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文武百官的反應,一個個皆在孫黎的視線內,做出此等不摻雜母子情的決斷,盡管她的心很疼,然而大虞今下所處境遇,還有她那一日不如一日的身體,哪怕再疼,她也必須狠下這個心!


    人,她為天子叫出來。


    但拍板,必須是天子!


    孫黎要用這種態度與舉止,來叫大虞的中樞,整個天下都知道,造成三載動蕩的根,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謀逆這種死罪,哪怕是她親兒子,哪怕她大權在握,可大虞律法是怎樣的,那就要怎樣處置。


    殺子誅逆是為了辦成鐵案,不管她是否活著,都讓任何人找不到任何理由,繼而在此事上動心思。


    大虞曆經了三載動蕩,盡管一寸疆域未失,然而大虞在今後數載,甚至更久些,都不能再起兵戈了。


    興起,大虞必危。


    為了解決內叛與外患,大虞透支了部分元氣,接下來的大虞,在沒有她以後,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所以每步路都不能走錯!


    “平國公。”


    在靜悄悄的大殿內,在朝中百官思緒萬千之際,孫黎淡漠之聲響起,這叫不少人瞥向一處。


    “臣在!”


    朝班中,響起韓青的聲音。


    在道道注視下,韓青快步朝禦前走去,隨即便對太皇太後、天子作揖行禮,不過韓青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他依舊沉浸在太皇太後果決處置逆藩雄、逆藩風這件事上,這似乎跟他領軍歸都之際想的不一樣。


    說實話在凱旋歸都時,韓青就做好賦閑的準備,有些事不能細想,他歸根到底是大虞的臣子而已。


    “鎮壓逆藩叛亂一事,你臨危受命領軍出征,這期間我朝先後遭北虜與南詔進犯,那個時候可謂人心惶惶。”


    在楚淩的攙扶下,孫黎盯著作揖的韓青,語氣淡然道:“更有甚者,有傳我大虞國祚過不了一個甲子,那亂象亂局,即便是到現在啊,哀家也忘不了。”


    孫黎的話叫聚在殿內的群臣,還有在帷幔內站著的二後,無不露出複雜之色,過去三載動蕩,那真是段難忘的經曆。


    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甚至連老天都不賞臉。


    天下各地頻有災情出現。


    有幾次,就在這太極殿所召大朝中,一些人都覺得大虞動蕩不可避免,北虜南詔恐將殺進大虞境內。


    可最後都扛過去了。


    “你,是立下大功的。”


    在這等態勢下,孫黎繼續道:“所以在你凱旋歸都時,哀家就想敕賞你,以叫天下知道,大虞對於功臣是從不吝嗇的。”


    “但你卻拒絕了哀家的好意。”


    講到這裏,孫黎停了下來,她的眼眸盯著韓青。


    “臣有罪!”


    韓青沒有猶豫,當即便跪倒在地,“臣當初覺得所立之功,不足以得此厚賞,臣與那些為朝戰死的兒郎比起來,跟鎮、護兩位國公比起來,跟保、安、江幾位國公比起來,所做都比不上。”


    “嗬嗬~”


    殿內響起孫黎的笑聲,而這一笑,叫殿內的孫河、宗川、昌黎、曹隱、董鴻等一眾勳貴,還有蕭靖、暴鳶等一行人,再或是其他文武百官,無不生出各異思緒。


    “你啊,性格總是這樣細密,這點跟你在戰場上完全不同。”在道道注視下,孫黎俯瞰著韓青道。


    “不過也是你這性格,才能使我朝渡過這次危機,既然你這爵位,是天子敕賞的,那哀家就再賞點別的吧。”


    “這空缺的北軍大將軍之位,就由你這個鎮壓叛亂的平國公接任吧,那些凱旋歸都的大虞健兒,也不必回別處了,一並劃進北軍建製吧,中樞對他們的賞賜,或許會慢點,但定不會虧待任何一人。”


    “臣…領旨謝恩!”


    韓青叩首行禮,可心底卻複雜之際。


    而相較於韓青的複雜,這殿內的眾人,有一個算一個,那都生出了驚意,盡管這其中有些人,猜到了空缺的北軍大將軍,極有可能會被韓青接任。


    可猜測歸猜測。


    但當此事真成了,那衝擊是不一樣的。


    北軍太特殊是一方麵。


    韓青這個人也特殊,是另一方麵。


    更有此前他們沒有想到的,即這場大朝召開前,韓青辭讓了太皇太後的敕賞,卻接受了天子的敕賞,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猜測吧。


    揣摩吧。


    看著殿內諸臣的反應,孫黎表情淡然,可心底卻生出感慨,曾幾何時,她最厭惡的就是這些。


    可現在她必須這樣做。


    大虞不能起兵戈,尤其是在她死以後,這樣才不至於再傷大虞元氣,可滋生的矛盾與積弊,卻又真實存在著。


    她已無經曆去剪除,去鏟除。


    所以這副萬鈞重擔,就要交給她的孫兒。


    可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所以製衡就必須做好。


    在各方製衡下,彼此有顧慮與忌憚下,將這一切的爆發點,全都聚集於中樞爭鬥下,盡管這是她曾經最不喜的。


    可在經曆了種種,孫黎才突然明白她的丈夫,為何在活著的時候,尤其是最後那幾年,頻頻在朝掀起大案,甚至是挑起各方紛爭,因為這是對大虞傷害最小的,因為上層的鬥爭與博弈,即便是傳導到地方去,那也是有時間緩衝的。


    可笑吧。


    但這就是現實。


    思緒萬千的孫黎,此刻有些複雜的看向楚淩,曾經這個孫兒還沒有她高,可現在都已經比她高了。


    那羸弱的身軀,眼下也強壯了。


    大虞的這副萬鈞重擔,也能扛起來了。


    不過想做好大虞皇帝,不去真正經曆些什麽,是無法真正成長的,所以朝中的各派紛爭,就是她這個孫兒親政掌權的磨刀石。


    那難以拿捏的,該死的分寸感,是她這個孫兒必須學會的,唯有這樣,大虞才能從泥潭中掙脫出來,今後才能一雪前恥!!


    “還有一件事。”


    在殿內諸臣中,有不少來回眼神交流,甚至有些人想站出來時,孫黎再度說話了,“皇帝大了,過了這個冬,就十三了,作為大虞皇帝,傳宗接代,延續血脈,以早定皇儲,乃是國本所在。”


    “哀家今日來太極殿,沒有別的事,就是想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此事定下來,不時虞宮將進行選秀,以充後宮!”


    一言激起千層浪。


    這件事的明確,瞬時就將韓青接任北軍大將軍,所產生的影響與漣漪直接蓋過去了。


    其實早在今歲,甚至該更早些,天子就該選秀,以冊封皇後與妃嬪,不為別的,為的就是早誕皇嗣,這樣大虞才能安穩。


    不然宣宗朝發生的事,敢在正統朝再發生一次,那大虞能否扛住,是誰都說不好的事。


    帷幔裏。


    徐貞垂著的手緊攥,她那冷眸盯著孫黎與楚淩的背影,這件事她事先毫不知情,就像天子臨時歸宮一樣。


    而這個時候選秀,以充後宮,不就是想告訴天下人,天子已經有能力去接觸一些政務了?


    相較於徐貞的惱怒,這種被人欺瞞著,永遠是最後才知道而生出的憤怒,一旁站著的王琇,卻顯得有些複雜了,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麽。


    “行了,哀家要說的就這些了。”


    而在這等氛圍下,孫黎再度開口:“哀家累了,就先走了,這大朝你們繼續吧。”


    說著,孫黎就朝前走去。


    反觀楚淩,自始至終沒有講話,神情平靜的攙扶著孫黎,原本孫黎想掙脫,讓楚淩留在這裏,但楚淩卻緊緊攙扶,以無聲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臣等……”


    大殿內響起群臣恭送的山呼,這對祖孫,在徐貞、王琇的注視下,亦步亦趨的朝殿門走去,直到從殿門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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