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他自己也難以把握全勝的籌碼,何況讓年輕稚嫩的十公子獨挑重任?


    更何況還有一個“麻煩精”。


    蒙毅雖極有才華,但在某種程度上過分嚴苛和剛正不阿,容易激起爭議,與十公子的意見產生碰撞也是在所難免的,結果將如何誰也不能預測。


    嬴政冷冷注視著群臣。


    冷聲說道:


    “我大秦一統四海,令天下臣服,現在不過是派嬴斯年前往各地郡縣罷了,各位為何如此憂慮?難道魯縣之變一次挫折就弱阻止進步嗎?大秦宗室子弟竟這般弱不禁風?”


    群臣沉默。


    嬴政一拂衣袖,看向秦長青問道:


    “嬴斯年,


    秦長青恭謹地跪倒在地,行叩拜之禮。


    見到這一幕,嬴政微微點頭,露出滿意的神情,隨即目光冷漠地掃向在場的百官。在他的注視下,百官個個低頭不語,無人敢於與始皇對視,然而,眾人臉上的憂慮與不安之情仍清晰可辨。


    始皇今天的行動著實讓大家始料未及。


    殷通站在原地,麵色蒼白,渾身顫抖,根本不敢直視周圍的同僚,害怕成為眾矢之的,心中充滿恐慌與忐忑。


    他萬萬沒有想到,


    他初衷僅僅是想清理楚地屈、昭、景三家,並企圖從中撈取好處,沒想到局麵竟然失控至此。要是他事先能預知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會采取這樣輕率的舉措。十公子前往楚地,意味著無數不可預料的變化,一旦那些殘留的反秦力量起了殺意,不惜一切地出手,到時候,他自己也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裏,殷通不由地感到渾身冷汗涔涔。


    他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話一出口,會引來更多非議。


    此時此刻,他隻希望朝會能早點結束,然後趕緊找項家交代清況,囑咐他們保持低調,遠離壽春的一切是非。不然,一旦項家捅出大簍子,恐怕他也將隨之覆滅。


    他心中十分清楚,事態已徹底擴大化。


    片刻之後,


    朝會宣布結束,眾臣神情肅穆地離開鹹陽宮。秦長青從宮殿中走出來,抬頭望向那籠罩著烏雲的天空,神色嚴峻難掩心中思緒。


    計謀總不及變化快。


    雖然他已經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結果始皇帝揮手一紙詔令將他直接派往楚地的壽春。那裏不僅是原楚國的心髒地帶,盤根錯節的利益衝突與複雜的局麵使得他的任務變得尤為棘手,尤其是還需與蒙毅配合行事,一旦稍有差池,恐牽連甚廣。


    屆時...


    要想收拾局麵可就不易了。


    秦長青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向著回中的宮殿方向而去,腦海裏不斷思考著接下來應對方案。壽春作為當前秦國境內僅次於鹹陽的重要地區,各種新興與舊貴族交錯混雜,更有官員間的糾葛尚未提及與秦朝廷及太子扶蘇的關聯。要想妥善處理這裏的一係列紛爭談何容易?


    他的心情異常沉重。他知道,這可能是始皇帝給他的一場考驗,一種隨時隨地都可能麵臨突如其來的挑戰的大考。盡管始皇在後麵押陣,但是身處於遙遠的鹹陽之中,如果自己真的引發了民眾的反抗或遭受六國遺 ** 激烈反抗,終究需要自我設法擺脫險境。


    秦長青低聲自言自語:


    \"可惜陳平還沒有到齊,若有他在旁相助,我的頭腦也許更加清醒些。\"


    “不過,屈、昭、景這三家在楚地盤踞多年,其影響力非同小可。”


    即便如此,除了擁有廣泛姻親聯結的羋姓貴族,基本上再無任何家族能與他們匹敵。“羋姓貴族自從楚亡後逐漸衰退,並隨羋辰去世後日漸勢微。表麵上的強大隻掩蓋了它內部空殼的狀態!”


    “即使屈、昭、景三姓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前,但仍然擁有強大的根基。”


    考慮到它們已在楚地長期營建的廣闊人際關係網絡,一旦真正動手清除三家,必然會引發軒然 ** ,更讓人不解是誰在背後算計屈、昭、景三姓家族,目的何在呢?


    疑慮浮現在秦長青的眼中。


    至於屈、昭、景這三個姓氏本身,他對他們並未太過重視。事實上,它們早已 ** 衰弱不堪。當前某些人的企圖或許正是為了鏟除這幾個障礙而精心布置。


    想到這一點,他的表情稍顯舒緩。相比之下,以複國為目標並懷著強烈信他並沒有著急動作。


    而是從容不迫地看著,仿佛在等待什麽人。


    片刻後。


    殿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一名太監恭敬地進入殿內。


    躬身說道:“公子,蒙左監到了。”


    秦長青微笑著說:“請蒙左監進來吧。”


    太監應聲離去。


    沒過多久,頭戴獬豸冠的蒙毅出現在殿中,見到秦長青,他鞠躬道:“下吏參見十公子。”


    秦長青微微點頭。


    笑著說道:“我是從地方上回來的,不太懂朝中的禮儀,所以接待可能會顯得有點簡陋,今日請蒙左監前來,是想談談關於壽春的事情,請蒙左監先入座。”


    蒙毅環視四周,


    眉宇間透露出些許驚訝。


    因為殿內隻有兩張案幾,秦長青已經坐定其中之一,剩下唯一一張正對秦長青的位置,讓蒙毅頗為謹慎。


    見此情形,


    秦長青輕描淡寫地說道:“蒙左監不必擔心。”


    “這次是私下會麵,並沒有正式儀式。而對麵而坐才能更顯示誠意。”


    “此外,”


    “也有點唐突。”


    “宮中的食物多半是我喜歡的菜品,大多是炒菜,不知道蒙左監是否習慣使用筷子?如果不習慣,我可以安排太監再拿一套餐具過來。”


    蒙毅拱手道:


    “有幸品嚐十公子的禦廚美食,下吏前不久剛學會了使用筷子。”


    “十公子的熱情,下吏深表感激。”


    說完,蒙毅恭敬地向秦長青致意,然後在另一張案幾前坐了下來。


    秦長青笑道:


    “蒙毅,無需如此緊張。”


    “隨便吃飯就行。”


    說著,秦長青沒再多說,拿起筷子開始自食其餐。


    蒙毅眉宇輕皺,


    他疑惑地打量了秦長青幾眼。


    隨後,他小心翼翼地用餐起來。


    吃到一半時,秦長青端起湯勺,給自己盛了一碗熱湯,邊飲邊問:“蒙左監,你如何評價這次壽春之事?”


    聽到此言,


    蒙毅立刻放下碗筷,起身說道:


    “下官認為我們應當迅速前往壽春,查明事實 ** ,然後嚴懲屈、昭、景三族以及其他在楚地作惡、欺上瞞下的官員,震懾其餘犯事者。”


    蒙毅神情嚴肅,語氣鏗鏘。


    秦長青輕輕吹了吹熱湯,似乎並不完全認同這個觀點。


    他淡淡地說道:“蒙左監,我對楚地不是很了解,但是據我所知,楚國有眾多舊貴族,不僅僅是公室熊氏。除了屈、昭、景之外,還有羋氏、項氏、宋氏等多個家族。屈、昭、景三族雖然近期才回歸壽春,但由於過去與地方官府聯係密切,或許仍能影響到一些人。但是……”


    “這三家的心性早已無法使大眾信服。屈原那樣的才智,尚且不能團結楚地貴族,如今屈、昭、景三族相繼沒落,怎麽可能重新在楚地如魚得水呢?”


    蒙毅微微蹙眉,


    沉聲道:


    “十公子所言未免太過武斷了。”


    “屈、昭、景三族確已勢微,”


    “但這三大家族源自羋姓熊氏,都是楚 ** 室成員,在西周時期便是屈氏、若敖氏、薳氏三位王家姓氏之一。隻是後來,若敖氏、薳氏逐漸式微,另外兩家昭氏和景氏興起,三族一直在楚國上層占據要位。與羋氏和其他家族一樣,都是楚 ** 室的一脈相連。”


    “楚國立國數百年,在楚地統治同樣曆史悠久。在秦統一之後,這些楚國宗族難免對大秦存有怨氣,叛逆之心也在所難免。”


    “他們的號召力依舊強大,故此行動亦合乎常理。”


    “這一點,並不出奇。”


    秦長青輕輕點頭,又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你說得有一定道理,但屈原在其《九章·惜誦》中寫道‘忽忘身之賤貧’,說明屈氏當時就已經開始衰落。屈氏家長屈丐在隨後的滅楚之戰中被抓。這十幾年來,屈氏族人大都在鹹陽受到嚴密監視。在這種背景下,他們怎會在楚地仍有強大的影響力?”


    “我認為這背後肯定有人在設計。屈、


    “楚地餘孽仍存強烈的反秦之心。”


    蒙毅神色略顯沉重。


    接著問道:“公子有何高見?”


    秦長青微微閉目。


    他放下碗筷,從桌案下取出一個棋盤,上麵已經黑白相間落了子。


    秦長青手持黑子,笑道:“我對圍棋不算精通,近段時間剛惡補了一些基礎知識,不知道蒙左監願不願意和我下一局呢?”


    蒙毅伸手接住白子。


    說道:


    “怎能拒絕?”


    隨即,蒙毅仔細觀察起棋局。


    眼前的形勢看似是白棋先行,但實際上,它已經被困在了絕境。整個局麵中,白棋隻有一個眼位,相比之下,黑棋占據了顯著優勢,直接可以 ** 白棋的大龍。


    秦長青緩緩道:


    “當前秦國與楚地的關係正如這個棋盤一樣。”


    “雖然大秦擁有強大力量,但由於還未穩定,隨時可能遭到攻擊,任何一個不慎的著子都可能導致整條白龍被殺,最終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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