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字詩眯著眼睛怒視起得意的齊佳覓。


    吃長豆是吧?吃多吃點。


    她憋著股氣,全然是看在人多才不跟她計較,且瞧易字詩拿起木筷夾著一根長豆,隨手就狠狠塞進了眼前人的喉嚨裏。弄得齊佳覓在座前,幹嘔了一聲,咬著那長豆抱怨道:“易字詩,你想害死我?”


    易字詩冷笑不語,舉著筷子坐在了齊佳覓旁邊。


    她抬頭望著對麵愣神相望的三個人,收放自如,立刻轉眸笑道:“諸位別在意,她嗓子眼淺。都是老毛病了,別管她。你們快請坐,請坐。”


    太史箏聞言趕忙請了倉夷與宋明月落座。


    五人湊在一桌,一半拘謹,一半自在。齊佳覓全然沒覺得如何,她反倒先開口問太史箏,“箏,你今日叫我們來,總不會是讓我們坐在一塊吃飯的吧?有什麽事,快說來聽聽?”


    箏停了筷子,與之講起叫她們此行來的目的。


    而後,齊佳覓跟易字詩認認真真聽了太史箏的講述,點頭不語。箏的良善,她們心知肚明。所以,並不需要太多的追問,她們隻需要箏一句話。便會為之全力以赴。


    “易姐姐,十一娘,就是這麽個事。我想開店,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幫助。我想將來不隻是我,許許多多能夠為此受益的人,都會感謝今天的大家。”


    箏說的誠懇。


    易字詩瞧著她笑了起來,她似覺箏長大了,“既是如此,能幫助有需要的人。這忙我願意幫。”


    齊佳覓趁機貶低易字詩,抬高自己,以報方才之仇,“嘁,那要是幫助不到別人?箏的忙你就不幫了?箏,你別理她。我跟她不一樣,但凡你能提出來的問題,隻要不犯王法。我定盡心相幫。”


    “說,開店需要我出多少銀子——”


    齊佳覓一張口就財大氣粗,可太史箏也不差她那仨瓜倆棗。箏搖了頭,“不用不用,銀子的事,我自己就能解決。我倒需要你幫我辦些別的,例如……賣麵子的事。”


    “賣麵子?”


    易字詩聽著想笑,“她能有什麽麵子?”


    齊佳覓憤憤抬肘懟了易字詩一下,“你住口,我乃堂堂邶王孫。我沒有麵子,難不成你有?你真有意思。箏,你接著說,隻要不是太丟人到被大爹爹教訓,這事我都能去辦。”


    箏揮揮手,“十一娘,這事沒有那麽複雜,我是想讓你幫我去衙門跑跑那申請經營帖子的事,我想有你邶王孫出麵,那些人也不敢太為難。事情也能辦得順利點。”


    齊佳覓明白太史箏的意思,“就這麽簡單?那你就瞧好吧。這事要不給你辦成了,你就去找大爹爹告狀。”


    箏心感甚慰,當即抓著齊佳覓的手連連道謝。可齊佳覓卻萬般錯愕地看著自己那被緊緊握住的掌心,幽怨道:“箏,我真是謝謝你!這下鳳仙花一準染到指腹上了——”


    箏聞言慌張鬆開齊佳覓的手指,齊佳覓欲哭無淚地將頭磕在易字詩身上。


    易字詩被這二人的反應逗笑,“行了,你也是活該,誰叫你偏今日染甲?箏,你快跟我說,你想叫我做些什麽?我這麵子雖說沒她邶王孫大,可辦些事,應也不成問題。”


    箏如是說道:“易姐姐,我想拜托您的事很重要。麵食店需要大量的麵粉作為原料。我知道你家外祖是做糧油生意起家的,所以這供貨的事,易姐姐能否幫我去談談?價格好說,隻求能保證質量。不去作假。”


    易字詩想此事太史箏算是問對人了,她便胸有成竹地將事情應下,“供貨的事,自是沒問題,那我明日就去外祖家一趟,與我舅舅商議。箏,你放心。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回你。”


    箏點了頭,“嗯,易姐姐辦事,我放心。”


    這邊太史箏的請求都已說罷,倉夷也撐著膽子問起,“那箏,你瞧我與明月能做些什麽?雖說幫不上什麽大忙,瑣碎小事,我慣是能做得。”


    宋明月也說:“是啊,二嫂。你說做什麽,我們一定幫。畢竟也算是積德行善的事。”


    箏應聲而答:“怎麽能說是幫不上什麽大忙呢?嫂嫂,您可是重中之重。這店開不開的成,就全看您這兒了。從今兒開始,咱們沒事就得好好研究研究食譜,以後招人培訓的功夫,全得依仗您來做了。”


    “至於明月——”箏賣著關子,竟叫宋明月這樣的懶人,第一次期待有人能給她分些活幹,“當然是做自己的老本行了!”


    “老本行?”宋明月不解。


    箏微微一笑,“新店開張,你說不宣傳宣傳,酒香也怕巷子深呐——到時候麵食店開業,還望你能在你家的小報上,給我們留個頭版的位置,好叫咱的鋪麵也紅火紅火。”


    “宣傳?那你算是找對人了,這事包我身上。”宋明月信誓旦旦。


    箏隨之抬眸看向眾人。


    感激的心情,無以言表。她想此生能遇見這些人,當是足矣。


    齊佳覓想起件重要的事,張口便問:“箏,如此萬事俱備。你可有想好給這麵食店取個什麽樣的名字?”


    這是個好問題,


    太史箏要仔細想想。


    起身不覺來到門前,箏舉目看向天光,這光很暖,很透,讓人充滿力量。


    於是乎,箏脫口而出一句:“朝光。”


    她想,從今天起,與許許多多的她們一同朝光走去。不再為過去感到惋惜,隻因她們自此開始擁有,充滿希望的未來……


    第75章 信你


    酉正, 黃昏落盡。


    飛奴還家。


    碌碌的一日轉瞬而過,崔植筠如往常跨過了伯府的門。


    燈火下,他一身公服清澄平和, 淡然的表情裏, 沒有絲毫波瀾。遠遠望去,他那穿過園中的背影, 就宛若風起林間,一片悠然的竹葉。可殊不知, 他在心底不經意想起的,卻是一張明朗的笑臉。


    路過蒼雲亭, 四野寂靜。


    有人在崔植筠去往銀竹雅堂的路上叫住了他。


    隻聞那聲筠哥綿綿軟軟, 足夠讓人斷了腸。崔植筠卻麵無表情回頭望。他在瞧見鄒霜桐後,冷冷應了句:“植鬆媳婦。”並未去注意她身邊藏著個羞答答的嫵媚女郎。


    鄒霜桐見崔植筠回應, 有意將自家小妹往前拽了拽。且看鄒霜桐滿臉笑意, 開口便朝著崔植筠客套道:“筠哥,這麽晚才放班啊?太學的公務竟如此繁忙?”


    “植鬆媳婦, 有事?”


    崔植筠沒去回答她的問話, 他自覺沒什麽話好與眼前人寒暄。有這功夫, 他還不如早些歸家。


    去聽自家媳婦嘰嘰喳喳。


    可對於崔植筠的冷漠,鄒霜桐卻不肯退縮。


    她依舊熱情地自說自話, “沒什麽, 我就是許久不見筠哥了。瞧著今朝正巧碰上便跟筠哥打個招呼。呀,筠哥, 忘了跟你介紹,這是我家小妹鄒霜橋。今年剛滿十六。這不老太太心善, 瞧我家小妹在家中無依無靠的可憐,就許我將她年前過來小住些日子。她也是今日剛從畿縣過來。”


    鄒霜桐說著話, 轉眸扯了扯小妹的衣裳,“來,霜橋,這是長房的二郎君崔植筠,快來見過二郎君。長姐可與你說,咱們這筠哥乃是學富五車,德才兼備的太學博士。你平日裏不是愛讀書識字,吟詩作對?若有不懂的地方,長姐教不了你的,借此機會,不若正好叫筠哥指點一二。想必像筠哥這樣溫文爾雅的君子,定會願意相幫的。”


    一直等到鄒霜桐話落。


    鄒霜橋這才扭捏著身子,上前嬌嬌問了聲:“霜橋見過二郎君。奴家初到伯府,還望二郎君多多關照~”


    鄒家小妹的嗓音,帶著少女的清甜。


    終是要比鄒霜桐的故作姿態聽上去叫人舒暢。想來,應是很少有男人能逃過她姐妹二人的百媚與千嬌。


    不過可惜,她們碰上的卻是那個無論從心到性皆是堅如磐石的崔植筠。


    隻瞧崔植筠拱手回禮,抬起頭無動於衷地看著姐妹二人,委婉地回絕了鄒霜桐的請求,“關照談不上。至於指點鄒小娘子……我家夫人也甚通曉詩書,有何問題你去請教,我想她也必會熱情相幫。時候不早,瞧著二位無事。某就告辭了,二位留步——”


    崔植筠將姐妹二人搪塞,他雖瞧不出眼前人叫住他說這些話是何用意。可崔植筠知道,自己並不想與她們過多交談。


    語畢,崔植筠抬腳離去。


    鄒霜桐望著崔植筠離去的背影,沒有刻意挽留。鄒霜桐明白什麽叫適可而止。


    隨之貼著自家小妹的耳邊,鄒霜桐與之嘀咕起來,“瞧見了?這就是長姐給你說的那月霽風清的爵爺嫡子,你瞧瞧是不是比咱家那賤人攛掇父親,給你許的那些個糟老頭子,流氓傻子強上百十倍不止?你說說如此就是做個側室,每日瞧著這樣的郎君,他也順心不是?”


    “嗯。這二郎君果然長得俊美,人也高大,而且聲音也溫柔。小妹滿意,我要嫁……”


    鄒家小妹說著小臉一紅,這就做起了白日夢。


    姐倆如出一轍。


    崔植筠對她們如此冷淡,鄒霜桐竟還能給鄒霜橋畫了張大餅出來,“臭丫頭,剛開始與你說的時候還不願意,你說長姐還能跟他們一樣騙你?長姐可是一心都為你謀劃著。母親沒了,長姐就你這麽一個親妹妹了。”


    “我不幫你,我幫誰啊——”


    “你現在就隻管努著勁把筠哥拿下,無需怕這怕那,咱們後頭有老太太給撐著腰,我就不信他家那個潑皮,能把咱怎麽樣?到時候你勾搭上筠哥,嫁進那屋,再給他生個兒子,還愁咱姐倆的日子不好過?想必就連咱家的那些拜高踩低的貨們,見了咱們也得是低三下四的客氣。說不定還能把那屋裏的,踩在腳下,給長姐出出氣。”


    鄒霜桐異想天開。


    可興奮之餘,她又忽然神色哀傷地拉住自家小妹的手臂,歎息道:“小妹,你姐夫是個沒良心的,妾室成群,還總在外頭到處拈花惹草。我這肚子也不爭氣,為生和玉拋去半條命不說,又是個丫頭片子。如今二房上頭大哥娶了個縣主,整日裏將長姐當使人用著。長姐在伯府日子辛苦,就盼著你能替長姐揚眉吐氣。”


    “你可斷不能叫我失望。”


    “長姐想,你也定是不願錯失這次機會,回家去嫁給他們給你隨意安排的那些爛人吧?”


    鄒霜桐說來說去,其實都是為了自己。


    可姐妹情深的戲碼,演得精彩,鄒霜橋也同樣打著自己的算盤,就如鄒霜桐所說,她為了不淪為那樣的結局。也一定會為嫁進伯府,背水一戰,“長姐,放心。往後隻要有小妹在,就斷不會叫您再過這樣的日子。”


    “小妹,有你這句話,長姐便足矣。”


    姐倆自我感動著。


    隻是她們真的是看中崔植筠那個人嗎?


    倘若賦予在他身上那嫡出的光環消失,她們還能像現在這樣趨之若鶩嗎?


    這個答案很明顯。


    崔植筠在失去光環之後,依舊能看到他身上光芒的人,也隻有太史箏一個。


    不切實際的憧憬歸於現實,鄒霜橋望去前路,不由得想起方才崔植筠的態度,她問:“隻是長姐……我為何覺得這二郎君把不近女色幾個字都寫在了臉上?他會不會不上套……到時咱們又該如何?”


    鄒霜桐聞言一笑,她隻覺自家小妹單純,根本不了解男人。


    “嗬,小妹,你莫要小看筠哥這種越正經的男人,實則內心卻似猛獸,凶狠放蕩起來,根本把持不住。他們啊,端得太久,就差了個釋放的機會。而且長姐我,壓根就不信這天下的男人,能有不吃送到嘴邊的肉——”


    “你就準備著吧。”


    鄒霜橋一聽這話,輕輕推了鄒霜桐一下。


    “哎呀,長姐~”


    她那聲音酥酥軟軟飄進身後行路回府的太史箏耳中,直叫箏四處張望曰:什麽鬼動靜?


    跟著抬眸望見不遠處的姐倆。箏瞧躲不開,就大大方方上了前,“植鬆媳婦,你在這兒……作甚?”箏站定在二人麵前,被兩張有些神似的臉所驚,“這位是——”


    鄒霜橋也驚訝於眼前人突然地到來。


    她下意識看向長姐,鄒霜桐便貼在她的耳邊先與小妹念了聲:“她就是筠哥媳婦。”


    鄒霜橋聞言立刻轉眸看向太史箏,她不動聲色地掃視起來。中等的個頭,勻稱的身材,明亮的眼睛,嬌俏的臉蛋,這眼前人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那一般人難以擁有的自信。


    可鄒霜橋卻不服輸,她瞧得出,太史箏少了些能惑人的妖嬈。


    “筠哥媳婦,這是我家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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