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甘望舒就回神,小心翼翼地拉著他去他的勞斯萊斯,跟做賊似的。


    蕭津渡無奈地笑了一路,一上車就說晚上要是和嶽父大人跟大舅子談好了,他明兒就昭告天下,在蕭安的官網上掛個橫幅,寫上戀情,他要讓財經媒體報道一周。


    甘望舒捂住臉痛苦道:“我允許你在我電腦安裝病毒就已經很好了,你不要得寸進尺,蕭先生。”


    “喲,一下成蕭先生了,當年第一次見麵也沒這麽生分啊。”


    “你再胡作非為,我喊蕭同誌。”


    “……”他樂道,“我又不從政,你喊我蕭同誌什麽意思?”


    “從心裏覺得和你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


    “……”


    蕭津渡不敢再說話了。


    第63章 妻子。


    車子駛入北市下班高峰期一貫阻塞的車道, 走走停停。


    甘望舒閑來無事說起了話:“其實現在是不是太早了,壓根沒必要見家長,之前你說要跟父母攤牌, 畢竟是事情特殊,先打個預防針也好,但是見家長這種事情, 好像都是等到……”


    她沒好意思說“結婚”兩個字,雖然在甘家的時候她口口聲聲說一定會和他結婚, 那是因為她感覺蕭津渡不是那種隻是隨便談個戀愛的人, 而且他都自己在家裏攤牌了。


    但是實際上“結婚”這事兒, 也不知是猴年馬月才會出現的事情呢,他們目前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才半個月左右。


    蕭津渡說:“早晚都要見的話,現在見也無所謂,你們家的情況是, 你報備不算成功,所以咱就見個麵。”


    “那……你們家就不需要見了吧。”


    蕭津渡朝副駕駛看過去,“我不想跟你說給你壓力, 望舒, 但是其實我家裏人還真提過帶你吃飯。”


    “……”甘望舒一下正襟危坐, “啊, 那,不用吧, 等過兩年吧。”


    蕭津渡樂不可支, “過兩年, 你有沒有誠心的啊, 望舒寶寶。”


    “……”


    “過倆月差不多,還過兩年。”


    “……”


    甘望舒手機進來一條信息, 二哥發給她的,說了晚上一起吃飯的事兒。


    甘望舒一邊回複一邊和蕭津渡說話,“其實自從那次我四哥撞了我之後,我二哥和家裏也幾乎鬧翻了。”


    蕭津渡看來。


    “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在美國那次車禍,是,我四哥撞的?”


    “藍姨跟我說過。”


    甘望舒迎上他的視線,淺淺一笑,“抱歉,那會兒我不敢告訴你。”


    蕭津渡沒說話,輕籲口氣,看路去。


    甘望舒:“但在這之前,我二哥和家裏關係也很生疏,他從上學開始,基本都是每年回來一次。其實我二哥才是家裏第一個放棄的孩子,而我,屬於是步其後塵但是家裏人都怕甘氏後繼無人,所以不敢放手。”


    “這些年,我最後悔的是我不應該學建築,但我那會兒的性子,我什麽都是聽我父親的,沒有想過拒絕,剛好學建築可以在甘氏裏工作,似乎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後來,這幾年下來,這個專業是一個桎梏,怎麽也逃不開。”


    “所以我二哥總說,讓我回美國,他會養我。”她輕笑,“他從來沒說,讓我去美國發展,換別的工作,他知道我的專業,所以他都說他養我。”


    “我也會養你,望舒兒。”


    她彎起眼睛,語氣輕快:“沒事,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本來蕭津渡打算帶女朋友去郊外吃個新鮮的,一聽說老丈人和大舅子的宴,他就安排了頓中規中矩的,不敢太另類,就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到後兩人先找了個包廂等著。


    甘望舒無聊時就想和身邊的人玩玩,蕭津渡這會兒很正經了,不想等老丈人進來了見他倆很抽象地在玩。


    格子窗往棕木色的八角桌頭上淡淡道影子,桌上插在青花瓷裏的火刺果新鮮嬌豔,綠葉蒼翠。


    甘望舒見撩不動他,就去看花,伸手摸了下,掉下來一顆果子,她就一直放在手裏玩,一會兒玩膩了就放到蕭津渡的襯衣胸口袋子裏。


    蕭津渡就看著她玩兒,嘴角掛著無奈的笑,那小祖宗還沒吃飯就一臉不耐煩。


    他終於伸手去揉了揉她腦袋,她果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嘟起嘴,耷拉的眼皮有氣無力地看他。


    不到五分鍾,就在甘望舒準備去拉他手撒嬌的時候,包廂門就被打開了。


    蕭津渡抬眸,和大門處一身灰色便服的甘興業對上了眼。


    他站起身:“伯父。”


    甘望舒垂眸看桌上,沒有站起來。


    隻是餘光裏見甘興業被他打好招呼後先是頓了頓,再然後還是挺友好挺有長輩風範地微笑點了個頭。


    後麵尾隨進來的是穿著一襲米白色襯衣的甘銜清,他依然是一身溫雅,很有那種搞學術的氣質。


    越過父親的肩頭,他目的格外明顯地去看蕭津渡。


    年輕男人眼角眉梢有些熟悉感,站在甘望舒身邊,身量很高。


    蕭津渡也和他隔空對上了眼,隨後便點頭招呼。


    甘銜清闔上門進來,率先開口:“晚上好。似乎,在哪兒見過蕭先生。”


    蕭津渡伸手越過桌子:“兩年前在美國,我去照顧望舒,記得在醫院和甘先生有過一麵之緣。”他佩服大舅子記憶力好,那麽一個路人他也能記得。


    甘銜清抬手和他握了握,點點頭,落座。


    甘望舒偷瞄了眼二哥,正好二哥斜睨她,她一下心虛地低頭。


    兩年前那次,她騙了蕭津渡也騙了二哥,主打一個誰都躲不掉。


    甘銜清:“說起來,我們兩家並非頭一次坐在一塊兒吃飯。前兩年我在美國辦婚禮,去的應該是你大哥。”他看了眼斜對麵落座的男人,“長得和你有點像。”


    蕭津渡聽大哥說過他認識甘家長房的二公子,也認識二房的大公子,還有那個分開的女孩子,也是二房的。


    他道:“是嘛,沒想你們認識。”


    “早幾年因工作見過。婚禮那一次你大哥剛好去出差,我便請了,他也捧場。”說著他看向一直低調的甘望舒,“早知道是一家人,可以把你男朋友一並請了,望舒。”


    “……”她幹笑,她二哥這麽多年來也是第一次對她陰陽怪氣,跟蕭津渡一樣,壞死了。


    蕭津渡淺笑倒茶,可沒好意思說那會兒兩人鬧翻天了,這喜酒可喝不了。


    他將茶遞給甘興業。


    他也終於開口道:“多年沒有來往,蕭家這些年發展得也好,小一輩都是有能力的,年齡倒也都相仿了。”


    蕭津渡微笑:“望舒也厲害,跟二哥一樣是出類拔萃的。”


    甘興業臉上的笑容說不出深不深,淺不淺,但他接過茶後說的話,倒是非常客氣,“是,望舒是我們家,最省心最有前途的。本來,她二哥是我最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但他不喜從商,做他自個兒喜歡的事兒去了。”


    蕭津渡知道甘銜清的職業,也理解了這位甘家二公子能和他家望舒關係最好的緣故,家裏就這兩個正常人唄,一個看不上產業一個整天被壓榨,關係能不好嗎?


    “當然後來給了我們望舒,也不錯,在我看來,繼承人不分男女的。”甘興業說著說著,就把目標對準了今晚想要的聽眾。


    “以前覺得給你二哥,是因為他年長你許多,後來你長大了,後來沒有一開始把你當繼承人栽培,給你三哥,是我覺得你性子適合在公司裏當個設計師,不用拋頭露麵去和那些合作方,虛與委蛇。”


    蕭津渡不動聲色地叫了服務員上菜。


    甘興業:“後麵把你推上那個位置,我還覺得,可惜了,你在設計方麵有天賦,當大老板未必對你來說是好的,當然,你也有這個能力的,望舒……”


    甘望舒喝著茶,看著服務員擺放菜色,沒有說話。


    “你奶奶,在你十二歲才認識你,對你沒有足夠的感情,所以不親近,因此也造就了,她一直不支持公司放到你手上。”


    服務員出去了,蕭津渡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讓甘興業和甘銜清吃飯,末了自己拿筷子給女朋友夾菜,她看上去一點都不想動,能預測這頓飯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甘興業拿起筷子,吃了兩口菜,又繼續和甘望舒說話:“前幾年,我答應公司一定在你手上,那會兒我承認,爸爸是一半一半的心思,我有這個想法但也知道不太可能,為了安撫你隻能那麽說。


    打擊蕭安,也確實是做過這樣的事,為了讓你主動放棄公司。”


    他好像當蕭津渡不存在一樣,毫無規避地說出了這些話。


    蕭津渡也是當自己透明人,喝茶夾菜,自己也慢條斯理挑愛吃的吃。


    今天吃的許久沒碰的京菜,還不錯,除了有點甜,他不愛吃甜的,得時不時喝一點茶。


    對麵的大舅子似乎也不是很好甜口,也時不時端起茶杯。


    他臉色非常淡,似乎比他還更沒有藏著。


    他隻能裝,大舅子卻好像在開口的邊緣了。


    甘興業:“可能這些年,我想法也有些偏差了,你上位的那兩年在工作上,確實隻能維持穩定,區區兩年,讓你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做什麽驚天動地的成績呢,所以我想法不對了,加上你奶奶的一些想法,就想著,或許你三哥,還是更適合這個位置。


    再後來,你不願意放手,就讓我覺得,你竟會為了錢,跟家裏成了對立麵,那更不可能將公司拱手給你。”


    甘銜清道:“我一直主張望舒放棄,她不需要靠這個公司養活自己,集團需要找繼承人,但她不需要找工作,我可以養活她的。”


    甘興業看了眼忽然說話的兒子,明顯聽得懂他話裏有話——集團需要找繼承人,集團放不下甘望舒,不是她放不下集團,但甘家人似乎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甘興業臉色略顯尷尬地輕笑:“是,我知道,望舒也不是多麽需要這個公司,她隻是,爭取自己該得的。”


    他目光又落在女兒那兒,“所以後來聯係你回來,望舒,那會兒我是誠心誠意的,我不否認是為了公司,但我也絕對沒想再將公司易主。


    所以這兩年你說你在讀書,不想回來,我也在等著,看兩年後你結束課業後會不會回心轉意。”


    “前晚家裏的事,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從頭到尾沒有那個意思,你奶奶也沒有這個再次換繼承人的意思,隻是,她管束公司習慣了……”


    甘望舒沒說話,甘銜清替她開口。


    “董事長是您,從兩年前再次聯係望舒的那一刻起,這些事情本該安排好的。”他端著茶,目光筆直地看向父親,“當然這也是她的疏忽,沒有早早把權利跟你們分配好。


    所以爸,公司如果真的放不下權,不舍得交出去,我還是主張,望舒跟我回美國,她這兩年過得挺好的,一回來,才回家一趟就要鬧不開心,這樣的生活屬實沒必要維持下去。”


    甘興業馬上道:“不會……”


    他硬著頭皮看向自始至終垂眸吃飯的女兒:“我知道,這個公司你從前就管得畏手畏腳捉襟見肘,你一直不開心,這趟回來,我也沒及時作出這種改變,讓你發火了。這是爸爸不好。”


    “所以,以後公司的事,你自己全權處理,我,奶奶,都不會幹涉你什麽事。至於家裏,你想回去吃飯就回去,不想回,也算了,隨你,左右有你二哥在,你也不算孤單一人。”


    甘銜清意味深長地接話:“我會照顧好她,家裏不用操心。”說著看甘望舒,“望舒。”


    “嗯。”她一頓飯下來終於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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