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好是軍營十日一操的日子,士兵們見有從京裏來的欽差大人視察,表現得倒是比平日裏還要認真幾分。大冷的天,大家都訓練得熱汗淋漓,到最後摔跤捉對廝殺的時候,不少人都脫了上衣光著膀子上陣。


    校場裏不僅塵土飛揚,那味兒也不怎麽好聞。


    武略將軍薛大順覷一眼身旁的陸闊,陰陽怪氣道:“可是熏著駙馬爺了?軍中糙漢子講究不起,沒辦法天天沐浴更衣,還請駙馬爺多多包涵。若真是受不了,不如用香帕捂著鼻子吧?”


    陸闊淡淡一笑,“薛大人身上是不怎麽好聞,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本官還是第一次見到薛大人這樣有自知之明又不卑不亢的人,實乃佩服,又怎麽會嫌棄你呢?”


    薛大順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說他臭呢?


    “我說的又不是我……”他剛想要解釋卻又猛地一頓,抬起胳膊聞了聞,眉頭皺起。


    好像是不怎麽香。


    這弄得他都沒底氣反駁了,他明明不是那個意思!


    邵揚翻了個白眼,把這丟人現眼的兄弟拉到了身後。


    人家可是六元及第的狀元郎,論耍嘴皮子你贏得了嗎?想要給他難堪,那就比點他玩不轉的。


    邵揚對那夜差點被陸闊推倒的事一直耿耿於懷,可若是直接找他比武切磋,又太欺負人了。他是不喜歡這皇家贅婿,卻也不想恃強淩弱。


    “不知欽差大人擅長何種兵器?”邵揚明知故問。


    這話一出,周圍人都心照不宣地擠了擠眼睛,薛大順更是高聲嘿嘿嘿了幾聲,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擅長什麽兵器,可不就是指著和尚罵賊禿嗎?


    陸闊麵不改色地走到兵器架前,順手就拿起了放在最邊上的長槍,淡然道:“在下不才,就跟在侯爺身邊學了幾日槍法。”


    眾人見狀都不禁訝然。這九曲槍長一丈一(3.6米左右),重三十幾斤,他一個狀元郎竟能輕輕鬆鬆單手就拿起來?


    這槍莫不是換成了戲班子的道具吧?


    薛大順也有此懷疑,一把從陸闊手上把槍奪了過來,入手即往下壓,就是他們平日裏使用的感覺。


    確實是真槍!


    他又不信邪的揮舞了幾下才又重新把槍給回陸闊。


    邵揚也挺意外,上上下下把陸闊重新打量了一遍,喃喃道:“陸大人真是是跟著沈侯爺學的沈家槍?!”


    他當年跟在侯爺身邊鞍前馬後的,也沒能得他親自指導呢!


    心裏汩汩的往外冒著酸水,邵揚也顧不得什麽以大欺小了,順手拿起兵器架上的長槍,“那我今日就要好好討教一番了。”


    大不了他不使全力、點到即止!


    陸闊半點不懼,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請邵副將賜教。”


    邵揚輕哼一聲便出了招,他的長槍氣勢如虹,帶著沉沉風聲直往陸闊刺去。陸闊身形一閃,靈活避開,反手便揮槍反擊,兩槍相碰,迸發出一陣鏗鏘之音。


    邵揚隻覺得虎口被震得發麻,望向陸闊的目光第一次帶了認真,他大喝一聲,攻勢更加迅猛。


    與大家想象中一邊倒的場麵不同,兩人你來我往,打得難分難解、激烈膠著。眾人看得既心潮澎湃,又疑惑不解——他們一根筋的邵副將是什麽時候學會放水禮讓這種人情世故的?


    不過他這演得還挺真的。


    也不怪眾人會這麽想,一個軍中副將和一個文弱狀元怎麽可能會打得勢均力敵?


    可事實就是這樣,邵揚的心裏越發不是滋味,當兩人的長槍再次在空中猛烈相撞時,他隨即便收了勢,“是在下輸了。”


    他沒能在三招內贏下來,就已經丟大臉了。


    陸闊抱拳一禮,“邵副將承讓。”


    眾人見邵副將都拍起了欽差的馬屁,他們自然也不能落在人後,立馬圍在陸闊身邊說起了好聽的話。


    薛大順切了一聲,走到邵揚身邊,“邵大哥,你何必給他留麵子?就該給他點顏色瞧瞧才是!”


    邵揚垮著臉,卻仍是說了實話,“我並不是故意讓他的,他是自己有本事。”


    若說一開始他還想留力,但幾招下來,他已經不知不覺全力赴之了……


    “哈?”薛大順大吃一驚,迷惑地撓了撓腦袋,“他不是才跟沈侯學了幾日嗎?


    難道狀元就是比一般人聰明,連習武都快一些?


    邵揚沒說話,看向陸闊的眼神更深沉了,恨不得能扒光他的衣服看看他是不是什麽骨骼清奇的武學奇才。


    馬上就是中午了,眾人說著話便一道往飯堂去了。還沒走到營房,就有人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將軍,有急報——北彌軍往易縣去了!”


    邵揚一聽,隨即發號施令,“立馬整隊,一個時辰後隨我出征。”


    他之前半路回來了,但人馬糧草都是現成的,即刻就能出發去易縣應敵。


    “且慢!”陸闊鎮定自若,接過報信小兵手中的急報認真看了起來。


    薛大順覺得這人是在故意壓製邵揚的權威,哼道:“行軍打仗拚的就是一個速度,若我們去晚了,易縣就危險了。陸大人還是別在這拖拖拉拉的!”


    邵揚也覺得他多此一舉,北彌上一次是因為大雪才不得不中斷犯境。如今雪停了,他們自然要重新發兵了。


    陸闊沒有理會他們的不滿,神情依舊從容,“茲事體大,邵副將不如與我一道回府和都督商議一番。”


    邵揚沒怎麽猶豫就應下了,“好。”


    沈都督是甘州軍的統帥,他如今清醒了,這樣的軍情自然該與他稟報。


    此時的杜府,杜鵬正美滋滋的由姚曼兒伺候著用飯。


    “將軍,反正您也沒事,還是去軍營裏轉轉吧?”姚曼兒咬著唇,委屈巴巴地說道:“您一直待在家裏,別人又要說我是狐媚子了。”


    杜鵬哈哈一笑,伸手在她腰上掐了兩把,“爺我確實是沉溺在夫人的溫柔鄉裏啊!”


    “將軍!”姚曼兒嗔了他一眼,雖然帶了些許假的嬌羞,但麵上的惱意卻是真的。


    這醜東西不去軍營幹活不就成廢物了!


    “你啊,就別瞎操心了。”杜鵬呷了一口酒,笑眯眯道:“爺我自有打算。”


    現在雪停了,北彌人肯定又要卷土重來了,他是不想外出應敵的。沈家派了兩個廢物到軍中管事,他要留在鄴城才能更好的攬權。


    姚曼兒還想再勸,杜鵬的親隨就疾步跑了進來,“將軍,軍中剛來了急報——北彌人又往易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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