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沒有記錯,兄長。”膝丸看向窗外:“當時一同離開的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振江雪左文字。”


    膝丸平靜說道:“既然他沒有回來,那麽想必已經碎刀了。”


    百鳥的手指無意識蜷了一下。


    “嘛,他能堅持這麽久,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料呢。”髭切眼睛彎彎,尖銳的虎牙在笑容間若隱若現:“意外是個好哥哥呢。”


    哪怕髭切喜歡這種彎彎繞繞輕飄飄的說話方式,但是百鳥還是明白了其中的邏輯。


    江雪左文字顯然是為了小夜而去尋找資源,但現在……已經碎刀。efg曾調查的外出隊伍絕不止三振,那麽可能是在這段時間,也已經……?


    不過這份思緒剛剛形成,百鳥就對上了一雙興致滿滿的上挑的眼睛,嚇得大腦幾乎瞬間就空白了。


    你們這些暗墮刀,都這麽喜歡貼人說話嗎?


    髭切對於他們此刻的距離毫無自知之明,亦或者他就是故意的。有著柔軟米白色頭發的太刀付喪神甚至想伸手去描繪,隻是被百鳥避開。


    “果然,紅色很適合你呢。”這麽說著的髭切眼神中毫無溫度,隻有屬於刀劍的冰冷,他評價道:“——就好像,染上了血一般。”


    第79章 那是他的自由。


    刀劍付喪神本就是被人使用而存在的武器,觸碰對他們來說是太過自然的事情,作為武器,大多數刀劍其實都不介意被審神者喜愛、觸摸。比如看起來相當端莊的三日月宗近也會說出“要摸嗎?可以可以”之類的話語。


    所以對於這些刀劍沒有什麽距離感的情況,百鳥很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他不喜歡,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那個保持距離的人。


    而且當人和人太過靠近,雙眼對視的時候,給人的壓迫感會非常強大,尤其是當這份注視不帶著多少善意的時候。


    百鳥先避開了這點距離,然後才聽清眼前之人說了什麽。對此,百鳥的第一反應,你要不和三日月宗近打一架?


    在他執行這個任務開始後的第一個本丸中,三日月宗近曾說過完全相反的評價,他說紅色並不適合鶴丸。


    百鳥的心裏想著這個有的沒的,臉上的表情沒有顯露出分毫的不對勁,回答道:“嘛,染上紅色的話,就更像鶴了,不是嗎?”


    “閑聊差不多該結束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說著,百鳥就站起身。


    他完全無視了膝丸那正大光明且冷淡的抱怨,也有些無奈於沒有獲得什麽更多的情報。


    但是和這些千年的刀劍套話,把握好那個“度”才是最重要的,寧願得不到消息,也不能表現得太過著急。


    話又說回來,能以這種狀態看到源氏兄弟,同樣給了他一種很奇妙的心情。尤其是看著膝丸從熱切尊敬的目光轉化為現在冷淡又隱隱透著嫌棄的眼神……嗯,真的是很有趣的轉變。


    一想到當時單純可愛的那位“弟弟”,百鳥就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份記憶的確算得上是美好,也是一個足夠平緩的完美結局。


    “鶴丸先生?”從拐角處探出腦袋的亂藤四郎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藍眼睛之中的擔憂也消散了一些,語氣好奇地問道:“你在想什麽呀?”


    “源氏的那對兄弟。”百鳥愉快地說著大實話:“不管怎麽樣,到底曾經和他們曾有過交集,能像是現在這樣交流,怎麽都算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亂藤四郎臉上的笑容突然垮了一些,百鳥有些疑惑地低下頭:“亂?”


    “不,沒什麽。”亂藤四郎搖搖頭,拉著百鳥,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小聲說道:“剛剛平野和前田和我說……”


    “江雪的事?”百鳥問。


    “誒?您怎麽知道!”亂藤四郎有點驚訝,但很快忽視了這點,眼神有些黯淡,帶著難過:“江雪先生他……”


    “是為了保護弟弟啊。”百鳥蹲下身,揉了揉眼前難過的小短刀的頭發,“想到一期了?”


    “……有一點。”亂藤四郎勉強帶起了一道笑容。


    百鳥溫和說道:“雖然亂笑起來很可愛,但如果難過的話,就不用這樣要求自己啦。”


    “……嗯。”亂藤四郎低著頭,卻還是很快就收斂了這份心情,甩甩腦袋就像是想把不高興的心情都甩出去。


    長相像是女孩子一樣可愛的短刀扯了扯百鳥的衣服,小聲說道:“前田和平野讓我離開這裏。”


    “他們說,這裏不適合我。”亂藤四郎看向眼前唯一信任的長輩,好奇問道:“鶴丸先生知道原因嗎?”


    “大概有些猜測了。”百鳥幹脆靠著這個拐角的牆壁坐了下來,拉著亂藤四郎一起縮在這裏當蘑菇,“不過因為還不確定,就不和你說啦。等我確定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好狡猾。”亂藤四郎嘀咕道。


    “才不是狡猾。”百鳥道。


    昨晚上百鳥並沒有完全浪費眼中被激活的法陣……或許可以說他冷漠吧?總而言之,他趁機觀察了一下這個房子,並沒有什麽另外多餘的法陣,並不存在什麽碎刀或者培養暗墮氣息的可能。


    這裏更像是一個巧合的、暫住了這些流浪付喪神的居所。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停留在這裏,但這其中大概率是沒有陰謀的。


    百鳥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麽燭台切光忠想讓他離開,前田平野也催促亂離開——隻要觀察一下這裏的刀劍的共同點就行了。


    這群刀劍,他們都是最深程度的暗墮付喪神,哪怕看起來還能交流,但都遵循著自己的一套邏輯。隻要不戳到他們的點,或許還能相安無事。


    可一旦戳到了……百鳥不免想起了在自己眼前碎刀的燭台切光忠,臉上顯得輕鬆的表情消散了。


    赤紅的眼睛被長睫打下的陰影掩蓋了大半,百鳥突然說道:“亂還相信人類嗎?”


    “啊?”亂藤四郎被這個問題打了個不知所措。


    “刀劍——我們作為刀劍,無論變成什麽模樣,往往都和人類有關吧。”百鳥看著自己的手指,語氣很輕:“被鍛造出來也好,被使用也罷……被丟棄,被燒毀、損壞——這一切都和人類有關。”


    “在看到自己的兄弟、夥伴變成這樣,自身也受到過人類的傷害……在這樣的前提下,你還相信人類嗎?”


    亂藤四郎無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看著垂下眼看不清神色的百鳥,問道:“……鶴丸先生呢?”


    “鶴丸先生……在想些什麽呢?”亂藤四郎抱著自己的腿,下巴撐在膝蓋上,長發垂落在兩側,湛藍色的眼睛在此刻的陰影之中也沒有過往那般清透幹淨,“會問出這種問題,代表著鶴丸先生並不完全討厭人類,對嗎?”


    亂藤四郎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自己的長發,他思索著說道:“被拋棄的時候……我很難過,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是因為我長得太像女孩子了嗎?是因為一期哥太關心作為弟弟的我了嗎?”


    雖然亂藤四郎說得隱晦,但是看過不少檔案的百鳥倒是很快就對上了號。


    暫且不提後來的其他刀劍,亂藤四郎的確是最容易獲得、性格和外形最像女性的刀劍。又可愛、又像女孩子,本就在全是刀劍男士的本丸之中相當特殊。


    而酷似女孩的外表,也的確更容易得到來自於一些人的偏見。


    不論是覺得男性不該穿女裝的所謂“大男子主義”,還是覺得像女孩的亂藤四郎搶占了自己本丸“團寵”地位的審神者,皆容易將惡意投放到亂藤四郎身上。本來本丸之中隻有自己一個“女性”,亂藤四郎就像是打破了這個特殊的“唯一性”的存在,也就更容易遭受到這份嫉妒了。


    這看起來挺離譜的,百鳥看到相應檔案的時候,就非常不理解,也做不到尊重。尤其是亂藤四郎的性格敏銳又細膩,輕易就會察覺到來自於審神者的不喜。


    又偏偏,粟田口是一個有著很多兄弟的大家族,他們兄弟之間的聯係緊密親切,一旦亂藤四郎稍微顯露出不對勁,整個粟田口都會意識到問題所在。而一期一振在關心弟弟的同時,還因為自身外形、稀有度以及如王子般溫柔體貼的性格,深受歡迎——一期一振哪怕不刻意用言語去說,隻是用行動保護弟弟,也容易激起一些負麵發展。


    回想起自己看到過的那些檔案,百鳥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來,隻是無聲歎了口氣。


    亂藤四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隻是接著說道:“但是主、那位審神者,並沒有傷害我的兄弟……他隻是,單純的不喜歡我。”


    不,根據我的了解,在你被拋棄的那一刻,那個本丸就已經留下了隱患。如果一直成功隱瞞也就算了,一旦被粟田口的任何一把刀劍察覺到,你的本丸就要出問題了。並且絕不會是小問題。


    粟田口之中可大多都是偵查能力極為優秀的短刀啊。


    百鳥平靜地決定通過亂藤四郎的靈力去確認審神者的坐標和編號,下個任務就調查這振亂藤四郎所在的本丸。


    “我難過是真的啦,但是也沒有很意外,隻是覺得……這一天終於來了。”


    “她不喜歡這件事我一開始就有察覺,但是她還是很努力地平衡著關係,並沒有對我做過什麽——可是她都拋棄我啦,所以我也不喜歡她!”


    亂藤四郎哼哼了一聲,刀劍付喪神天然會因為靈力的關係親近主人,在察覺到主人不喜歡自己的那一刻,亂藤四郎還偷偷問過一期哥、問過藥研,但大家都疑惑地表示“主殿很好相處啊?雖然有些嬌氣,但的確是好孩子。”


    在這樣的話語下,亂藤四郎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但是他實在是難以忽視那些疑點,隻能盡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減少和審神者見麵的機會。或許是他表現得有些明顯,又或者別的什麽原因,反而讓兄弟以為他最近不是很開心,便更關心他了。


    也是因為這樣,才戳中了審神者的點。


    這一切早有預料,亂藤四郎不是什麽難以獲得的刀劍,可是偏偏在一期一振到來之後,亂藤四郎才姍姍來遲,本就已經說明了問題了。


    隻是大家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對她……其實也算不上恨吧?”亂藤四郎這麽說道:“因為她雖然不喜歡我,但的確沒有做過什麽傷害我的事情,受傷了也會好好治療。”


    “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個老奶奶,明明自己生活得很困難,但還是送了我一半的餅,她很心疼我,說現在這麽冷,怎麽隻穿了這麽點呢?怎麽一個人在外麵,家裏人呢?”


    “那是一個很好的老奶奶,我很喜歡她。”


    “但是……當我遇到退的時候,我又很難過,很生氣——我知道退不是我曾經本丸的人,我們也不是同一個主人……怎麽會有人這麽過分?怎麽會有人對退這樣可愛乖巧的孩子下手?”


    “人類真的好複雜啊,鶴丸先生。”亂藤四郎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裏麵:“裏麵有好人,也有壞人,也有沒有那麽壞的壞人……我弄不清這些。”


    “如果是壞人,我的刀會毫不猶豫地對準敵人——哪怕她是審神者,我也會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兄弟而戰。可是她偏偏不那麽壞,我連去恨她都做不到。”


    “我不僅弄不清楚人類,我連自己的現在的想法、心情,有時候都弄不清。”亂藤四郎的聲音很模糊:“我們明明隻是刀劍而已。”


    當刀劍變成付喪神,一切就不如最初那般了。


    原本刀劍被鍛造出來,隻是為了使用,但是因著人類的關係,刀劍有了附加的價值,明明作為武器,又被置於高閣。


    就像本來隻是人類之間在乎的仿刀贗品,也變成了刀劍自身評價的一環。


    的確挺複雜的,百鳥在心中讚同道。


    “那就不要想了。”百鳥平靜地聲音響起:“用刀劍的思維去思考人類的想法,未免有些太強人所難了吧?”


    “過去的我們沒有選擇,但現在——一切都可以靠我們自己來判斷。”


    黑色的鶴對上亂藤四郎的藍眼睛,笑著說道:“我們可以判斷那個人類是否可信,是否需要斬殺,一旦確認是敵人,那麽,揮刀即可。”


    ——太傲慢了。


    “這是你們的自由啊。”百鳥爽朗地笑了起來,填了一點漏洞,他差點忘記自己現在披著付喪神的殼子了:“——也是我的自由!”


    ——太過傲慢了。


    “作為刀劍的我們無法選擇主人,但現在擁有了人心、擁有了人身的我們,為什麽不能自己選擇呢?”


    這不就是百鳥現在一直做的事情嗎?他作為執法者,透過刀劍付喪神的軀殼去觀察那些審神者。這份觀察、這份評價,難道不夠傲慢嗎?


    但這就是他做的工作,他會對審神者做出失格的判斷,真正的惡人會被他親手斬殺。


    那麽他可以,為什麽刀劍付喪神不可以?


    失格者本就應當做好被斬殺的準備,武器傷及自身,隻能說明執刀之人不夠強大,不被刀劍所認同。


    ——可是,這太過耀眼了。


    亂藤四郎錯愕地看著那雙熠熠生輝的紅色眼睛,哪怕不如記憶之中金色的眼瞳璀璨,卻依舊猶如紅寶石一般閃閃發光。


    此刻心中的這份悸動……


    亂藤四郎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他依舊不理解這份情緒,但他又好像抓住了什麽。


    “鶴丸先生……”他喃喃說道。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經曆足夠叫人共情,或許是以這種特別的方式感受到了這些刀劍之間的純粹情感,百鳥笑了起來:“我們可是刀啊。”


    “握不住我們的人,真的有資格做我們的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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