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寧跟隨長魚沅到了禦馬場,她從轎輦上跳下,眼前綠野千裏,多道墨青色山巒斜飛而去,山色深淺起伏。


    師傅牽著兩匹凡馬而來,他不下跪,對長魚沅拱手行禮。


    牽著的馬一匹高大威猛,皮毛棕黑;另一匹相較更為矮小溫順,在韶寧摸頭時還蹭了蹭她的掌心。


    高大駿馬是韶寧大婚之日需要騎的馬,小的那匹自然就是用於今日練習所需。


    長魚沅教她如何上馬及控馬,他語速很快,三言兩語概括,韶寧聽得雲裏霧裏。


    他才說完,她已經忘了七七八八。


    “罷了,先上馬。”


    她跟著他的教學,有模有樣地跨上馬。隨後感到身後一沉,坐在身後的長魚沅握住她拉著韁繩的手。


    “向右拉,即是右轉;向左,即是左轉。”


    “向後拉就能停止,蹬腳起步。”


    韶寧試探性向前蹬腳,凡馬緩緩而行。她又試著轉了幾個彎,馬在手下很是聽話,繞著禦馬場走了半圈。


    “我會了,你看,我不是蠢材。”


    韶寧想大婚隻需要騎馬緩步而行,她應當不需要學那些更為複雜的騎術。


    “是嗎?”身後人淡淡道。他鬆了韁繩,腿部用力一夾馬腹,馬匹速度陡然變快,韶寧被晃得左顛右倒,全靠他扶住身子。


    他拍了拍她腿部,“腿貼緊,重心放到腳上,別坐這麽穩。”


    說完此話,長魚沅很是嫌棄她全是軟肉的腿,“腿部力量不夠,下來多練練。”


    韶寧苦得五官都皺成了一團,怎麽跟她想得不一樣?她半是坐半是站,還要根據馬匹的節奏調整動作。大部分過程都是站在馬上,站得她腿酸又乏力。


    “叫你止步,你蹬腳做什麽?”


    “右轉。”長魚沅氣不打一處來,“哪邊是右?”


    他伸手往後拉韁繩,馬匹停步,下馬時順帶把癱軟的韶寧拎了下來。


    韶寧趴在欄杆邊,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不是吧我親愛的皇舅父,我大婚不需要騎馬在天子城狂奔吧?”


    “你會禦劍飛行?還是說以後半輩子在修真界都不需要騎靈馬?”


    他反問,韶寧頓時啞口無言。


    凡馬同靈馬騎術大差不差,之前般若寺賜福回來後,韶寧還想過讓魏枕玉教她騎馬,一拖再拖,如今定是不能了的。


    她撐著欄杆站起身,拍了拍腿部肌肉再次翻身上馬。


    長魚沅略感欣慰地點頭,再轉眼就見到了韶寧稀巴爛的騎術,好心情頓然消失。


    “要死了救我救我啊啊啊啊——”


    ......


    笨手笨腳地練了幾天,她的騎術總算有了起色。


    韶寧翻身下馬,衝長魚沅蹦蹦跳跳地跑過來。還未跑至他身前,見長魚沅拍拍手,師傅牽著見過的那匹高頭大馬,向她而來。


    “駙馬,請。”


    韶寧轉頭往外跑。


    她跑出幾步,見小皇帝被人牽著過來。


    看到了韶寧,小皇帝丟了宮人的手,撲過來抱著她的腰,手一鬆,就見她身後大步而來的長魚沅。


    小皇帝轉頭,邁著小短腿和韶寧一起往外跑。


    長魚沅一手提一個,把人拎到了各自的馬背上。


    “任何一個人學不好,就都別吃飯了。”


    馬背上兩個苦著臉,被訓了的小皇帝哭哭啼啼的,眼淚止不住的掉。


    韶寧:“我覺得陛下做得已經很好了......”


    長魚沅一個頭兩個大,“閉嘴,你做得比她還差。”


    小皇帝撅著嘴哭,眼淚模糊了視線,一個不慎從馬背上跌下,好在長魚沅眼疾手快,用靈力裹著她,沒被馬蹄傷到。


    長魚沅看了看小皇帝周身,隻有腿部被擦傷了。


    太醫趕來之前,他撕了長袍替她包紮傷口。見著韶寧過來,小皇帝哭著撲進韶寧懷裏:“不要皇舅父,朕要皇嫂包紮......”


    長魚沅陰著臉把手中布條給韶寧,一言不發。


    韶寧替她擦去麵上淚水,“皇舅父這不是在關心陛下嘛。”


    話音剛落,她眼淚流得更凶,韶寧忙住嘴,“好好好,我們不提他了。皇嫂幫你吹吹傷口。”


    太醫匆匆趕來為她上藥,說小皇帝近幾日都無法騎馬了。看她被背著回神女殿,韶寧對長魚沅道:“你看你,操之過急,反倒壞事。”


    他冷哼,“哭哭啼啼,難成大事,何來帝王風範。”


    “以後你自己生了小魚,你對她也這麽凶嗎?”


    “有何不可?”


    “反正是你生出來的,你不心疼,誰來心疼。”


    長魚沅盯了韶寧一眼,“如果孩子隨了你的性子......”


    韶寧攤手,“比長魚黎更會哭哭啼啼,難成大事,何來帝王風範。”


    他陷入沉思,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好像並沒有選對孩子的生母。


    “怎麽,後悔了想換人?”她都想通了,她隻要集齊四片千鈞玲瓏骰召喚魔神就夠了,選擇多項,不伺候這位爺也行。


    長魚沅閉嘴一言不發,韶寧還以為自己會被篩下去,晚上洗漱完一掀開床幃裏頭還是長魚沅。


    他拍拍身側,“愣著做什麽?”


    她認命爬上床,鑽進被他凍冷了的被窩。


    別人都是暖床,隻有他是凍床。每天都像是在太平間停屍床上醒來。


    第85章 韶寧:得,白幹一場


    時間一晃而過,已至大婚。


    天色將明未明之際,韶寧睡得正熟,被幾個宮人從被窩中拖出來,坐在梳妝台上開始上妝。


    她垂著頭打瞌睡,宮人將她頭發用玉冠高高束起,冠上插金釵,釵下綴著數行珍珠。


    珠穗冰涼涼的拍在麵上,韶寧瞌睡醒了大半,麵無表情地望著鏡中被貼珍珠麵靨的自己。


    憔悴,困倦,但出奇的貌美。


    宮人簇擁著她上馬,又有兩人端著紅燭走在前頭,燭光劃開夜霧,火光迎向天色。


    燭龍張目,天光大亮。


    她坐在高頭大馬上,眼前兩頂紅轎子,韶寧的手握住韁繩,想哪頂裏頭裝著江迢遙。


    複而想到洞房要和長魚沅過,頓覺無趣。韶寧調轉馬頭,她出了宮,自長階走過,聽著街邊長魚氏族人的言語,心頭發悶,麵上還得掛起春風得意的笑。


    有人羨慕她一娶兩個皇子,也有人質疑她:“駙馬這小身板,洞房夜吃得消嗎?”


    韶寧麵上依舊掛著笑,暗地裏攥緊了韁繩,自然吃不消,一個長魚沅她都吃不消。


    待會拜堂後她喝多些酒,早早醉過去,剩下的步驟就交給長魚沅處理,她眼睛一閉一睜就行。


    宮人燃燭,爆竹震響。韶寧雙手牽著紅綠牽巾,同兩位新郎走過香煙縹緲,燈火輝煌,登喜堂,拜天地。


    宮人剪下一縷她的頭發,一分為二,分別與兩位新郎的頭發合做一結。


    隨後兩位新郎被送入房間,韶寧被留下來招待賓客。


    小皇帝不喜歡人多的場地,她站在芷君身後,眉眼黯淡,與滿堂的熱鬧毫無幹係。


    “皇嫂和皇兄大婚後就要走嗎?”


    芷君摸摸她的頭,“不要傷心,總要習慣的。”


    一位宮人繞過宴席,跪在小皇帝身前,將手中鮫紗蓋著的木案奉給小皇帝。


    她掀開鮫紗,裏頭是一頂嶄新的粉珠冕冠,小皇帝無措地瞧了眼芷君。


    ......


    韶寧敬完酒,麵上洇著緋色,她被宮人扶著回房,推開房門見裏頭還坐著個新郎。


    他端坐在床榻上,頭蓋鴛鴦蓋頭,瞧不出是何人。


    宮人向韶寧遞來一根喜秤,她用另一端挑起蓋頭一角,然後迅速放下去。


    “韶寧,快給本王掀開!”


    長魚沅不吃不喝在這坐著等了她半日,全靠一腔遲來的少年心事在這撐著,她掀起蓋頭看見是他立刻就放下去,怎麽,他就這麽不受她待見?


    韶寧拿著喜秤為他挑開蓋頭,睜著醉眼瞧他從床下抽出一把刀,她嚇得往床內縮,得到對方一個輕飄飄的眼神。


    他嫌棄韶寧的慫性子,伸手削了韶寧一縷青絲,又削下一縷自己的,合做一結。


    長魚沅起身倒了兩杯交杯酒,回頭時見韶寧躺在床上,呼吸平緩,已然睡著。


    攥著她肩膀搖了搖,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他自個兒壓著火氣飲下兩杯交杯酒,還得彎下腰伺候她脫鞋上床。


    長魚沅為韶寧脫了裏三層外三層的衣裳,指尖停留在褻衣衣襟時瞧了一眼熟睡的韶寧,停住手沒再動作。


    他像往常一樣尋著她的唇討了個吻,擁著人陷入夢鄉。


    ......


    韶寧起得比長魚沅晚些,感受到枕邊人早早地起了,她嘟噥一聲,翻過身繼續睡。


    忽然感受到頭上一重,冰冰涼涼的珠穗落在臉上,韶寧睜眼,還以為是昨日的玉冠未摘下來。


    她順手扒拉下來,避開珠穗,借燈光眯眼瞧手中頭冠。


    像是皇冠,大部分由藍色小珍珠串聯而成,花樣簡單,普通又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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