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火了:“我還喜歡裴大哥呢,你說你胡亂安排個什麽啊!”她的心思,在沒有確定想要對外說出來之前誰也別揣測。見明火嘴角抽著似乎很委屈,她又為他斟了酒:“那你和裴大哥喝酒啊,別管我。”


    裴英邵含笑看一眼他們:“隨意就好,明火不必陪我,你抿一口就好。”


    他是心思熟透的凡人體魄,這梨花說的喜歡,他是不會做多餘想法的,他有意撮合他們,但又覺得未必合適。


    明火被裴英邵的氣度給折服了,心裏也不和梨花計較,喝了小口的酒。


    “喂,那我們何時去紫薇桃山莊?”梨花瞥一眼明火。


    “你算計我,還讓我躺倒了扮演唱戲的,結果是我差點讓那婦人給羞辱……我不去,我心情不好,精神受到損失了……不去!你去吧。”明火像個姑娘一樣嗔怪著梨花。


    “啊?你竟然這麽小氣。”梨花很想笑,但是忍住了沒笑也沒多說了。


    明火看著糖人塑造的中年俊男,忽地明白過來,這或許就是縈繞在梨花心頭的迷惑,那麽他的迷惑呢?方才那怪離去時,縈繞他心頭許多年的事情,總是惹得他心頭起伏,導致他一身的戾氣與冷漠這麽多年了。


    這怪物剛離去時,也是他因為對方靠近他說了些話,他因為它說的而鬆弛了力道使得那怪有了逃脫的機會。


    “那一株百子荷的隕落,無人能知曉所以然,唯有我明白這其中的端倪。要想知曉個明白,後半夜醜時到那泉水畔來吧。”


    這是怪物消失前對他的耳語,隨後掙脫他的鐵鍬,根本就無所謂的姿態離去了。


    “你究竟是誰?為何我對你有那般熟識的感覺啊……“梨花低聲自語,聲音很低。


    阿芍忽然過來攀住梨花的脖子:“我是你形影不離的小夥伴呀……怎麽了?”她剛跟著裴英邵去別的酒樓聽了說書的,這些詞兒就是學了來的。


    梨花赫然看到阿芍一對眼下浮起暗沉,再看她手比往日還消瘦。


    總覺得她最近體力不算好,吃的也很好呢。


    “裴大哥,你看她,這究竟是咋了?我看不出來。”


    裴英邵表示他也知道,隻說這或許是體力消耗的多,困乏。說著就幹脆對她和明火招呼:“那咱們,要不去一趟山莊吧?”


    裴英邵讓慈雲館這裏一名女裝男管事,過來給阿芍安排一間客房歇息,外帶吃喝都送進屋讓待著。他帶領明火梨花離了慈雲館,這慈雲館的大門從敞開的變成了虛掩。


    “我剛才就是覺得你一直盯著那糖人,我就說了多餘的話,你別見怪喔!”明火出來外麵就先給梨花解釋。


    梨花其實沒放心上,她反而問他:“你就那麽在乎一個村少婦對你的碎嘴,和那些人一般見識,隻會顯得你很幼稚!”


    “我在乎你,總行了吧!“這句話,明火沒有在梨花和他近距離時候說清楚,直到她離開他三米遠了才說了出來。


    這姑娘脾氣很強,很固執很有堅持,但在有些場麵上確實不顧及他的感受,他倒是很在意她究竟是喜歡那個糖人什麽啊?喜歡年長她很多歲的男子嗎?好吧,他現在明白了,所有女人都喜歡依附那種成熟狡猾會哄人的老練世故男。


    難怪對於裴英邵的跟隨,總是馬屁精一樣時時奉承著,生怕丟了那人。


    “喂,聽見了,冷臉的家夥,你說話別總是那麽小聲嘛!還不快跟上我們。”梨花走到一個拐彎處,回過頭站住等明火。


    “呃,來了!”明火這次不打算多想了,跟上來走在裴英邵另外一邊。


    也許是覺得剛才說的話太沒個性了,他又補充一句:“我不是給你說的,我是說裴大哥。”


    梨花追上兩步,冷眼看著他,他又拿裴英邵擋著,上午手勁那麽大地裹挾住她,還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為她買糖人呢。


    死愛麵子的臭明火,還會關鍵時候嘴裏冒火的人,可愛帥氣冷漠無情的明火。


    如果他喜歡一個雞腸子女人,那該多去張阿雀家,對著她家雞舍呱唧呱唧一會兒不就成了。


    明火似乎也知道她想啥,笑的意味膚淺地加快步子走著。


    這會兒近黃昏了,四野暗沉,一種窒息感籠罩在行走的人周身。


    由於他和她年紀相仿,走在路上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定過親的一對兒,在半山腰屬於紫薇桃山莊的圍牆邊,天空飛雪撒著,抬著禮物依次站著等候的人們滿臉期待。


    有些人索性解開扣子,脫下外裳蓋起來那些價格不低的物產,那是用來表示真心意的,否則莊主會把人給轟出來的。


    這份心意真摯誠懇到,哪怕手臂上滿是現場凍裂的血紅口子,那是新的凍瘡,由於未及時禦寒而形成的。


    就算是這樣等待是漫長的,但為了進一步獲得真實情況,梨花裴英邵明火都硬挺在寒風飛雪中等待,前麵等的人百米長呢,怕是輪到他們又是後半夜了。


    正這樣想時,那日先頭出來這山莊偏門的青衣男子,遠遠地撐傘走下來,那步態還是優雅到仿佛專人教導出來的規整。


    “莊主有請你們三位先來,這是莊主的吩咐!”這男子態度一改上次的傲然如鶴,這次他竟劾首施禮了。


    雪花灑滿青石地,寬闊內院裏,青衣男子脖領圍著那日燕無雙床內圈椅上的同樣毛皮。


    進了門檻,深邃門廊內樹立繡花屏風依然,拐過去那裏瞥一眼許願池,裏麵依然堆滿了銀錢黃金。


    燕無雙的拔步床這次換了素淨的床幃,他身上直綴墨藍色外裳內襯雪色襦衣,那粉梅枝滾邊顯出細致的秀雅,粉色荷花高頭鞋。


    他發束是墨藍色簡單綁著一半,餘發蓬鬆絲滑斜過來肩頭如一泓流瀑,圈椅前方襯了粉紅藍絲繡雲雀的墊子,上麵一壺翠瓷裝著溫水。


    走出來床廊,迎接她時,那精壯上半身滲透出薄薄的衣衫外,任憑誰都能心頭啵啵跳動。這是能穿透人的魂魄深處,牽引你去喜歡他愛上他的活生生的魅力。


    梨花視線沒敢多停留,這是有別於上次的倜儻撩撥,轉而扮演清雅動人的儒生啊?


    這要是少婦,不,少女情竇初開也難以抵禦,中老年女的過盡千帆也能被迷惑住了,是勾魂噬骨難以吃得消的美男子。


    裴英邵明火都是跟在梨花身後麵的,一進來也被燕無雙招手喚著讓上前,甚至到他的拔步床內落座,他那個床內三層床幃如波浪樣地垂地,最外圍四個圈椅不多也不少剛好。


    而他那手背上鴿子卵大的稀有白石,綴著黃金流蘇更是增添他的魅力,看到人都落座了。他起身對著梨花:“可把你給盼著來了呢!”


    一個男子究竟有多少魅力在他身上?所有女子包括梨花無力抗拒這種姿態的,很恰到好處的柔和還帶著圓潤的氣態,眼神中不卑不亢的度量把握的剛剛好。


    明火眼神中透著揶揄,能讓梨花感受到自個背後一股怨歎和酸味的襲擊,裴英邵目光主動忽略這燕無雙,他四下裏端詳起這個拔步床來,發現這裏有很細致的布局。


    見梨花半天不敢回應什麽,他似乎也看明白了明火對她的揣測,他眸中清冷,擺開距離。


    通常,要是進來梨花這樣的即將成人的少女,免不了嘰嘰喳喳的喧鬧,很意外是,他沒見到她對這青年修真者的目光挑釁回應。


    第46章 燕若九春【13】


    至於明火這個所謂冷酷俊帥的修真者,被他燕無雙撩幾下就臉紅了,也不足為慮,反倒是這位魁偉的讓他很感意外。


    燕無雙眼一望裴英邵,裴英邵隻好率先說:“聽聞莊主知道很多詭異事兒的內幕,我等仨特意過來想知道,如今可有人時興白銀鑲翠玉釧裝飾頭顱?”梨花明火既然不知道從何處問起,那不如他先問:“莊主的大門外卷著鋪蓋卷等的外地人,圍牆邊排隊帶著禮品的酆水鎮本地人,我們,就先從要緊處問你啊。”


    梨花真沒想到裴英邵問的這麽緊要,看一眼明火,真不知道他上次來問了什麽,還是就沒問到,被這燕無雙給撩得把持不住逃跑了。


    明火神情緊繃,燕無雙略一劾首:“諸位,請用茶!”


    先是為他們三人麵前的瓷盅裏,提起那翠綠瓷壺,梨花搶先問:“你這居然是茶,不是水嗎?”


    “聖君這麽關心這事兒來了?”他一劾首就是衝著裴英邵,這姿態任何人,不論男女都很傾倒。眸光全數凝望裴英邵,他又說:“槐江山多舒適啊,您非要留戀著人間俗世,人間此刻那京都外城門內,貼滿了全是您的通緝令。”


    未等裴英邵明火梨花說什麽,巨大排場的拔步床內搖晃起來,床幃三層浮動飛舞著,床中間神龕上那菩薩暗金色身存在感十足,那絳紅色床幃看起來像是幹了的血,圍繞在菩薩周圍。


    裴英邵細看,這是屬於巫界的女神。


    燕無雙明眸湧動異彩,他還是那薄薄的絲鞋行走無聲,旁若無人地走上床,雪白襦衣領口顯示著肌骨的分明。


    “槐江聖君,我在想,我下一世不知可否有機會能到聖境裏遊玩呢,但,這不可能……哈哈哈!“燕無雙笑的有些神經質,但又很是恰到好處。


    “我們問的是如今這酆水鎮的案子啊。“梨花怕他忘記,適時地提醒了一句。


    裴英邵說話很不客氣,也昂著頭從那菩薩暗金色像俯視到燕無雙:“隗皇後重金尋你來問事,你把那副能讓人異化的髒器給了出去,對吧?既然有本事獲取我的髒器,那麽閣下來自何處?妖界巫界還是冥界?”


    燕子無雙單手撐在床上側臥,那手背上鴿卵大的白石連著黃金流蘇,說話很慢:“我這飾物是屬於女子,可我就戴上了,也無甚不妥的。”


    梨花不經意說道:“隻要是好看的,未必隻有女子才佩戴。”


    顯然,明火不知他這樣的話該怎麽回應,裴英邵也覺得沒必要回應。


    但讓他們三人都很吃驚而意外的是,燕無雙似哭又如歌般帶著淚花,廣袖飛揚輕飄飄從床上坐起來:“當然,這是專屬於我的刑具呀……女子受過的,我比她們受之更甚。”


    笑著說話的嗓音低沉悅耳,一舉一動,淒涼美好都是他。


    梨花眼中大駭,他這樣俊雅脫俗的男子究竟埋藏了什麽心事?年紀輕輕的,頂多比她和明火略大一歲兩歲的。


    “我才不是什麽白龍的化身呢,那都是說出來讓人聽著好聽罷了。“燕無雙瞟一眼那菩薩身上,又一轉身正對上了他們說:“我一個凡人,我什麽能耐都是她給的,我還能說什麽呢!”


    “你是說你床頭這個供奉的神明?”梨花很好奇地問。


    “嗯,她是我的恩人,你們也可以不用理會我的。”燕無雙細看是描眉畫眼了,那眼尾弧度自然向上,眼下後三角血絲明顯。


    裴英邵兩指按住喝水的瓷盅,對明火暗示:“你這茶不能喝的,你做了手腳。”


    “不不不……我並非有惡意,也是你們喝了茶才能知道我的事兒。”他說著舉起雙臂,猶如烘托一輪新月,款款在床廊中與床之間的木地上舞動,這動作流水行雲暢快又美好。


    “好美呀!“梨花喝了茶之後這樣一聲讚歎,隨即歪著頭坐在那兒動不了。


    “梨花……醒醒!“明火眼看梨花無意識了,他也將瓷盅裏的水喝了。


    他知道裴英邵必定不會在意,於是他將梨花的頭枕上他的膝,這是能減輕她進入幻象中的那種偶爾遭受電擊般的痛苦。


    煙霧濃濃中,她已找不到這華麗拔步床的位置。


    高山野嶺無人的盤山道,樹木蔥蘢中果樹繁多,其中很肯定的夾生著嫣紅的人參花。


    有個成了精的怪物就成長在這山裏。


    沒多少修為,想走到人多的地方接受繁華俗世的洗禮。


    她不是凡人,也還有點修為,就想著以此走一趟,她也並沒有想太多。


    她穿著不知道何年月縫製的舊衣衫,肆意自然地任憑肚腹咕咕叫,就穿行在市集上那些紅燒肉,炸醬麵味道竄著的街中間。


    一處台階上敞開的店門內,就是賣炸醬麵的館子,那豆腐瘦豬肉炒香的湯頭澆在麵條碗裏,腸子都被牽引著朝那裏走去。


    她一走進去,表情渴望地盯著那剛澆上湯頭的麵。


    · 那炸醬麵不隻有肉有豆腐,也有翠綠的青豆還有紅的甜椒,她簡直很想一頭紮到碗裏去,她也隻是看著。


    店頭夥計瞧她一副傻瓜樣兒,就說:“姑娘,要不要吃一碗什錦炸醬麵啊?可能你沒吃過,但這不要緊的,你嚐一碗,吃吃看好不好吃。”


    她忙欣喜道:“好!”她奔到取飯口那裏,端起剛做好的麵,但她就端著,還不敢吃。


    凡塵險惡,規矩層疊,她那裏會知道,這裏從來就沒有平白無故的熱情和善意。


    這炸醬麵簡直是不可多見的美味佳肴,她張開嘴,輕輕舔了舔碗的邊沿,吃了些紅醬肉沫。


    凡塵並不壞呀,看看人家還給她吃的。


    她就這樣端著麵,走著,笑著,一點點舔著吃著。


    店頭夥計嫌她很奇怪,讓一個洗碗的胖婆子出來追上她:“姑娘,怎麽吃著麵就走了,你沒合帳呢!”


    她從沒有付錢的概念,轉頭木然:“那個脖子上搭了白毛巾的人,說讓我吃的。”


    胖婆子脫下手裏的鞋抬的高高的:“你想吃霸王餐啊?“隨後對著滿大街路過的人嚷嚷:“看啊,這姑娘她說吃麵不想給錢啊……。”


    她對於凡塵禮教也很無感,她的真實麵對又是那麽無謂,看起來是個該懂規矩的大孩子,實際上她是首次踏入這新鮮的世界。


    站在麵館門口的店頭夥計咬牙,見她吃麵端著碗還不做聲就走,一揮手就召來幾個男女,盯著她:“臭乞丐丫頭,專門來我們店裏撿便宜,拖出去,倒吊起來沾水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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