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蜓靠在蛋型艙旁邊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艙內響動起來,把他驚醒了。


    天空已經變黑,皎白的月光灑在沙漠上。唐玉蜓伸了個懶腰,他在蛋型艙外麵摸摸敲敲,對著裏麵問道:“喂,裏頭有人沒得?”


    艙裏好像透出一點點亮光,他爬上艙體,仔細張望著舷窗裏麵。


    砰的一聲,艙門彈了起來,把唐玉蜓彈飛了出去,仰麵摔在地上。


    “哎喲哇!你開門啷個不說一聲,突然襲擊撒,把我崩到月亮切,沒得人救你。”唐玉蜓被摔得生疼,爬起來揉著腰說。


    一個人從蛋型艙的艙門爬了出來,雙腿還在艙門裏沒邁出來,就一頭栽了下去。


    唐玉蜓一個箭步衝上去接住了那人,一股熟悉的香味飄進他的鼻孔,他感覺在哪裏聞到過。


    “喂,你怎麽了?”唐玉蜓喊道。


    那人淡金色的長發從臉上滑落,露出緊皺的雙眉和高聳的鼻梁,眼角的一顆小痣在月光下分外嫵媚。


    “鐵濱公主!”唐玉蜓驚呼道。


    鐵濱雙眼緊閉,額頭滾燙,嘴裏含糊地反複念叨著什麽。唐玉蜓連忙把她輕輕放在艙外的空地上,解開她的製服衣扣,想要給她散熱。最好能有點水就好了,他想道,看這個蛋型艙應該是救生艙吧,裏麵應該會有點好東西。他爬進艙內翻找一通,果然找到了淡水和能量食品,還有一瓶酒。


    他扶起鐵濱,想著要給她擦拭降溫需要一塊布,上哪找布呢?他看到鐵濱身上高高撐起的襯衣,伸手想要撕一塊,手剛摸到衣服又縮了回來,想了想,還是撕掉了自己的褲腳,用水和酒混合沾濕,給鐵濱擦拭額頭、脖頸和胸口,一邊擦一邊自言自語道:“公主殿下啊,在下隻是想幫你,絕對沒有吃你豆腐的意思,你可千萬不要誤會了啊。”


    擦完幾遍之後,水和酒的混合物被風一吹迅速蒸發,鐵濱的體溫降下不少,緊皺的眉頭稍稍鬆展了一些。唐玉蜓把自己的上衣脫下卷成一卷讓她枕在腦下,給她蓋上她的製服,把濕布敷在她額頭上,讓她平躺著休息,點起從救生艙裏找到的熱源燈放在稍遠的地方,自己隻穿著金絲軟甲手持佩刀坐在旁邊,摳一點能量食品塞進嘴裏慢慢嚼著,打量著麵前這台救生艙。


    鐵濱這是怎麽了?唐玉蜓細細琢磨著,她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衣服也還齊整,但明顯是逃命出來的,發著高燒說明她精神極度緊張,是什麽把她這個艦隊司令逼到如此地步,是內亂還是戰爭?


    不管怎麽樣吧,現在這個艦隊司令,王室長公主,如此狼狽地流落到了廢星地球上,也不知道誰會來救她。唐玉蜓心想,反正自己也在等人來救,不如就在她旁邊守著,幫她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睡著的鐵濱開始掙紮,身體時而扭動時而蜷縮,顫抖地說著夢話。唐玉蜓有點擔心,湊近了些仔細聽,從她的夢話中分辨出了“裝填”、“開炮”、“迂回包圍”、“集中火力”等攻擊命令,似乎這位司令正在經曆一場激烈的戰爭。隨著戰爭的進行,那些詞變成了“堅守”、“掩護”、“人在艦在”,局勢變得極為緊迫,她的艦隊應該是遭到了致命打擊。


    鐵濱的掙紮越來愈強烈,突然她大喊一聲“不退!”身體猛地坐了起來,冷汗像瀑布般沾濕了全身。驚醒的鐵濱茫然地看著周圍,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到達的這個陌生的荒漠。


    “哦?公主殿下你醒了?”唐玉蜓見鐵濱脫離了昏迷的狀態,鬆了口氣,遞上一瓶水說道,“你剛才掙紮得好激烈,做噩夢了吧?趕快喝點水壓壓驚。”


    鐵濱一臉困惑地看著唐玉蜓,突然驚慌地捂住敞開的胸口,跳起來退到救生艙旁,本能地去摸腰間的手槍,厲聲痛斥道:“大膽賊寇!你對本司令做了什麽!”腰間的手槍卻不見了蹤影,她隻好向救生艙的一旁退卻,試圖躲避眼前這個人。


    “公主殿下,你不記得我了嗎?是我,烈風堂的堂主,唐玉蜓,我們在你的旗艦裏見過,還談過生意呢。”唐玉蜓連忙說道。


    “唐玉蜓?”鐵濱揉了揉眼睛,借著熱源燈的光看到眼前那人,腰間挎著一把刀,手裏還拿著啃了幾口的能量食品,大驚道,“你竟敢對本司令劫財又劫色!”


    “公主殿下誤會了,你剛才從救生艙裏摔下來,還發著高燒,我隻是想幫幫你。”唐玉蜓連連擺手說。


    “幫我?”鐵濱再次打量周圍的環境,看著身邊那台救生艙,漸漸清醒過來,“我是逃到這裏來的?”


    “我不知道你之前經曆了什麽事,不過你現在已經安全了,那個救生艙帶你到了這裏。我跟你差不多,也是落難到此。我的人肯定正在找我,我看救生艙裏還有些食物和水,應該能撐到他們過來。在那之前,你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唐玉蜓說道。


    這時候鐵濱看清了眼前這個身穿黃金背心的人,正如她第一次率軍逼近魚陽城,在她的旗艦中遇到的那個新任堂主唐玉蜓,還穿著那件一模一樣的閃閃發亮的黃金背心。


    鐵濱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人也癱倒在救生艙旁邊。


    唐玉蜓趕過去,給她喂了點水。吃過東西之後,鐵濱恢複了些體力,精神狀態也好了很多。


    “為什麽要幫我。”鐵濱坐在地上,看著熱源燈的亮光,手裏握著水瓶問道。


    “公主殿下,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幫幫忙是應該的嘛。”唐玉蜓說,“說不定,等你回去,還能把賣給我們的東西價錢再打個折。”


    “哈,唐先生說笑了。”鐵濱淡淡一笑說道。


    “公主殿下記不記得是怎麽到這來的。”唐玉蜓問道。


    鐵濱的腦海中閃過她的旗艦迎麵和山一樣大的基地正麵相撞的的瞬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低下頭默不作聲。


    “呃……很難開口嘛,那就算了。我是跟朋友一起過來找一個隱居在此的機械專家幫忙來的,那個,其實也不算朋友,就是稍微有點,間接關係吧,該怎麽說,他的青梅竹馬小情侶當過我老婆,當然不是真的老婆,雖然我以為是……”唐玉蜓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看著手舞足蹈的唐玉蜓,鐵濱心裏暗暗想道,雖然這個人現在表示願意幫她,甚至可以說是救了她一命,但最終目的還是有利所圖,因為她在唐玉蜓眼中還是艦隊司令、王室公主。


    但是如果讓唐玉蜓知道了她是因為打了敗仗逃命到此的,整個鐵氏王國在敵人的強大攻勢下都岌岌可危,權力也好身份也好即將不複存在,對待她的恐怕就會是另一幅麵孔,棄她而去都算是最好的結果,搞不好會趁人之危對她下手。


    以她現在的狀態肯定不是對手,她的人生很可能就到此為止了。又或者被唐玉蜓以武力脅迫,不得不做下苟且之事,堂堂長公主從此淪為奴仆,不但要伺候別人吃喝住行,還要含辛茹苦拉扯因這段孽緣而生的孩子,到那時候隻好忍辱負重,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了,最好那孩子成年之後身形高大力量過人,或者相貌妖冶心狠手辣,還對這個禽獸父親報有深深的恨意,時機一到,手起刀落將其誅殺,最後她們母子,或者母女,找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隱居下來,做點小工謀生,過著平平淡淡的時光。


    不行,絕對不能讓唐玉蜓知道自己的遭遇。


    “……然後一陣沙塵暴就把我們兩個卷起囉,不曉得飛了好久,也不曉得飛了好遠,隻記得眼前一道藍光閃過,我就落到一個壩壩邊上,嘞個壩壩中間兒,擺個好大嘞蛋蛋,我剛想看看嘞個蛋蛋裏頭是啥子,嘞個門就咣一哈彈開,把我彈到飛起,再然後,你就從蛋蛋嘞邊兒爬出來囉。”唐玉蜓不知講了多久,講著講著就切換成了方言模式。


    剛剛從腦內小劇場回過神的鐵濱,看到唐玉蜓還在興高采烈地說著,但講的話已經完全聽不懂,她心裏又是一驚,想道,他在說什麽?難道是在給同夥打暗號?對,他剛才說他有同夥來著,他的同夥正在找他,很可能已經就在附近了,他在用暗語報出自己的位置,還有跟誰在一起。


    這下糟糕了啊,他們難道想要趁她落難下手劫持她這個公主,然後向王國開價勒索?現在逃無可逃,反抗的話既無武器又四肢發軟怕是隻會徒增傷亡,難道我堂堂長公主就隻能認命了嗎!


    “唐玉蜓!我告訴你,你的陰謀休想得逞!”鐵濱突然跳起來用水瓶指著唐玉蜓大喝一聲。


    “啥?”唐玉蜓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搞得有點蒙圈。


    “啊!你竟然在水裏下毒,好卑鄙!”鐵濱起得太猛,頓時感到頭暈目眩,她斷定唐玉蜓給她的那瓶水被做了手腳,連忙把水瓶扔到一邊。


    “公主殿下,你這是……熱暈了吧,也難怪,發燒那麽久,這沙漠裏都是熱風,你還在那烤了半天熱源燈,趕緊離那燈遠點,脫了衣服散散熱吧,我這還有水,你再喝點,別中暑……”唐玉蜓說著想要把自己的水瓶遞給她。


    “你別動!果然暴露了啊,竟然想要脫我衣服,你這無恥小人!我告訴你,我堂堂王國第二艦隊司令、王室長公主,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受你脅迫就委身於你!雖然最初見麵你讓我有點心動,但本公主出身高貴,又怎麽可能下嫁與你這幫派頭目為妻,更何況你竟然使出手段暗算於我!我明確告訴你,孩子的名字必須我來取!”鐵濱厲聲嗬斥道。


    唐玉蜓張大嘴瞪大眼楞在那裏,不曉得眼前這位公主大人在發什麽瘋,連忙說道:“公主殿下,有話好說,很快就會有人來救咱們了,你再忍耐一下……”


    “哼,你的同夥?讓他們來吧,就算你們人再多,手段再殘忍,都摧毀不了本公主鋼鐵一樣的內心!就讓王國的月光見證你的罪惡吧!”鐵濱說著一邊解開襯衣的扣子,一邊挺胸抬頭,氣勢洶洶向唐玉蜓逼近。


    “中暑症狀真嚇人啊。”唐玉蜓顫抖著說道。


    一陣嗡嗡聲由遠及近,一艘碟形飛船飛到了唐玉蜓的上空,向地麵投下一道光柱,照亮了地麵上的兩人。


    “鐵哥!終於找到你啦!”宋琪瑰開心的聲音從飛船上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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