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事關表哥,尤妲窈不敢耽擱,立馬跨門而出。


    她伸手?接過那?個精美絕倫的雕花食盒,揭開盒蓋一看?,裏頭?竟裝了一整盒的糕點與零嘴,五顏六色壘得整整齊齊!


    綠豆糕,白玉糕,櫻桃煎,龍須酥,鳳梨糕……每樣?都有三塊左右。


    這無?異於雪中送炭,尤妲窈望著眼前噴香撲鼻的糕點,把它們在懷中緊攬了攬。


    簡直差點兒就要流下淚來。


    第三十六章


    這些點心也不知是從哪裏搜羅來的,每一樣都做得精致小巧極了,都是?尤妲窈素來愛吃的,她伸出指尖小心撚起一塊,在燦爛春陽下甚至有些晶瑩剔透,一時間她甚至都舍不得入口。


    此時恰好專教歌舞的舒嬤嬤入院,她素來是?個最嚴厲的,望見這幕的瞬間,麵色便有些冷下來,


    “這些糕點又是從哪偷摸尋來的?


    習舞講究的就是?個身輕如燕,姑娘若是再不知節製這麽吃下去,隻怕是?做不了展翅高飛的燕子,隻能做個撲棱翅膀的呆楞大鵝。”


    這些嬤嬤說是?說是?在府上伺候的,可尤妲窈絲毫不敢將?她們視為奴婢,隻當?傳道授藝的尊者看待,現被抓了個正著,麵上便有些怯怯,一時間又不敢吃了,可到底不甘心,弱弱問了句,


    “嬤嬤明鑒。


    這些糕點委實不是?窈兒自己的,而是?表哥特?意派人送回?來的,若是?不吃,會不會…拂了他的心意……”


    既是?如此,那便是?禦賜之物了。


    尋常買來的糕點,自是?可以不說二話就沒收,可若沒收了禦賜之物,那便有大不敬之嫌。


    這便有些難辦了。


    可舒嬤嬤因?職責在身,又實在做不到視若無睹,隻滯了滯麵上的冷意不說話,尤妲窈看出她臉上的鬆動之意,便嚐試著輕聲道,


    “嬤嬤放心,窈兒豈是?那般不知節製的?又不是?拿它當?飯吃,不過一時嘴饞想要嚐嚐鮮罷了……每日隻吃上這麽一塊可好?不!半塊!半塊就行!嬤嬤你最好了,你就依了窈兒吧…”


    或是?因?在舅父舅母處得到了許多關愛,表哥表姐也給了她許多照拂……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尤妲窈的脾性也有了些微變化?,很多時候刻意收起身上的菱角與剛硬,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嬌柔圓滑些。


    舒嬤嬤也是?被她磨的沒有辦法。


    她倒也不是?刻意為難,所?以隻唬著臉道了句,


    “姑娘莫要怪老身嚴厲,這一切都是?為了姑娘好。


    既姑娘心中有數,那每日半塊便每日半塊吧,絕不可貪多。”


    尤妲窈臉上的笑容甜得如春日裏的花蜜,


    “好嘞,聽嬤嬤的。”


    *


    皇宮。


    長?柄羽扇開道,身穿盔甲的皇家禦衛開道,雕了九龍戲珠的金絲楠木禦鸞,被八個太監扛在肩上,由寬闊的宮巷盡頭緩緩朝前向前。


    宮人們望見那抹迤邐抬輿上的黃色瞬間,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跪匍在地紛紛都跪下身來,由近及遠,台階上,宮廊上……黑壓壓到處都是?。


    李淮澤方給太後請完安,出了慈寧宮後,緊蹙的眉頭就再沒舒展過。


    他眼眸半闔著,將?手臂半搭在一側的軟枕上,時不時轉轉指尖的翠綠扳指,不知在思慮些什麽……此時,鑾駕頓住,身前傳來句漫不經心的叩拜聲“臣參見皇上。”


    聽出這熟悉的聲音,李淮澤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些,他緩緩抬眼,隻見駕前不知何時站了個人,這是?個瞧上去已年約四十的中年男人,著了身位極人臣的紫色官袍,腰縛玉帶,頭戴冠帽,就靜靜站在那兒,都莫名個人中威壓窒息感。


    雖說是?請安,可頭顱未低半寸,膝蓋未彎半分,很有些桀驁不尊的意味。


    李淮澤笑意不及眼底,


    “怎得?


    攝政王有事要奏?”


    徐嘯庭身形微動分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皇上已年過雙十,民間這個年歲的男子,早已妻妾成群兒童繞膝,可皇上卻至今尚未娶妻,此事事關重大,關乎國脈社?稷,江山傳承……臣特?在此奏請皇上,娶妻立後,鞏固國本?。”


    太後方才在慈寧宮提及此事,乃愛子心切,真真憂心。


    而攝政王哪裏會有這般好心?什麽江山,什麽社?稷……他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罷了。


    李淮澤眸底閃過絲嘲諷,指尖輕搭在鑾駕上龍首,默了許久才悶然道了句,


    “……除了木頭,朕對其他事都提不起興趣。”


    徐嘯庭眼周皺緊,步步相逼,


    “後位空懸,中宮無主,太後憂心,朝臣不安。


    皇上就算是?為安朝臣百姓之心,也合該考慮終身大事。”


    李淮澤哪裏耐得聽這些,幹脆往椅背上一攤,作出副慣常的混不吝的模樣,


    “攝政王也說是?終身大事了,豈能馬虎?


    寶靈殿還?未建成呢,朕與工匠們忙得天旋地轉,哪裏有心事管這些?”


    “且比起國事,攝政王也合該操心操心自己的家事。


    若是?朕未記錯,攝政王的愛女今年年方十九,也尚未婚配?不如先?給她尋個如意郎君?”


    攝政王就是?打定了主意,想讓女兒入主中宮,執掌鳳印。


    對於這點,二人心知肚明。


    當?年皇子奪嫡,爭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而徐嘯庭在朝堂浸淫多年,乃三朝重臣,又手握重兵盤踞西北,幾乎是?想要擁立誰,就能捧誰坐上龍椅,而他在深思熟慮之下,選中的就是?李淮澤。


    在眾人眼中,李淮澤自兒時就才能不顯,又癡迷木工,再諸皇子都覬覦皇位時,他卻整日關在府中鑽研卯榫殿造?再加上生母隻是?個略略嬪位,母族無甚勢力,在朝中也幫不上什麽忙……實在是?非常做個傀儡皇帝。


    這麽多年來……


    李淮澤感念他的扶植之恩,也確從?未插手過朝政之事,隻讓他一人大權在握,可區區攝政王而已,徐嘯庭豈能甘心情願呢?若是?能讓女兒嫁入皇家,成為皇後,生下太子……如此一來,便能避免皇上今後另娶,皇後母家分權。


    可想是?這麽想,推行起來卻不如想象中順暢。


    “微臣之女不勞皇上費心,微臣自會為她尋個好去處。”


    以往徐嘯庭是?有耐心的,可現如今不想再等了。


    他下了最後通牒。


    “皇上這一推再推,於天下臣民都交代不過去。


    算算工期,寶靈殿還?有兩月就要完工。


    微臣會交代下去,寶靈殿完工之日,便是?陛下選妃之時,屆時自有禮部官員為皇上擇選貴女入宮侍奉。”


    徐嘯庭說罷,便再未看李淮澤一眼,隻略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順著一側的宮巷消失在了盡頭。


    李淮澤望著那個背影,眸光殺光閃現,又迅速平息。


    第三十七章


    今年?的杏林宴,是在?京郊東南處的皇家禦苑中舉行的。


    按理?說?每次杏林宴,都是由皇上親自舉辦,可今上的心思顯然不在朝堂上,所以?這個重任自然而然就?若在了攝政王徐嘯庭的頭上。


    宴上除了今年上榜登科的新科進士,還有監考閱卷的文山泰鬥,還有其他的輔國重臣,當朝棟梁……上位者是抱著來挑選門生的心思,看看是否有何可用?之材,而新科進士們對此心知肚明,如孔雀開屏般,唇槍舌劍地展示著各自的才能。


    言笑晏晏,杯觥交錯。


    若說?能格外得這些貴人青眼有加的,隻有兩位。


    其中一個,自然是才貌雙絕,高潔勝月的探花趙琅。


    出?生世家大族,自小才名遠揚,待人彬彬有禮,進退有度,是個各方各麵都挑不出?錯處來的青年?才俊。


    而其中另一個,就?是王順良。


    此人無論是出?身,相貌,才學……都全?方位被趙琅碾壓。可或就?因?此人是個苦出?身,所以?姿態足夠低,膝蓋足夠軟,沒?有那些文人的許多高上姿態,諂媚恭維順口就?來,言語中又幾乎沒?有錯漏,是個頗有些滑不溜手,有風就?能起浪的存在?。


    以?攝政王為?首的公爵勳貴們,將兩者的優缺點都看在?眼裏,皆想將二人招攬進門下,言語中透露出?提攜拉攏之意?。


    杏林上的酒水都是陳年?佳釀,酒過三巡之後,在?場者皆喝得有些頭腦昏沉,亦有許多人已強撐不住,在?下人們的攙扶下逐漸退席,趙琅眼瞧著應酬得差不多,原也想要走,可此時卻被人喊住了腳步。


    “探花郎留步。”


    趙琅抬眼一瞧,竟是王順良。


    他到底是個傲骨錚錚的文人,靠的是真才實?學去收獲人心,可方才在?席間,他見識到王順良是如何巧舌如簧,左右逢緣,在?權貴麵前極盡諂媚之能事……他很看不上此等做派。


    其次,一看到此人……


    他不禁就?會?想到那個因?受王順良退婚而聲名俱毀,或就?要去嫁給個商戶做第十幾房小妾的女子?,莫名心中便更不爽了。


    那位尤大姑娘是個何等忠貞堅烈的女子?,旁人或許不知,可作為?訂婚多年?的未婚夫,王順良總是心知肚明的吧?可自從那些流言蜚語傳出?之後,卻從未見他站出?來給她說?過一次話,竟直接退婚,扭臉就?預備娶戶部尚書家女兒?


    如此沒?有責任擔當,攀高踩低的行徑,真真是為?人所不齒。


    道不同,不相為?謀。


    所以?趙琅臉上並沒?有什麽好臉色。


    可身在?詭譎多變的朝堂上,這今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麵子?上總要過得去。


    他還是停下腳步,對眼前這個席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的人,輕描淡寫道了句,


    “聽說?王公子?即將與尚書家的貴女共結連理?了?趙某提前在?此給你道喜了。”


    此事雖已提上日程,可其實?還尚未敲定。


    王順良之所以?先命人將消息宣揚得人盡皆知,就?是為?了盡快落實?。


    這人麵上自然是要裝出?一副君子?風範,將酒杯往前遞了遞,


    “咳咳,還未過六禮,一切都還未談定呢,姑娘家名節要緊……隻是若哪日當真能喜結良緣,必邀趙公子?上門喝杯喜酒。”


    趙琅並未與他碰杯,而是自顧自將杯中的酒飲盡,清冷道了句,


    “算起來這才不過一月,王公子?便迅速另擇良緣了……真真是不聞舊人哭,隻問新人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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