讓人喪失理智。不過很可能會擦槍走火。


    他望向韶寧的眼睛,喝過酒的唇瓣泛著水光,眼神迷離又清醒,“我的心思,你當真一概不知?”


    第241章 四時思慕下


    舞姬識趣退下,房間內隻剩兩個人。


    韶寧的眼神定格在江懷慕身上。


    兩個人間流動的空氣緩慢凝滯成型,黏膩的香氣是導火索。隻差一個火花,就能引爆它。


    她一言未發,想抽出手,被他抓得更牢。


    江懷慕湊近她,眼裏的迷離更甚,“若是合歡同途時你一概不知,那在明光宮的時候呢?”


    “押注的靈石你不知背後緣由。年年過節時匿名送去副宮主殿裏的糕點珠花,你若是不知送禮人是我,為何全部拒之門外?”


    “還有閻浮提,你知道我就住在你和江迢遙客棧的對麵,日夜看你們恩愛,對不對?”


    “江迢遙如此提防我,生怕我與你親近半分,你真的不知道是為什麽嗎?”


    “江迢遙對江家沒有親情,隻有恨,孝期於他若無物。這三年,是誰在背後千方百計地阻撓你們二人成婚,你當真一概不知?”


    “還是說,”江懷慕看透韶寧的想法,傾身拉近二人間距離,“你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知道?”


    “世人都說帝姬有的是手段,引得天底下諸位青年才俊皆拜倒於裙下。”他確實長大了,目光中帶著銳利,直逼韶寧內心。“像我這種隻會單相思的人,你是不是有很多種對策,隨隨便便就能讓這些人為你生讓這些人為你死?”


    “你醉了,先歇下吧。”


    韶寧欲起身離開,纖細的腰肢被江懷慕抱住。


    他將頭埋在她頸窩,低聲問:“江迢遙為報仇殺死了父親,間接帶走了母親,為什麽連你也偏向於他?老天爺竟如此偏心,什麽好事都給他。”


    “我們已有三年將近四年未見麵,我身邊的人都走了,你也要去找他,是嗎?”


    “是。”她答道,隨之感受到溫熱的淚滴到頸窩。


    “真的嗎,我恨你。”他的話沒頭沒尾,語氣中聽不出恨意,隻有無窮的落敗。


    孝期已過,江懷慕放縱的性子收斂了許多。三年前他遭受雙親去世的接連打擊,麵對兩族虎視眈眈的目光與各路的落井下石,咬緊牙關把江家的權利握在手中。


    自庇護自己的雙親死後,江懷慕就失去了秉持驕傲和向他人傾訴的權利。


    他恨江迢遙,連帶著看他身邊的韶寧,也跟著不順眼。


    明明最初,他是有十足的把握勝過江迢遙的,世人都說江家小公子勝過大公子千倍萬倍。


    一夕之間,他變成了墊底的那個人。


    江迢遙事事比過自己,他先認識韶寧,又摘得燭龍之目予她。明明江迢遙和母親為江家鬥了這麽久,最後卻將家主之位破爛似地丟給他。


    理由也很簡單,韶寧要家主之位附帶的碎片,那江迢遙就拿走碎片,順帶買櫝還珠,把家主之位丟給他。


    一夕之間,他從最有望得到家主之位的繼承人,變成被施舍殘羹冷飯的敗者。


    這背後的一切,作為江迢遙的身邊人,韶寧都是知道的。


    如果江迢遙是始作俑者,她就是幫凶。


    是他們把他的驕傲踩在腳下,碾碎。


    他恨死她了。


    韶寧推開他,麵色映著燭光,“若不是虞氏趕盡殺絕在前,江迢遙斷然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她看向江懷慕,把話挑明,“如果江迢遙像你一樣不明事理,那麽你永遠都是江家小公子。靈堂的棺槨,應該是三具。”


    他被她的話刺得眼眶發紅,枯坐著掉眼淚,“那你還不如殺了我。”


    見江懷慕情緒低迷,韶寧沒了多勸的心思,“我累了,現在就回明光宮。”


    他眼中泛著淚光,在韶寧走之前拉住她衣袖,閉上眼怔然道:“哪怕我在你眼中是個玩意兒,是個跳腳的戲子,獨角戲唱了這麽久,也該給些賞賜吧。”


    韶寧不語。


    江懷慕閉著眼圈緊韶寧的腰,“我剛才騙了你,我沒能滿足母親以及親友的願望。”


    “因為我非你不可。”


    江懷慕攥著她手腕,仰頭在她手腕邊印下一個吻,在魔域中,這意味著一個男人向妻主交出主權。


    “你就不能遂了我的願,給我留個念想嗎?”他拋棄迂回曲折的問候,拋出一個很不合理的請求。


    理直氣壯地要他人為自己做出讓步,確實很符合原本那個江家小公子的性子。


    一個簡單普通的禮儀被他吻得很是意曖昧,她不說話,他便咄咄逼人地繼續追問。


    韶寧沒有再次推開他,說明她對他不是全然無意。


    “修真界上下都在傳,說你是要做神明的人。難道未來的神明忍心讓一個忠誠的信徒抱憾終身嗎?”江懷慕質問。


    除卻第一個吻,後頭他完全是在啃咬她白嫩的手腕。


    韶寧手腕癢,帶著細密的疼意,她收回了手。


    所以江懷慕立刻咬上了她的唇。


    本是沒有因果聯係的事,但在欲望中顯得合情合理。


    黏膩的香氣蒸得每個人頭腦發熱。


    她推開身上的江懷慕,用手撫摸著他的長發,道:“當真非我不可?若是我不許你,你就抱憾終身了?”


    “何止抱憾終身,我死不甘心。”


    江懷慕微喘著氣,他抬眼看向韶寧,他們如今麵對麵相坐,都不再是秘境中那兩個乳臭未幹的少年了。


    她身為魔域帝姬,自然想寵幸誰就寵幸誰。此刻垂眸看向他,眼中憐憫多於情意。


    一分憐憫,就能夠遂了他的心意。


    真可悲。


    他也和她初遇的江懷慕天差地別。


    原本真摯的情意內被摻入了很多碎石子。多到他想與她十指相扣,都嫌它們硌手。


    江懷慕選擇再次閉上眼,傾身加深未完的吻。


    如今的他已沒有當初和她入秘境的膽量,而是選擇逃避兩個人之間的陌生。


    黑暗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以便於能安心浪費心力來織就一夜的歡愉。


    四目沒有相對,他好像回到了和韶寧相識不久的夜裏。少年心事,隱蔽不可說。


    黑夜綿長,待換掉第五桶水,屋內方靜下來。


    江懷慕為韶寧撚好被褥,他擁著她入眠。年少的渴求,四時的思慕,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安慰。


    歡愉後他們會不會分道揚鑣的問題,他選擇性忽視。


    珍惜此刻才是最重要的事。


    ......


    韶寧醒時他先一步起了,她捂著被褥坐直身,看見江懷慕站在門口。


    她拍拍頭,把江懷慕劃入露水姻緣的範疇,此次一別,應當不會再見了。


    韶寧穿衣下地,準備和江懷慕說清楚,發現他麵前還有一人。


    那人站在門口,二人正劍拔弩張地對峙。


    江懷慕冷著麵色,“你什麽時候來的?”


    江迢遙皮笑肉不笑,“在你替兄長照顧嫂子、換掉第五桶水的時候。”


    嫂子兩個字刺傷了江懷慕的耳朵。


    餘光瞥見韶寧,江懷慕回頭,看見她尷尬的神色,憋著氣道:“昨日你說的話算數嗎?”


    麵對江迢遙投過來的目光,她無所遁形,昨日隻說過給江懷慕一夜,難道話外之意不是爽完了就分手嗎?


    爽是爽,分手也得真分手。


    韶寧不敢正麵回答,她反問:“你的意思是?”


    江懷慕略微琢磨:“既然哥哥是長魚氏族人,那我也算半個長魚氏族人。遵從長魚氏的習俗,你拿走了我的清白,就得對我負責。”


    “你昨天哪有說這個!”


    “現在說,很遲嗎?”


    第242章 二十七番外:心猿意馬


    在修真界,大部分種族要百歲後才到成年。魔族和人族是例外,十幾歲時男女已經可以商談婚姻之事。


    禁忌主幼時就把夫侍抱回了家,但僅止於物理層麵的暖床和拉小手,至於其他,她一概不懂。


    她抱回家的另外幾位夫侍在二十七麵前,如同擺放在高台上的花瓶,不能吃也不能碰,隻能多看看。


    “殿下,他好看嗎?”二十七溫和笑笑,將手放到了禁忌主跟前。


    她尷尬地在十二哀怨的目光中收回眼,把手放到二十七手心,跟著他往內殿走。


    “沒你好看。”她抬眼覷著二十七神情,小聲安撫他道。


    “真的嗎,殿下總是心口不一。”


    他神色莫測,鬆開禁忌主的手去整理被褥。忽而手一頓,從她枕頭下拿出一本輕薄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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