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嚴灼記與西窗閣合作的蠟燭生意,不再需要靠單一的黃蠟產品,以低價搶占市場。


    接下來,他們計劃著擴大蠟園規模,成為淮江以北蠟燭工坊的原料供應商。


    諸事順利,幾人在如意居開了個雅間吃飯。


    姚灼已經孕六月有餘,孕肚明顯,卻因被照料地好,日日也沒有什麽憂愁擔心的事,看著毫無憔悴之色。


    他在家裏好多天,今日終於有機會,能出來走走。


    嚴之默點了一條糖醋魚,這會兒正專心致誌幫姚灼挑著魚刺。


    席上,戚燈曉久違地提到了千明樓。


    原來那譚文樂死性不改,在外養小被季家小姐發現。


    偏巧這時,季老爺又害了急病。


    季家小姐最知譚文樂是個什麽貨色,懷疑他故技重施,與季老爺的病有關係。


    “大約兩人一番爭吵,譚文樂竟失手將季家小姐從台階上推倒,據說是磕到了腦袋,至今昏迷不醒,延請了府城名醫,卻都束手無策。季老爺一氣之下報了官,縣衙很快來人將譚文樂關進了牢裏。隻是經此一役,季老爺的身子也大不如前。”


    千明樓因當年與譚文樂的合謀而風光一時,最終,卻似乎也將毀於這個男人之手。


    “牙行甚至派人上門,說是千明樓那鋪子可能會轉手。他知我最近想給西窗閣換個鋪麵,特地來跟我提一嘴。隻是我想了想,那鋪子,我已看不上了。”


    戚燈曉的目光落於窗外一瞬,如蜻蜓點水,又轉而收回。


    這個鎮子承載了他的童年與小半人生,而今他覺得,是時候出去瞧瞧了。


    十月末,時值大雪節氣。


    天氣出奇地幹冷,未曾降雪。


    西窗閣於雙林縣城盛大開張,店址與嚴灼記僅相隔一條街道。


    本以為,接下來的歲末會如同過去的每一年一樣,在各種磕磕絆絆中,太平地度過。


    孰料不久之後,街頭巷尾就傳出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有關皇城的消息。


    據說當今皇上已重病不起。


    本朝,怕是要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前如果沒有加更,就是放在明天了~(揮舞小手帕)


    ——


    1、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出自《管子·牧民》


    2、蒸蠟法與熬蠟法的具體方法,來源於網絡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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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你們沒聽說麽?北戎這回長驅直入,勢不可擋,已一路打到了長平城!這長平城可是太祖爺當年拒北戎於關外後才設下的城池,固若金湯!我朝至今為止百餘年,北戎人可都沒再越過長平一次,這次啊,怕是懸咯!”


    “哪能不知,這幾日街頭巷尾都傳遍了,我尋思著,既然咱們這等小地方的人都聽聞了,實際情況,怕不是更糟啊?”


    “嗐,誰不知當朝天子就是個守成之主,年紀越大越拎不清了,若不是當年他斬了夷了奚老將軍三族,至於如今無將可用嗎?”


    ……


    嚴之默隨岑掌櫃從如意居二樓下來時,就聽到樓下大堂裏,幾位食客聚在一起議論時事。


    岑掌櫃苦著臉,擦了一把額頭的汗,連忙示意去送菜的小二提醒食客們一番。


    雖說他們雙林縣離那皇城根遠著呢,可若被那有心人聽了去,怕不是如意居也要跟著倒黴。


    隻是悠悠眾口,已經如決堤之水,堵也堵不住了。


    送嚴之默出門時,岑掌櫃又道:“嚴掌櫃,您囑托的事,盡快放心,我稍後回去就修書一封,送去給少東家。”


    嚴之默點點頭,“那就有勞岑掌櫃了。”


    說罷搖了搖頭,感慨道:“我朝承平日久,而今卻恰逢多事之秋,任誰都心裏不踏實。希望我這點微末消息,能幫上路公子的忙便好。咱們小老百姓,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四海太平罷了。”


    岑掌櫃感同身受,連連稱是。


    嚴之默回到自家宅院,剛進書房,還沒開始享受屋內地龍的暖和氣,就聽見一道風聲閃過,緊接著,一道人影便落到了眼前。


    即使早就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嚴之默也很難適應這幫暗衛的神出鬼沒。


    “鍾大人。”嚴之默旋身看來,見了一禮。


    麵前的暗衛官居都尉,又是王爺近臣。


    莫說是嚴之默,就是龐知縣來了都要跪下行禮。


    隻是他作為派來保護明哥兒的一隊暗衛之首,身手了得,話卻很少。


    起碼至今為止,嚴之默從他口中聽到的詞句,加起來還不到十個字。


    而此時,他也隻是沉默地遞上一封信。


    需要由鍾叁傳遞的信件,是由何人所書,不言自明。


    嚴之默見對方沒有離開的意思,便當著他的麵拆開了信封。


    舒王桓元嘉的一手行草大開大合,力透紙背,寫時應當較為倉促。


    好在嚴之默現在早就看慣了各種毛筆寫的連筆字,並未費太多時間辨認。


    信中內容,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王爺竟已主動請纓,領兵出征北戎?”


    桓元嘉乃僅餘的嫡出皇子,如今若老皇帝真的抱病在床,那當下便是冊立太子的關鍵時期。


    各方勢力必定各懷鬼胎,稍有不慎便是喪命之禍。


    桓元嘉卻在此時披掛出征,可謂是自願從皇權鬥爭的中心退出。


    鍾叁沒有回應,可嚴之默從他的神情看出,他大約也對舒王此行,甚是擔憂。


    舒心後麵則寫到,自己此番出征,結果未知,若是凱旋而歸,便可如約接走明哥兒。


    若是遭遇不測,他也已同暗衛交代好明哥兒接下來的去處,令嚴之默與姚灼夫夫不必為此擔憂。


    此外,信中還提及嚴之默上次與他所談及的一些看法,感慨若嚴之默日後願意入仕,定也是國士無雙。


    嚴之默看完後,半晌默然無語,才將信件重新疊好,交還給鍾叁。


    想必稍後,對方就會將信件銷毀,不留痕跡。


    至於嚴之默,也不會去留存一封與舒王來往的信件,不然日後怕是會遺禍無窮。


    鍾叁轉身欲走,卻被嚴之默叫住。


    “鍾大人,記得上次聽聞王爺提到過,擔心入冬後大軍糧草不足。如今,既然是王爺領兵,在下也想盡一番心意。”


    鍾叁停下腳步,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嚴之默。


    在嚴宅附近待命日久,他的職責除了保護明哥兒之外,也會搜集關於嚴之默的情報。


    雖然知道自家主子智多近妖,然而,鍾叁身為暗衛,除了主子之外,絕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所有人在他麵前,也沒有任何秘密,隻要他有意探聽。


    觀察至今,嚴之默卻多次出乎他的意料。


    他親眼見到石坎村令人驚掉下巴的收成,也見到了據說是嚴之默發明的農具,顛覆了自己的想象。


    且石坎村上次得了縣令的賞賜,宣告完工的道路,也與過去的土路截然不同。


    明明是以灰色的泥漿澆築的,可風幹之後,卻堅硬無比,雨淋不塌陷,平坦非常。


    種種創造,竟都源於一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鄉野書生。


    直覺告訴他,嚴之默的出身必定不凡。


    可任由他如何調查,都沒有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嚴之默耐心等待,察覺到鍾叁鷹隼般的視線,像x光機那樣把自己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


    “可以。”良久之後,終於等到了下文。


    既然鍾叁這麽說了,就是嚴之默一旦準備好,他可以安排協助的意思。


    每每大軍開拔,途經之處,都會有一些富商在當地官員的號召下捐錢捐糧,哪怕隻是做做樣子。


    故而嚴之默此舉,不算突兀。


    他打算花錢買一批糧食和棉衣,此外,再將自家地裏收獲的玉米磨成麵後捐出,玉米麵很是耐吃。


    在糧食不夠時,哪怕燒上熱水,衝一碗玉米糊糊,也可勉強湊合一餐。


    家裏還剩一下商城買的金坷垃肥料,趕在一個月內,還可以用大棚種出一批土豆。


    若是可以,他還想號召雙林縣的其它商戶,也捐贈一些糧食與棉衣。


    這些加在一起,基本算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這不僅是幫助舒王,更是為了大軍能夠旗開得勝,守住長平城的關卡。


    不然,將來真的戰火蔓延,九州塗炭,什麽金手指在這些慘烈的現實麵前,都是蒼白至極的。


    ……


    或許是將嚴之默籌措糧草棉衣的辛勤看在眼裏,鍾叁也時不時與他分享一些大軍的消息。


    而在鍾叁的默許之下,這些消息全都經過嚴之默的轉述,到了明哥兒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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