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那麽你一車的蜂蜜和你一籃子蝴蝶酥,你成,我為何就不成呢?”


    “我這是心意,知道嗎?我親手做的呢,你別看著蝴蝶酥,上麵金黃色是我的棗花蜜,焦黃色可是我自個磨的小麥麵粉。”婦人雖然也忌憚著梨花這樣背劍的少女,壓著聲音怕後麵的人們聽見:“不是我說你,是因這莊主據說是白龍的化身,下凡普渡蒼生為民解憂的,尊貴來自天生,所以,我勸你別費太多心思。”


    哇!這還下凡普渡眾生,為民解憂喔……


    梨花往後看,就見裴英邵很淡然看著山腰的風景。


    他見梨花和人為了不必要的事兒起了爭執的苗頭,他碰碰她的手:“咱們安心等待。”


    這時,從山上小道走下來很多都是已經麵見過莊主的人們。他們這些人去一趟紫薇桃山莊前院,出來後也是臉上凝重,沒幾個人是欣然愉悅的。


    身後的裴英邵拔下他一枚翠玉戒指,塞到梨花手心,這是讓她心安地去麵見那莊主的見麵禮,他是看出來她這少女心裏的焦慮了,這讓梨花感受到他的悉心不是假的,難怪小丹會心裏那麽依賴他,不是沒道理。


    據前麵那婦人說,這小道上比山底下大門那裏要稍微早些,這會兒都掌燈了,果然就如街頭賣貨的人說的,徹夜長明燈盞不是假的,是仰慕朝聖者甚多吧。夜裏子時都過了,賣宵夜的小販推著車都到這裏來兜售好幾次了,回望後麵跟著站著等著前麵入內的人並不減少。


    子時三刻,梨花前麵那粉底很厚胭脂也塗的很厚的婦人進去了,出來的時候她帶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推了出來,胭脂紅丟丟的那張嘴撅的突起。


    梨花問她:“你沒說你的蝴蝶酥,可是你用了你家的棗花蜜親手炸的?”


    粉麵婦人眼中不服,推車下來時候對還在等候的人們橫衝直撞的,轉頭狠狠懟梨花:“你是覺得你臉皮子很嫩,還是認為你帶個破戒指就比我能行了?”


    “你能啊,你怎麽不當他的使喚丫頭天天見著他呀?”本就心情沮喪的婦人被梨花一席話嗆得,放下推車準備教訓她。


    這時, 隔牆兩丈遠的室內有人擊掌,那聲音是對牆外聒噪的阻止,也是姿態算是柔和了,掌聲很響亮到能感受到幾分的凜然肅穆。


    這婦人忽地站直了腰背,兩手抱臂,決定也看一回梨花的笑話,她想,她那麽用心準備了,她都沒獲得什麽就被拒絕了出來,看這丫頭背著劍那麽古怪的樣子,她能比她這麽準備充分的人好才怪?


    梨花被這婦人酸的心頭窩火,但還記得大叔的教導,要穩定情緒地說話:“我認為我必定會很受歡迎的,因為我沒過分蓄意作準備嘛,所以,莊主必定也會對我客氣的。哈哈!”


    梨花正氣勢拉滿了站的脖子昂起,卻被裴英邵從後麵扯了衣角:“該你了,進去那道門。”


    梨花抬眸望見前方兩米處徐徐推開的一道山門,門上燈籠是橘黃色一對。


    門上石獸那裏的青衣男子望一眼他們,瞧他們也不像是很有財力和貢獻力的樣兒,凝眉瞅著梨花:“你想進來問什麽事兒,就先給我說吧。”


    梨花被問住了,她卻是沒想好該問啥,就算想問也不能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來呀。她微微被男子氣勢給震住了,轉頭看向裴英邵,裴英邵虎眸對男子一瞥:“你是莊主嗎?”


    梨花反應過來,隨即也對那男子說:“您要不是莊主,就請讓個道兒!”說著就上前踏進去門檻,對這男子肆意為難的態度回應了一個白眼:“回頭我會在莊主那裏為你美言幾句的。”


    這青衣男子沒說話,關上門,先一步進去領路,到了廳房門外,他朝著梨花手中一直打量著。


    梨花隻好把手心那枚,來自裴英邵的翠玉戒指亮給他看,那可是京都貴族才配擁有的禦賜之物,稀有價格高等。


    本來對梨花很不友好的男子,眼前一亮,他衣著講究也是期待能遇見高貴富庶的人,微笑望著梨花展示他剛成年的異性魅力,惹得梨花豆蔻心房微微顫動。


    “您是侯門,還是世家的小姐呀?”青衣男子說話市儈的令人生厭,但他眉眼俊美姿態也得體到恍如接受過專人指導的。


    梨花波動的心房定了,她厭惡這種人,壓低聲音道:“禦賜之物非等閑,但也非俗物,你最好別多看,小心會長了不好的什麽在你臉上呃!”


    這要說口才靈敏,話術高明,梨花都是深受她那人間清流,品德樸實的大叔師父影響,損人不損到底還給人留著幾分顏麵的。


    但這青衣男子或許平常被人縱容慣了,他瞪著梨花,伸出兩手驅趕斑鳩一樣,眼中惱怒的很。


    室內忽然有男子輕聲咳嗽,青衣男子即可停止驅趕的手勢,惡狠狠眼眸中一轉:“進去吧你!”


    廳房內的男子不知道何人,青衣男子感覺很在乎對方的舉動。


    梨花挑簾而入,立刻被一種壓抑又很舒適感的氛圍撲麵裹挾著,這種感覺是溫馨而柔和的,也是並不會帶來威脅的觸覺。


    一道豎立的煙紫色吳越繡屏風橫在眼前,朦朧視線中依稀可見這時候剛時興的華麗拔步床,床內正中央供奉著金身菩薩,床的裏外三層都是五彩珠子裝飾成流蘇般綴在上方,那菩薩身上的金光從內向外照出來,有一種亙古的風韻。


    那些流蘇般整齊,但大小不一的藍紅石翠黃白玉珠子,點綴在菩薩像的頭前顯得神秘不可揣測,那菩薩莊嚴端麗中透著吸人心魄的神態。


    就在大屏風前麵還有個許願池,赫見來客投入碎銀子成堆成小山,還有燃香的火折子擱在一旁的小桌上。


    “姑娘,到屏風前麵來!”


    梨花正想知道這菩薩究竟是怎麽發金光的,咋就那麽耀眼呢?男子一張絕世俊顏就從拔步床內回廊出現,說話像詠詩。


    她慢慢拐過這屏風,腳步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近前,男子已然邁步從床的回廊裏走出來,出現在她麵前零距離,所幸的是,梨花並沒有心髒波動很快。


    這男子金剛石鑲嵌在發簪兩端,一身墨藍色通裾大襦袍,內著清晰可見頸骨的交領衫褲也是墨藍色的,腳上是室內穿的薄薄的淺灰絲鞋,但就那頸項底下隱約可見的肌骨就會令人心跳加速。一對視,一伸手足能讓任何人淪陷,不論男女。


    梨花緊張地閉上了眼睛,這男子伸手扶穩了她的肩,梨花心跳起伏劇烈,這人這般靠近是想作何打算?


    後退了兩步,竭力不讓心頭這麽不穩,這男子竟又逼近了一步,眼神溫和如禪定,這動作很有侵略性。


    她想到了那塗脂抹粉的婦人,那麽這男子也未必就能接受庸俗,那麽,她算是純樸也自我感覺不算庸俗了。


    梨花轉身,看著許願池裏那些小小圓圓的銅錢,微微回過神,她聲音帶著飄忽:“這位公子,小女子我到此地時來問事兒……就想知道那些事兒,你會不會知道。”


    她像是路過繁華樓閣的村姑,而對方是行徑奢侈又十分倜儻的貴公子。


    梨花雖然在山寺腳下的市集中,偶爾也會遇見,和她清冷避世的長腿大叔師父聊天的年輕男子,但都沒有眼前這位俊秀。


    更別說這種心跳到嗵嗵嗵的滋味了,她是第一次。


    他,應該不是喜歡她的,對不對?


    男子微微弓腰看了看梨花,轉身又回到他的拔步床內,那內廊一側的木椅上,椅背上灰色刺繡豔紅寒梅的靠墊,上方圍了一圈絲滑貴氣的皮毛。


    通裙裾大袍拖拽在地上讓他身形看起來更修長,絕美雅致又渾然天成。


    “你要問何事啊?姑娘。”


    他左側正中窗棱位置,那木龕上的菩薩長眸微閉,金色光輝忽明忽暗,這床廊內外雕花欄杆扶手均繪了暗金色,隻見那菩薩的蘭花指中縷縷漂浮著濃黑色。


    男子正衣襟而坐,身旁立著一根金色手杖,他手指上兩枚小小指環連著白石手釧,每個大如鴿卵,在這中間又綴了黃金流蘇般的碎鏈條。


    “我想問的是,前幾日我見到個怪物是吃了醅幹的髒器。“梨花決定把話說了就離開。


    男子把玩著手釧,觀賞白石晶瑩,似乎沒什麽興致地揚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我問的話,您還沒回應呢!”梨花站到屏風後麵,相對安全遠距離的地方說著。


    那人也隔著屏風說:“你們怎麽都問同樣的話呢?吃人的髒器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又不是你吃了。”覺得對梨花說話不該如此,他又說:“我就拜托你們來的人啊,問事兒能不能問個新鮮點兒的。”


    第36章 燕若九春【3】


    從酉時三刻那會兒天尚亮堂著,到了此時醜正時分,紫薇山莊的莊主現在說他對問的話感到不新鮮。


    像這樣的男子放浪還率性,竟這般狂妄?


    “你說吧,究竟什麽話是你感到新鮮的?”梨花認為她,反正是沒指望能得到好結果了,索性問個明白。她走到拔步床外昂首:“你說的輕巧,你可知活的髒器醅幹了服用,對於那個髒器的主人是什麽滋味?”


    男子斂住一雙瀲灩驟變的肅穆,扶著雙手,緊了緊大襦,身軀保持在寬椅最前方:“就在你來酆水鎮之前,午正時分,那銀雪衫男子在這裏和我分食一碗燕窩呢,他這個人怎麽說呢,他若是穿上女兒裝,再抹上胭脂我可能會娶他,可你說這人他問著和你一樣的話……我是圖逍遙快樂的,我憑什麽會知道那些事兒。”


    他一說銀雪衫男子,哪裏會有這麽巧的事兒,怎麽她到哪裏,某人就也跟著到哪裏?


    明火你也來了紫薇山莊?這不可能。


    這莊主會知道他們三個來鎮上的時辰,這也不意外,他在這裏必定也是手眼通天的嘛。


    見梨花思忖著不說話,男子起身,通裾大襦隨著他一個起身又敞開了,那喉結凸出的頸項底下橫著惹人的胸間肌骨:“不過,他換不換女兒裝倒也不必了,他太冷酷了,不好玩,你要是調教調教細致些就比他耐看的多呢!”


    這是怎麽了,梨花忽感心中萌發不安分的意味,那男子肌骨是多麽地迷人結實啊,如果把他換成明火該多好。


    但若是明火見她被別人胸膛上肌骨給迷住了,那麽她還能繼續麵對他嗎?管他呢,白吃的鹹菜鹹就鹹唄!


    距梨花三尺的男子伸出一手就摸上她麵頰,他是看出來她想什麽,梨花是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手,眼看著人家撫上她的鼻尖,她的唇瓣,手指腹如絲如輕棉布的觸感:“你容顏清麗不自知,可惜,可愛。”


    梨花聽到這樣的話是描述她這個人的,她感到荒謬,不真實的轉頭哽咽起來,捂臉。


    她活了十七歲,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不管是真是假,這時候她是來問別人的事兒,怎麽就成了她的姿容被討論的時候?


    男子出來拔步床,站到她麵前,撐著雙手臂在胯上:“你說的那種事兒,我還真的不知道,可有點意思的是,你身邊人就是你宿命裏至關重要的,按照民間的俗話說,不是一根藤就不會結一樣的瓜。”


    梨花現在隻想拚命不看他的頸項,那是絕對讓她信念垮塌的視線,看多了會要命的。


    “結瓜?我不知道呀……”一想到他就站在她麵前,梨花鬆開捂臉的手但不敢看他。低頭間,凝住呼吸穩住思緒試著抬眼看對方:“我身邊是我師父,嗯,現在多了個妹妹。”


    她說話依然慌亂,男子還是與她三尺距離,他此刻眼內沒了水光顯得真摯:“對,我正是說他們,見你並不似那市井女子的退縮,我就給你說吧,裴侯爺承襲社稷之初的功勳數百年,現在天神英邵下凡投入裴家,對侯府來說就是走入消亡的開始。”


    梨花頓時從迷離中回返清醒,眼睛眨了眨,感到很難想象的問:“裴英邵降生裴家,就是最大原因嗎?”


    男子見她這麽快就從迷蒙中抽離,倒也不意外,對視梨花退後了幾步,斜坐在許願池那兒的大石上,似是遠些觀看她,幾步又是維持三尺:“他人的從中作梗,而且還是位居至尊,但又很難說是與不是。”


    瞧著男子目光晶亮,言語間也還算正經的,這樣說來,人變異為精怪竟是那金鑾殿上那位所致使的?


    人間的皇啊,他怎麽可能做這樣不光彩又失身份的事兒?


    京都二十年內都還有一次除妖大戰,那些修為厲害點的精怪都被殲滅了。


    梨花也是站著不動,為免萬一與對方超過這三尺距離,她怕被男色淪陷了,心智就被剪斷了。


    她微一轉臉,凝視著大而華麗的床中央,疑問的目光對上那菩薩的雙眼,她難以相信這裏的莊主怎會知道這些。


    再瞧那男子手腕上,鴿卵大的白石綴以黃金流蘇,他正望著她眼中真摯,不帶多一點的姿態,仿佛對她說:“不用多想,沒有我不知道的。”


    梨花壯著膽子挖苦他:“這世上,你就沒有不知道的吼?”


    男子眸中表示出明顯的無辜,他後麵什麽話也沒說啊!


    此地不宜久留,看他的菩薩那副傲然長目,再加上他奪命噬魂的雄性魅力,梨花快挺不住她的雙腿鎮定,她怕他再一摸她的臉,她會把持不住身子變軟了暈倒。


    “告辭!”梨花轉頭間兩手一拱,打算拐過屏風左側出去這廳堂的門。


    才敢這樣想,男子腳底下似是踩著油的,很有魅力地到了她前方,逼著她不得不退到拔步床外側。他一手撐開在她身側:“問了事兒,你都沒酬謝呢!”


    梨花認為,把這凡人變異成精怪的問題,他指引到偏處了,她認為皇上不可能容納怪物橫行人間的,怎會因此斬殺裴家?權力,對於一個君主而言,早就達到了。


    她還是低腰企圖從他腋下鑽過去,她好歹是身有一技之長的女子,六歲練氣十歲禦劍的人,有天在山寺後麵的紫竹林裏練功一整日,一隻毒蛇被她無意砍兩截,有人就看她一個小姑娘單獨在那裏,走過來說那蛇是他養的要賠錢。她絲毫也不畏懼,最後對方被她的淡定擊垮了貪婪,悻然離去。


    現在,她竟然被一美男軟性糾纏,想討要些好處,還逼近了她身子。


    竟有這樣的人。


    這酆水鎮裏慕名而來問事兒解惑,他難道對每個人都這樣啊?


    梨花不敢對上他的雙眼,心裏腹誹來去的。


    “你是不是,想對山下的人都喊一聲,說我的山莊行事不地道,說我身為莊主不夠端莊嚴肅?”


    “嗯……不是的,我沒那個意思。”梨花心虛地回話,但又不甘心被對方猜中心思,直接掏出裴英邵那枚翠玉戒指捏在他眼前:“這個,給你,算作是我給你的酬勞,……很貴的喔!”


    “是裴英邵的,我要了!”男子低頭銜住了戒指,留下一股很舒服的氣息,他將那枚戒指套上他修長的中指,手背上一下就多了一點翠瑩。他的眼睛還是凝著梨花,款款又拔下來:“他的手那麽粗,這戒指不適合我,給你!但,我要的是你的,單純屬於你給的什麽物兒都好呢。”


    梨花伸手幾乎用奪的,從他力道十足卻異常柔軟白皙的手裏。


    她不能說這人流氓無賴,因為他姿容俊雅無絲毫庸俗,撩起來也沒有很露骨,但在戒指到手心時,還是被他啄了手背一下。


    隻這一啄,就讓她心裏泛起潮水,腳步快要虛浮,偏這男子又悅耳聲音帶著熱烈地乞求:“你留下來做我妹妹吧,我很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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