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寧的指腹沿著冕冠摸了摸,摸到內側有一塊粗糙的骨麵,她登時醒了。


    抬眼見指腹下壓著二指大的骨麵,上頭鐫刻的是鮫人捧珠。


    韶寧幹巴巴地問:“你懷上了?”


    “沒有。”他傾身拿走她手中冕冠,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又丟到了韶寧懷中。“隨時收回。”


    指腹摩挲著千鈞玲瓏骰的碎片,她又問:“你給我了,陛下那邊怎麽辦?”


    “重做了一個,能做,就能收回。”


    幾年前他有過把冕冠給長魚黎的想法,她身陷早產風波,芷君父族又沒實權,長魚沅想著在生女後收回來便是。


    當時沒有江迢遙作為威脅,卻有個長魚阡。他準備把長魚阡嫁去外族,或是灌了絕子湯嫁到哪個高官家中。


    長魚阡倒是攀上了韶寧,並要跟著她出了懸夜海。雖是解決了他一個難題,但是長魚沅氣得心頭發慌。


    韶寧見他麵色逐漸陰沉,怕他言而無信收走冕冠,忙揣懷中,“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會慎重些再給我。”


    “畢竟我聽說這上麵鑲了一個神器碎片......”


    “是,”長魚沅今日沒有穿大氅,也未接宮人遞過來的補藥,擺手讓他們下去了。


    “所以本王在上麵打了封印,不僅能封印其中神力。若是你出了懸夜海久久不歸,本王還有法子把它收回了。”


    韶寧起身對著燈光仔細瞧,鮫人捧珠的紋路中流淌著淡淡的銀色靈力。


    “長魚氏獨特的陣法,除皇室外沒人能解。”


    他淡淡道,長魚沅倒沒覺得韶寧有什麽集齊千鈞玲瓏骰複生魔族的想法,隻是想到她入了明光宮,溫賜不是個好人。


    若不慎落入他手中,不知會用在何用途。


    “長魚阡解不了,他根骨差,靈力不足。江迢遙也解不了,他自小流落在外,沒學過。”


    封...印...了......


    韶寧失力躺了回去,幾天白忙活了。


    “不過還有第二種解法。”


    “什麽?”她坐起身,對上他詫異的眼神,韶寧抓抓頭發,“我沒見過世麵,好奇。”


    “用磅礴的神力破開封印,應該隻有九天之上的神明才有如此磅礴的力量。”


    九天之上的神明與魔族是死敵,長魚沅唯一能想到的是結果就是集齊四片召喚魔神,再由魔神破解封印。


    但千鈞玲瓏骰隻有六片,蒼劫氏杳無音信百年之久,其中一片自誅魔戰爭後即丟失,目前唯一能使人信服的猜想是它在誅魔戰爭中已經被毀壞。


    如今隻剩下四片,韶寧手中那片沒了神力,有用的加起來三片,複生魔神的概率微乎其微。


    韶寧躺了回去,她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交給溫賜。


    第86章 我們和離吧。


    既然成了親,回深淵之事逐步被提上日程。


    江迢遙捉著韶寧問了一通,確認她和長魚沅最終隻停留在吻的階段才逐漸放心,“那長魚阡呢?”


    江迢遙笑嘻嘻地問。


    韶寧說不出個所以然,“深淵黑蒙蒙的,他肯定不喜歡,他要走,我肯定沒辦法攔他。”


    “哦——”他聲音拉得很長,“如果他不走呢?”


    她抱著小皇帝送的魚淺,腳邊跟著貓貓狗狗,低著頭不敢說話。


    江迢遙斜靠在韶寧身上,他保不準溫賜什麽時候會發現江家主存活的真相,還是早些回去得好。


    “本公子回去可慘了,又要防著你師尊,還要幫你拿千鈞玲瓏骰碎片,結果你就在深淵美滋滋地養夫侍,真叫人寒心呐。”


    韶寧的手摸向他的小腹,“現在就回江家?好歹要為人生父了,肚子裏揣條魚影響對敵,生死攸關的事。”


    “我聽說長魚阡偶爾會孕吐。”


    江迢遙麵上的笑一僵,他心虛地拍開韶寧的手,“他身子弱。我怎麽會擔心這個,一條魚能把我怎麽樣?懷三年生出來不過拇指大。”


    來得晚些的長魚阡打斷了二人對話,他隻捎上了衣物和古琴。


    另一個小乾坤袋裏都是芷君給他裝的長魚氏特產,多是珍珠或吃食,以及各類藥品。


    芷君怕韶寧不要他,多帶些錢財給自己準備條出路。


    長魚阡身子弱,經不起從懸夜海第三層到遊到最上層的距離,於是化作了拇指少年,和韶寧一起呆在避水珠中。


    韶寧把魚淺給他看,“這是陛下為你肚子裏的孩子做的魚淺,你若是想要離開,把它一並帶走吧。”


    長魚阡接過魚淺,如獲至寶似地拿在手中翻看,“小黎心靈手巧。”


    掌心撫上小腹,他黯然失色道:“隻是不知道孩子有沒有這個福氣。”


    韶寧抱起腳邊的鬆獅犬,她瞥了眼長魚阡,正巧撞上他看過來的眼。


    她尷尬地轉過眼,看向第二層和第一層的邊際。


    他們越過第二層的海,進入懸夜海最上層,碧水珠中登時陷入黑暗。


    韶寧看不見身邊的長魚阡,她隻感受到自己摸著狗的手被他輕輕裹在掌心,在星光降臨避水珠的一刹間鬆開。


    避水珠破開海麵,浪打在避水珠外壁,夾雜著浪聲,她聽見身邊人喚了聲‘妻主。’


    韶寧轉頭,對上長魚阡被星光照亮的眼,她訥訥應了一聲,又補充道:“我家裏有其他人,也沒有泉先城中山珍海味,可能環境比你想象得更惡劣,甚至是危險。你做好心理準備。”


    深淵,毒霧,邪物,夠危險吧。


    他笑了笑,說:“好,我準備好了。”


    ......


    江迢遙上岸後趕往江家,在韶寧唇邊討了個吻就走了。


    “我在上界等你。”


    韶寧為了千鈞玲瓏骰的碎片,必然會去上界,反倒是更少的時候待在深淵。


    送走了江迢遙,韶寧和長魚阡一路往深淵走。


    她旁邊帶了條大肚子魚,又抱著貓貓狗狗,如果魏隱之知道了......


    韶寧略微失神,邊走邊傳音給係統:‘你告訴魏枕玉我會帶人回去嗎?’


    係統剛交上韶寧的信息單不久,那廂戚靈修在仔細翻看,它生怕看出點什麽痕跡,恨不得當個烏龜縮在龜殼裏。


    戚靈修看完,把信息單壓在書卷下,沒說什麽。


    它懸著的心逐漸放了下來,聽見韶寧的問話,回道:‘修房子的時候我說了,不然他不讓我修。’


    ‘哦。’


    魏隱之不會知道了。她無的放矢地想。


    待會回去遇見的魏枕玉會是什麽表情,她把他綠了很多次,是想殺死她嗎?


    可是他明知道她和燕執夷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何必又來橫插一腳。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深淵邊際,長魚阡站在深淵毒霧前有些迷茫,韶寧把丹藥遞給他,道:“現在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他未語,伸手接過丹藥,隨她往裏走。


    韶寧穿過毒霧,見腳邊留情長勢頗好,小綠葉迎風搖曳,毒霧散了些。


    沒到秋季,它們都是綠色。


    見著青翠的綠色,韶寧心情跟著好了起來。


    回家的路長是熟悉又美好的,她腳步輕快,再繞過一個彎,隨著石板路而行,再抬眼,好心情登時散了。


    “寧寧。”


    院門前的魏枕玉立如芝蘭玉樹,他的目光未曾落到長魚阡身上,不曾從韶寧身上移開。


    在他眼中,似乎看不出異樣。他一如既往,守在深淵等她回家。


    長魚阡麵上掛起恬靜的笑,問:“這位就是妻主方才所說的‘其他人’?”


    其他人......


    魏枕玉眸光落到長魚阡身上,長魚氏的雄性,除了一張臉沒什麽特別的。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韶寧,聽見她含糊應了一聲。


    她未再說話,繞過魏枕玉,徑直踏入院中。


    長魚阡敏銳地察覺到了二人間氣流的不對勁,麵上笑意不變,跟著韶寧進了院子。


    一行人包括貓狗都走了,魏枕玉站在原地片刻失神。


    原來他才是最先被排除在外那一個。


    ......


    韶寧給長魚阡分了間屋子,她回到和魏枕玉常住的偏屋,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不知道要怎麽和魏枕玉實現一別兩寬,她能攆走他嗎?韶寧想了想,在這個選項後麵劃了個叉。


    修為不足,做不到。硬的不行,隻能軟的。


    屋裏沒開窗,晦暗陰沉。她沒有點燈,埋頭收拾著東西。


    門‘吱呀’開了一扇,一束光照在韶寧半張臉上,須臾間光束再次被收走。


    進來人闔上了門,走至韶寧身後,她起身,轉頭想去收拾衣物,被他扣在了懷中。


    魏枕玉的動作很輕,虛虛把她摟在懷中,抿唇解釋:“當年那一箭,並非我本意。”


    “我知道,你當初是想殺了燕執夷,誤殺了我。”韶寧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活得好好的,並非因此置氣。”


    魏枕玉收緊了環著韶寧的手臂,道:“我騙你是因為......”


    “你不必因此自責,我也騙了你,一債抵一債。”


    他捉摸不透韶寧的想法,不知她是在給他希望還是會判他極刑,遲鈍地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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