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安靜。


    池穢抿唇站在原地,許久沒動。


    “禾歲?”柏寂野小心翼翼地喚了他一聲,像是在確認對方是死是活。


    話音剛落,池穢轉身就走,“我去找薛霖。”


    “……”


    等到池穢走出宿舍,才背過身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再一摸臉,燙得驚人。


    他記不清自己是怎樣走到陶花箋宿舍,然後抬手敲門的。


    隻能感受到腦海中又雜又亂的思緒飄飄蕩蕩。


    開門的人是祁影,在見到池穢的第一眼,他明顯愣了一下。


    “池哥,你生病了嗎?”祁影擔憂地看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你臉很紅。”


    池穢:“……沒事,熱的。”


    隆冬,熱的。


    祁影緩緩點頭,沒有追問。隨後側身,給池穢讓道。


    “我提前跟薛霖打過招呼了,她起初很不樂意,但一聽到你的名字,她就願意和我們合作了。”


    池穢有點驚訝,抬腳走了進去。陶花箋一見他那模樣,就十分流氓地吹著口哨,眼角眉梢都帶著笑,“麵若桃花,不愧是愛情的滋養。”


    池穢:“……”


    他懶得跟陶花箋爭辯,抬眸看向薛霖,直奔主題,“你剛剛說,你願意和我們合作?”


    薛霖答得很快,“是,不過我有個要求。”


    “你說。”


    薛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近了點,就站在池穢麵前,一個可以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距離。


    她說:“我必須要順利通過這個副本。”


    池穢擰起眉頭,話裏話外都透露著無奈,“我沒辦法保證,隻能盡量。”


    好在薛霖並不是想要無理取鬧,聞言,點頭表示同意,又好心提醒他,“這是我的終極考核,通關以後,就能回到現實生活。所以,絕不要掉以輕心。”


    池穢沒說話,但顯然已經事先知曉過副本的難度。


    薛霖沒多大反應,幹脆換了個話題,“你們想要我怎麽做?”


    池穢扭頭,看了祁影一眼。


    祁影很快意會,拉上窗簾,關上門。


    弄得跟什麽非法交易似的。


    但又不得不防,畢竟這裏處處都是潘月梅的眼線。


    池穢站得有些累了,拉了張椅子坐下,語調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說,“薛霖,或者叫你另一個名字吧……喬雨。”


    薛霖唇邊的笑意瞬間凝固,僵在嘴邊,要落不落。


    像是為了找回場子,她的表情很快恢複如初,語氣是努力裝出來的無所謂,但又帶著明顯的讚賞,“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


    池穢勾了勾唇,自動略過這個話題,“所以,我要知道當年的真相。”


    薛霖也坐了下來,把頭扭向窗外,聲音淡淡的,似乎沒帶多少情緒,“你為什麽不問祁影?”


    頓時,連祁影這個當事人都震驚了,聲音發虛,“我應該知道什麽……”


    這話倒是提醒了薛霖什麽,她了然似的笑了笑,“抱歉,我忘了,你的命比我好。”


    這些沒頭沒尾的話語,聽得祁影更加懵逼。


    池穢順著薛霖的視線往窗外望,試圖調動她的情緒,於是主動找了個話題,“那些玫瑰花,是你親手種下去的嗎?”


    薛霖的臉色總算出現了些許的變化,她糾正道,“不是玫瑰,是月季。”


    “你那時候才五六歲,哪來的種子?”池穢又問。


    “不重要。”薛霖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抬眸的時候,雙眼通紅,“你們聽說過戀童癖嗎?”


    池穢的心頓時沉入海底。


    光聽薛霖這種語氣,不像是在詢問他人,反倒像是在問自己。


    這下不光是池穢和陶花箋,祁影也很意外。


    不知道為什麽,薛霖的眼睛從扭頭回神的時候,就一直盯著祁影看。像是要把他翻來覆去看個遍,恨不得把人剝皮抽筋,好好看看內裏的一切構造。


    祁影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動了動唇,問,“你為什麽一直這樣看著我?”


    “所以,你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是嗎?”薛霖一臉平靜,可語氣裏壓抑著的複雜情緒卻又翻湧上來,染上絲絲腥甜的味道。


    後知後覺才意識到,是她自己咬破了唇。


    祁影不忍心看她這副模樣,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不能撒謊,隻好說是。


    薛霖忽然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無聲地笑,笑到眼眶發紅,淚水差點溢出來。


    最後不鹹不淡地評價一句,“虞青楓把你保護得很好。”


    “誰?!”祁影激動地站起身,遲疑地問,“你是說虞總教?和他有什麽關係?”


    “還記得十三年前,你被院長叫出去的那天晚上嗎?”薛霖的語速很慢,也許是在回憶,也許是不忍心回憶。


    這次祁影總算有點印象,他說:“我記得,那天,院長把我叫出去,神神秘秘地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然後我跟著她走到四樓門口,她在找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電話響了……”


    沒等祁影說完,薛霖就先一步接了下去,“她接完電話,沒有開門,而是送你回宿舍了,對嗎?”


    事實確實如此。


    祁影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後來,是我替你上的四樓。”薛霖毫不遮掩眼底的怨恨,直白地看著他的眼睛,“而那通電話,是虞青楓打來的。他說他要贖你出去,院長聽完他報的價,滿意極了,當場就決定把你送回來。”


    “但那晚已經說好了的‘其他生意’,不能黃了,所以換我頂替上去。”


    為什麽是虞青楓?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搞得祁影又慌又亂。


    到底是他忘了什麽,還是虞青楓隱瞞了什麽?


    為什麽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些?


    結果數不盡的疑問和謎題,到了嘴邊,卻什麽也問不出口。


    祁影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很長時間都喘不上氣。


    再然後,他聽到了自己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


    “四樓……是做什麽的?”


    祁影這樣,像極了明知故問。


    可他不聽到薛霖的親口回答,依舊不敢相信。


    薛霖看著他,又笑了,“戀童癖交易場所。”


    終於……


    祁影徹底被拉進了深淵。


    自責、愧疚、疑惑?


    到底是哪一種情緒占據上風?


    他不知道。


    也許都不是。


    但他清楚,哪怕現在清晰明了地聽到這些話從薛霖口中說出,他仍舊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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