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形飛船內,幾個人尷尬地坐著。鐵濱看著麵前的幾個或生或熟的麵孔,腦內小劇場的劇本一時間還不知道怎麽編寫。她的目光掃過褐山、常焰秋、阿荊,最後停留在唐玉蜓身上。唐玉蜓和宋琪瑰正在用方言小聲嘀咕著什麽,被她這麽一盯,趕緊閉上了嘴。


    最後褐山打破了沉默,說道:“這位是鐵濱公主吧,我記得我去月球解決重力危機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女孩。”


    哼,莫名其妙套近乎肯定想要隱藏什麽目的,鐵濱心想,難道這個機器老頭跟唐玉蜓串通好了想要圖謀什麽?“褐山先生,”鐵濱充滿懷疑地問道,“你們科學會不是隻解決問題不參與衝突嗎?”


    “有時候想要解決問題,就不得不參與衝突,沒辦法。其實我找到各位,確實有事情想要大家幫個忙。”褐山說道,“這個飛船的通訊係統壞掉了,我們先回裂穀綠洲去,我再慢慢講給大家聽。”


    “我救生艙裏有通訊係統,有什麽需要聯係的,用它就行了。”鐵濱說。


    “哦?那太好了,等我一下。”褐山說完走出飛船,爬進救生艙乒乒乓乓一頓敲打,很快抱了一堆芯片和線路回來。


    “這樣就能修好飛船的通訊係統了,我們回裂穀去慢慢修。”褐山把通訊芯片放在桌上說道。


    鐵濱有點後悔,她想自己應該先聯係一下王國那邊的,現在來不及了,在這無盡的沙漠中想要活命就隻能跟他們走了。


    飛船升空,向著褐山的裂穀飛去。船艙裏又是一片沉默。


    鐵濱心想,既然已經上了賊船,有些事情幹脆問清楚。她一指宋琪瑰對唐玉蜓問道:“唐玉蜓,她不是你的左護法嗎?‘鐵哥’是什麽情況?”


    宋琪瑰的腦海裏,鐵濱一邊解衣扣一邊向唐玉蜓走近的畫麵還在晃來晃去,她剛才小聲問唐玉蜓那是什麽情況,唐玉蜓也沒解釋清楚,這讓她心裏直泛酸,她搶著回道:“我倆關係好,我愛叫什麽就叫什麽,你管不著。”說完還抱住唐玉蜓胳膊不放。


    “哼,利用上級權力強迫女下屬提供服務,果然圖謀不軌。”鐵濱冷冰冰地說道。


    “你說什麽你!你當著我鐵哥的麵扭捏作態脫衣服,你才圖謀不軌,你才提供服務!”宋琪瑰回懟道。


    這個宋琪瑰一段日子不見,好像脾氣變大了,唐玉蜓連忙攔住兩人說道:“不要吵不要吵,都是誤會,沙漠裏麵那麽熱,不像飛船裏涼快,脫一兩件是正常的。那個,公主殿下啊,你在月球王國待得好好的,是什麽風把你吹到了地球上呢。”


    “既然已經上了你的船,我就沒必要再隱瞞了。”鐵濱說道,“我的王國跟藍血人控製的當歸教發生了戰爭,我的旗艦被擊毀,所以我才流落到此,王國的情況我還沒來得及弄清楚。”


    “藍血人的當歸教?是成歸葉,不對,是葉歸嗎?”唐玉蜓問道,“能不能細說一下?”


    “對,詳細說說什麽叫‘上了你的船’。”宋琪瑰問道。


    鐵濱從國王鐵洋收到運送“雙魚座”代碼情報開始講起,然後是自己進行戰略部署,影子艦隊遇襲,當歸教基地襲來,一直講到雙方展開大戰,最後自己的旗艦被撞爆炸,自己被屬下敲暈抬走的整個過程。


    看來鐵濱的遭遇就從“雙魚座”代碼開始的,唐玉蜓看了看常焰秋,常焰秋又看了看阿荊,阿荊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王國內部還有大量教徒叛亂,他們跟一支戰鬥力非常強的雇傭兵裏應外合攻打王宮,在我離開之前,戰鬥還在繼續,不知道我父王怎麽樣了。”鐵濱最後說。


    “不用擔心嘛,你不是第二艦隊司令嗎,第一艦隊肯定能擺平叛亂,你們國王不會有事。”唐玉蜓安慰道。


    “我的國家沒有第一艦隊。”鐵濱說,“原本負責組建第一艦隊的人是我哥,結果他棄國家於不顧,跑去蠍峰娛樂城開酒吧了。”


    “呃……你說那艘運送代碼的飛船後麵還有追兵?”唐玉蜓感到尷尬,重新找了個話題。


    “沒錯,還有很多飛船在那艘運輸船後麵,我一開始以為那些是襲擊我們的敵軍,但他們沒衝我們開過來,戰爭開始之後我就沒再關注它們。”鐵濱說。


    駕駛飛船的褐山聽到這裏說道:“原來我捕捉到的大量幹擾信號是這麽來的嗎。有人用“雙魚座”代碼像釣魚一樣釣出了一大群人,還順便引發了戰爭,這是什麽樣的陰謀,他們又為什麽衝地球來呢?”


    宋琪瑰碰了碰唐玉蜓,暗示他這一切都是阿荊的陰謀。唐玉蜓搖搖頭,不願意往阿荊那邊看。


    一直沒有說話的阿荊終於開了口,她用低沉嘶啞的聲音說道:“是雙瞳。都是雙瞳的陰謀。”


    “我出生在水陽城的藤家,在我小的時候,父母家人都被藤家族長藤佐派人殺害,這些都是我原來的師父荒島死後我才知道的。”


    “我的仇人有三個,殺害我父母的劊子手靜海,下達追殺令的藤佐,還有幕後黑手雙瞳。”


    “後來我得知當年的靜海因為擅自脫離公會被追殺後失蹤,他的養子,他的幫凶繼承了靜海的名字,既然這樣,這個新的靜海就必須死。”


    “我用荒島留下的策反名單拉起了一支武裝,計劃用代碼把藤佐引出來,然後幹掉他。”


    “所以,少爺請不要怪我,那些人本來就已經是叛徒了。”


    “在我拿到代碼的時候,雙瞳命令我用代碼做誘餌,配合藍血人進攻鐵氏王國,公會的間諜就可以利用這場戰爭趁亂打進王宮內部,綁架國王,或者扶植傀儡,從而控製整個王國。”


    “雙瞳的力量過於強大,我還不能直接對抗他,隻好聽從他的命令,把誘餌情報傳遞給了鐵氏國王。”


    “公主不用擔心,進攻王國的主力當歸教徒已經嘩變,那些人以回歸地球為教義,可能已經離開戰場了。”


    “雙瞳的命令打亂了我的計劃,我隻好重新部署。我用計取得了靜海的信任,挑起他和藤佐的矛盾,讓他被藤佐派出的打手殺死,這樣他的養子就可以選擇公會的繼承權裏的複仇條款,利用公會的力量殺死藤佐。”


    “但是這個新靜海的養子,小竹,他跟我太像了,天真、幼稚、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他不應該是我計劃的犧牲品。原本我打算幹掉藤佐之後,就帶小竹離開這裏,永遠消失。”


    “小竹他太過急躁,調動了他不該觸碰的東西,公會的旗艦,結果觸怒了雙瞳,雙瞳就把他……”


    “現在整個公會已經暴露,雙瞳奪取月球的陰謀沒有得逞,但是他的旗艦並沒有離開,他的‘裁決日’恐怕就要提前實施了,不管那是什麽,我們所有人都逃不掉。”


    阿荊的這番話,讓在座的人都唏噓不已。仇恨啊,不但讓好端端一個人自甘墮落,還連累了身邊的朋友、親人,甚至把無辜的路人卷入漩渦無法脫身。


    常焰秋靠過去低聲說道:“阿荊,其實你不用這麽辛苦,你還有我,你的痛我幫你分擔,你的仇我幫你報。”說完試探著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這次阿荊沒有再抗拒常焰秋的接觸,她又恢複了沉默。


    唐玉蜓悄悄問宋琪瑰:“這次你沒跟她對上吧。”


    宋琪瑰也悄悄回答說:“沒,我們在路上撿到她的時候,她就這樣了。那個小男孩的死對她打擊很大。”


    唐玉蜓向阿荊那邊瞟了一眼,看著她那可憐的樣子搖了搖頭。


    “不對。”褐山突然說道。


    他的話讓大家一愣,不知道他在指什麽不對。


    “我剛剛感知到一個信號,一個很奇怪的、似乎在下命令的信號,我的電路和它並不兼容,但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褐山繼續說。


    話音未落,唐玉蜓抱著腦袋栽倒在地上,宋琪瑰剛要去扶他,鐵濱猛地跳了起來想要去奪飛船的方向舵,常焰秋衝上去按住了她。


    “鐵哥!你怎麽了!”宋琪瑰著急地問道。


    “頭好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往腦子裏鑽。”唐玉蜓咬著牙說。


    “她是怎麽回事?”常焰秋用力按住鐵濱問道。


    “尋找,運送,匯合。”鐵濱機械地重複著幾個詞。


    唐玉蜓恢複了一些,掙紮著坐回椅子上。


    “是植入芯片!”阿荊抬起頭說道,“太空城幾乎所有的腦機植入芯片都產自藤家的芯片穀,藤家早就被公會控製了,你們的芯片都有問題!褐山說的那個信號很可能是雙瞳發射的腦波控製代碼,我已經把我芯片裏的通訊模塊拆掉了,收不到信號,你們都有被控製的危險。”


    “我的芯片在水家改造過,我不會有事。”常焰秋說,“唐玉蜓,為什麽你沒有被控製?”


    “我不曉得。”唐玉蜓說,但是他的表情還是非常痛苦。


    “你看,我就說不該裝那個醜東西。”宋琪瑰扶著他說。


    “尋找,運送,匯合。”鐵濱仍然說著奇怪的詞,她的力氣突然大了好多,拚命掙紮著,幾乎就要掙脫常焰秋的雙手。


    阿荊衝上去幫常焰秋按住了她。


    “被那個信號控製了嗎?”褐山說道,“大家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裂穀了。”


    褐山把飛船開到了裂穀內,衛青原已經帶著探索隊回到了山洞。見到褐山回來,衛青原沒有跟他說探索的情況,反而談起天空中奇怪的巨大飛船。


    衛青原把望遠鏡捕捉到的畫麵投在了屏幕上,那是一座如城市般巨大的戰艦,中間高聳,兩端尖銳,黑黢黢的表麵布滿不規則的棱角,像一座漂浮在大氣層邊緣的山峰。


    “這就是今天出現的最大幹擾源,它在不間斷發射著類似腦波的信號,你肯定也感知到了。”衛青原指著畫麵中的戰艦說。


    “是的,它就是雙瞳公會的旗艦。”褐山說道。


    “就是那個四處滲透顛覆,試圖控製全世界的雙瞳公會?”衛青原問道,“難道他們也想控製地球上的幸存者後裔?”


    “比那更複雜。它發出的信號似乎是在控製裝有某種芯片的人類大腦,就像他們。”褐山指了指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鐵濱和唐玉蜓。


    裂穀兩邊厚厚的山崖阻斷了外界的信號,鐵濱就像死機了一樣呆著一動不動。唐玉蜓的頭痛感消失了,一個勁要求把他解開,但包括宋琪瑰在內的所有人都不同意。


    “那我有個請求,褐山你快把飛船的通訊係統修好,我給魚陽城我的兄弟打電話問問情況。”唐玉蜓扭動著說。


    “這個可以,你再等一下,不過魚陽城那邊情況肯定不會太好。”褐山說完給旁邊的人交代了一下一定要把這兩個人看好,然後就跑去修飛船。


    為了安全起見,褐山把飛船修好後停在了裂穀外麵,拉了一根信號線進山洞,接在一個簡易的基站上麵。


    信號剛剛接進來,鐵濱就再次表現出被控製的樣子,嘴裏念著奇怪的詞,身體用力掙紮試圖掙開繩索。唐玉蜓又感到頭痛欲裂,他忍著疼痛撥打程旭的電話,竟意外地接通了。


    “老唐!亂套了,全亂了!”電話那邊傳來了程旭的聲音,“你看見那個黑色的山一樣的戰艦了吧,它在發射腦波信號,所有帶植入芯片的人全都被它控製了。我現在頭疼得厲害,你那邊怎麽樣?”


    “我也頭疼死撩,安全是暫時安全,還碰到幾個老熟人。啷個我倆沒有被控製嘛?穿越體質嘛?”唐玉蜓說,他說每一個字都會帶著腦袋跳動脹痛,極為痛苦。


    “可能我們倆的芯片是我給改造過加密通訊,但是我覺得被控製是遲早的事,你先安排後事吧。”程旭說。


    “啥子安排後事,老子還沒打算去死。你還沒講,魚陽城啷個亂套?”唐玉蜓問道。


    “有很多飛船開過來,都帶著滿滿的各種能源,城裏快要裝不下了,還在陸續往這邊運。桃子他們也遭控製了,所有工程生產全停,他們把所有能源全都撥給了‘雙魚座’,像是要把它塞爆。”程旭說。


    唐玉蜓突然明白了鐵濱所說的“尋找、運送、匯合”是什麽意思,就是要尋找一切能找到的能源,運送到魚陽城跟大部隊匯合。但是為什麽雙瞳要控製那麽多人給“雙魚座”充能,難道他想用“雙魚座”轟擊某個目標?


    “兄弟,你趕快找個信號最差的地方躲起,沒得信號,就沒得控製。‘雙魚座’權限在你嘞手上,嘞個幕後黑手最後目標肯定就是你!”唐玉蜓剛說完,通訊就遭到了嚴重幹擾,電話再也接不通了。


    程旭躲在雙魚宮的頂層,他想到魚陽城地下通道裏信號很差,但到那邊躲避可能來不及了,他忍住開裂般的頭痛進入了虛擬空間。


    “你看上去很痛苦。是那個黑船發射的信號造成的嗎?”雙魚座問道。


    “你知道那個信號?”程旭捂著腦袋問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轟掉它就解決了。”雙魚座說,“但是現在主炮的充能還遠遠不夠,它又那麽大,需要很多時間。”


    “我恐怕沒時間了,被控製也是遲早的事,隻能先做準備。你記住,不是我本人下的命令,你一定不要執行。”程旭說。


    “但是我無法分辨是不是你在被腦控的狀態下發布的命令,而且隻要是你下達的,無論是不是你的真實意思,我必須執行。”雙魚座說。


    “那我們就約定一個暗號,沒有這個暗號,你就使勁拖時間,拖越久越好,希望唐玉蜓能趕得上過來救場。”程旭說。


    “這個可以,拖時間我在行。那麽,暗號是什麽?”雙魚座問道。


    “暗號就是……”程旭還沒說完就跳出了虛擬空間。


    “糟糕了啊,程旭,你還沒說完呢。”雙魚座自言自語道,“那麽,暗號是什麽呢?我不知道。”


    暗號是隻有發起者和接收者知道的詞語或動作。


    隻有程旭和它知道的詞語或動作是什麽?雙魚座陷入了沉思。


    廢星地球,裂穀綠洲內,唐玉蜓遭受到一陣極為強烈的頭疼,疼得他大叫起來。褐山連忙割斷了連接飛船的信號線,切斷了飛船通訊係統傳來的腦波信號。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唐玉蜓植入芯片的加密通訊最終被攻破,雙瞳發射的腦波信號還是控製了他的大腦。信號線切斷後,他和鐵濱一樣,睜著眼睛一動不動,變成了一具僵硬的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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