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內一通天翻地覆的震動停歇後,常焰秋爬了起來,他看看船艙裏損壞的儀器設備哼了一聲,踹開艙門打算跳出去,身後四個機械女仆緊緊跟上。


    “你們留下,修理飛船。”常焰秋命令道。


    “少爺,非常抱歉,我們的程序中沒有維修飛船的功能。”機械女仆說道。


    “那就想辦法聯係造船廠過來修,不要跟著我。”常焰秋說,他想了想又說道,“修好船之後聯係我,我會回來。”


    機械女仆互相看了看,沒再繼續跟隨他。


    常焰秋從艙門跳了出去。


    不久後,唐玉蜓一行人趕了過來,看著摔成兩段的常家飛船搖了搖頭。


    “摔成嘞個樣子,活不了嘛。”唐玉蜓說。


    “活不了活不……咦?有人在裏麵!”程旭掃描著飛船說道。


    幾個機械女仆鑽出來站在他們麵前,亮出武器說道:“這是常氏私產,請勿靠近。”


    藤蘿和鐵蛋也端起槍對著它們。


    “不要慌不要慌!”唐玉蜓向兩邊揮揮手說道,“我們是常焰秋少爺的朋友,你們家少爺去哪了?”


    機械女仆打量了一會兒唐玉蜓,收起了武器,打開胸前的投影裝置,畫麵中常焰秋說道:“修好船之後聯係我,我會回來。”然後跳出飛船不知往哪裏去了。


    “發生什麽了?你們家少爺三天前剛離開,怎麽現在墜毀在這裏?”程旭問道。


    機械女仆陸續播放了幾個錄像片段,分別是蠍峰宮的陷阱、與伏擊者交火、在叛軍中衝殺、與荒島荊交手敗北。


    唐玉蜓看到荒島荊出現在畫麵中,驚得說不出話來。


    藤蘿向鐵蛋擺擺手放下槍,看了看常焰秋離開的方向說道:“那邊是藤家的地盤了,我們現在是水氏保安隊的身份,不能到那邊去,要找那個少爺的話你們隻能靠自己了。”


    “你是還在記恨他吧。”唐玉蜓說。


    “沒錯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藤蘿兩手一攤說道,“我烏鴉團風光一時,沒想到被他一個人打得七零八落。要是沒有他……”


    “不要那麽小氣嘛,相見就是緣分。”唐玉蜓說。


    “總之呢這個事我不會幫你,就算你跟桃子姐嗯哼嗯哼了也不行。”藤蘿搖搖頭說。


    唐玉蜓伸手拍在額頭上。


    “啊?老唐什麽嗯哼嗯哼?”程旭插嘴道。


    “沒得啥子,你聽錯囉。快走,咱們找人克。”唐玉蜓岔開話題說。他對藤蘿招手告別,“那我們有機會再見了。桃子叫你放假的時候找她去玩。”


    藤蘿跟他擺手回應,然後跟鐵蛋說:“咱們走,叫人來保護現場吧。”


    唐玉蜓和程旭向常焰秋離開的方向走去。


    程旭一邊走一邊問道:“嗯哼嗯哼是什麽啊?”


    “就是激烈交流。”唐玉蜓說,“你眼鏡還留著嘛?給我用用撒。”


    “咋,你跟桃子打了一架?”程旭從口袋裏摸出鏡片已經碎掉的眼鏡框遞給他,“給,被綁票的時候摔碎了,就剩這個。”


    “要得。”唐玉蜓把鏡框戴在臉上,又摸出早準備好的假胡子粘上,“嘞樣就不會被認出來撩。”


    程旭看了看效果,說道:“巴適。”


    衣著破爛的常焰秋走在街上,心裏一團亂麻。好端端一座蠍峰娛樂城葬送在他手裏,作為少爺和城主的自尊讓他沒辦法向別人開口求助,現在飛船摔壞,自己又身無分文,被困在了水陽城。他要往哪裏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水叔怎麽樣了,不知道阿荊會用什麽手段拷問他。那個女人的怪力又增強了不少,該怎麽對付她。常焰秋想來想去,腦子都有點疼了。他拐進一條髒兮兮的小巷,靠在牆上歎氣。他翻開通訊錄,一條一條翻找,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幫助他的人,翻了半天卻又關上了。


    巷子深處的燈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家小酒吧,昏黃的招牌忽閃著,像是在告訴過往的人不要靠近。


    酒吧老板雙手撐著吧台,木然地看著常焰秋。


    “這位客人,酒是用嘴巴喝的,不是眼睛,你已經看了十分鍾,究竟要點什麽?”老板不耐煩地問道。


    常焰秋不懂怎麽點單,他看著酒櫃裏那些妖豔的賤貨,一個都不認識。


    “芝華士百年。”常焰秋想起他爸經常喝的一種老酒。


    “沒有。”老板說。


    “那……曼達林拿破侖。”常焰秋想了想說。


    “沒有。”老板說。


    “茅台。”常焰秋又想到一個名字。


    “沒有。”老板說,“這位客人,你是從哪來的?是古代地球還是外星世界?有沒有正常點的需求?”


    常焰秋想要發火,卻還是忍了下來,他咽了口口水問道:“你這最好的酒是什麽?”


    老板盯著他看了幾秒鍾,從台麵下麵的冰桶裏抽出一支晶瑩剔透的細長瓶子墩在吧台上:“龍之淚。”


    常焰秋伸手去拿,老板卻沒有鬆手的意思。


    “我……沒有錢。”常焰秋收回了手。


    老板不說話,隻是盯著他看。


    常焰秋發現老板在盯著他衣服鑲的金邊,恍然大悟道:“噢,我這些,是純金的。”他摳下袖口、領口的金邊放在吧台推給老板,老板拿起一條金邊看了看,掂了掂重量,然後用牙咬了一下,點了點頭,把整瓶龍之淚都推給了他。


    常焰秋並不知道,他這點金子足夠買下半個酒吧,但眼前這瓶烈酒就像沙漠中的甘霖,吊著他的命門。


    他打開瓶蓋灌了一口,猛烈的味道衝得他連連咳嗽,臉憋得通紅。


    “哈哈哈哈老弟你是真沒喝過酒啊。”老板被他狼狽的樣子逗得直笑,搖著頭遞給他一杯水讓他順一順。


    他端起水一飲而盡,大口喘著氣,眼前的一切都變成模糊的重影。但他心裏清爽如水潭,這酒的味道是如此熟悉,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躍動,這酒,一定是在哪裏喝過。


    他又灌下一口,這次他頂住了烈酒的味道,張開嘴緩緩吐出一口酒氣。


    然後醉倒在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爬到吧台上,那瓶晶晶閃亮的龍之淚還在等著他。


    老板遞給他一碟蛋白片,說道:“你醒了?這酒不錯吧,你在這裏睡一整天了。給,吃點東西。”


    “啊?我……我不知道。”常焰秋結結巴巴地說。他摸起一片蛋白片塞進嘴裏,酥脆的口感讓他感到胃口大開,隨即風卷殘雲般吃光了那碟東西。這是他四天來吃的第一頓飯,他甚至不知道之前肚子裏難受的感覺叫做“餓”。


    “慢點吃,這個算我請。”老板又拿來一碟放在他麵前,雙手抱著手肘靠在吧台邊,看著他說道,“看你的樣子,以前應該也是個富家子弟吧,怎麽搞成這樣,破產了?被家奴騙光了錢財?還是輸光了家底?”


    常焰秋吃得太快有點噎,連忙又灌了一口酒,漲紅著臉答道:“都有。”


    “那你還真是運氣不佳呢。”老板拿起杯子用布擦拭著說,“如果你需要錢,不妨考慮一下金絲籠,隻要活下來就有不菲的出場費……”


    “那裏不行!”常焰秋突然拒絕道,然後又放低了聲音,“那裏……不行,那麽多人在看……”


    “哈,看你說的,就是要那麽多人看你才有錢拿。萬一你運氣好打贏一兩場,那藤家水家兩大家族不得搶著要你入夥,到時候就衣食無憂了。”老板說。


    金絲籠,常焰秋想道,上一次他去那裏是在貴賓室,作為調試脊椎係統時百無聊賴的娛樂,卻在場上看到了讓人堵心的唐玉蜓。唐玉蜓!他突然對金絲籠那個地方產生了強烈的恨意。


    又一口酒灌下去,他再次栽倒在吧台下。


    唐玉蜓和程旭已經在外麵找了常焰秋好幾天,從高級會所到各種賽場貴賓區,再到上流人士經常光顧的藝術館、古董行、高檔酒廠,到處都沒有他的影子。


    “咦,奇怪了,這個少爺難道是被人綁了?”程旭泄氣地說。


    “不能夠,辣個羊蠍子少爺凶慘老,啷個可能會被綁票,他綁票別人還差不多。”唐玉蜓比劃著背上的脊椎說道。


    “你說,他會不會去金絲籠?”程旭說。


    “不得,辣末野蠻殘忍哩圈圈,少爺啷個會去。”唐玉蜓搖著頭說。


    “那不好說,有錢人的品味你怎麽知道。”程旭說。


    唐玉蜓想想也對,再過兩天就是新一期格鬥之籠挑戰賽開賽的時候,說不定常家少爺會去賞光觀看比賽,到時候隻要程旭在裏麵掃描一下貴賓室的人就知道了。


    這樣一想,唐玉蜓心裏頓時輕鬆了許多,一個武力爆棚的富家少爺能有什麽事呢,他幹脆和程旭一起到香氛博物館看美女去了。


    9月15日,格鬥之籠挑戰賽如期在金絲籠開幕,唐玉蜓提前找碎布幫搞了門票,他們隨著洶湧的人潮推搡著擠進了金絲籠。


    金絲籠的後場,皮笑肉不笑的經紀人水岱剛給常焰秋扣上電子手鐲,就被常焰秋揪住領口提到了空中。


    “放鬆,放鬆點啊,荒島先生,”水岱肥胖的軀體就像個氣球在空中擺來擺去,他憋著呼吸艱難說道,“隻是一個保證比賽順利的小道具,比賽一結束自動就掉了。”


    常焰秋手一鬆把他扔在地上,另一手捏住手鐲悄悄用力,那鐲子便哢吧一聲碎裂成幾段,“老子用不著。”


    “那好,那好,您請便。”水岱艱難地爬起來說道,“隻是友情提示一下,如果有犯規的話,他們用的東西可能比這個更厲害。”


    常焰秋不再理他,徑直朝登場的入口走去。他身邊的精神按摩師一句話都不敢說,隻是抱著那瓶龍之淚緊緊跟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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