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話音落去,笑聲四起。獨獨小廝紅了臉。


    夏不愚放蕩,是東京城中出了名的。


    好似除了他們這幾個朋友,就再無人願多看他一眼。乃至是夏宅裏的其他人也一樣。可夏不愚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又何必旁人分說?


    他啊,永遠都是那個會替她們挨罵受罰的夏老五。


    “等等,齊佳覓。老五的事,你如何知道的這樣清楚?”易字詩察覺出不對。


    齊佳覓不懷好意地笑起,“如何知道?因為捉弄白承旨的主意是我出的唄。從前他做讚讀的時候,可沒少打我和老五板子。隻是老五個憨貨,我叫他捉弄,又沒讓他去拍白承旨的腚。你們是不知道,夏世伯那臉當時就紫了。抓了老五就往宅裏去,我攔都攔不住。”


    “什麽,原來是你害了我們郎君!”


    “好啊,你倆又背著我出去吃酒!”


    小廝與易字詩目光如箭夾擊而來,齊佳覓左右顧盼大呼:不好。欲溜之大吉,卻被二人追擊而去。


    三人就這樣你追我趕,“混戰”起來。


    彼時,太史箏站在原地,看著院中混亂不禁暗自疑惑:不是吧!怎麽就打起來了。我叫她們來是不是有事來著?就是那個崔植什麽,什麽植筠來著……哦,對。崔植筠說親,說親啊!


    “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麽——”太史箏忙抬腳跑去提醒。可院中打得火熱,根本無人理會。


    隻聽。


    “您為何要坑害我家五郎,您可知我家五郎昨夜被打得多慘!都破了相了!”


    “你莫要冤枉人,事是他自己辦的。與我何幹。”


    “齊十一,你老實承認。這是你們這月第幾次背著我出去吃酒——”


    “唉?你別怪我們不帶你,實在是你酒品太差!”


    “您!”


    “你!”


    “略——”


    一棵落葉的棗樹圍著三個人吵吵鬧鬧。


    習以為常的太史箏,明知攔不住,幹脆擺爛歇在一旁的石凳上仰麵望天。


    不管了,管不了!


    隻是這門親事該怎麽辦呢?不若就回絕了去?還有那飛出的四隻信鴿,隻帶回了三個人,但大姐如今做了合分,應是不會來了……


    箏雖是這麽想,卻仍盼著大姐來。


    說起淑儀司寇玨,副相千金出身。是東京貴女中的佼佼者,是她們之中的領頭羊。所有人都愛她敬她,慣稱她為大姐。


    年少宮闈相伴,箏最喜歡跟的就是大姐。


    而大姐最偏愛的也是箏。


    端方秀麗,賢良淑慎。這些詞就好像刻在大姐的骨子裏一樣。


    隻是後來,所有人都漸漸擺脫“孤城”,獨獨大姐一人被迫戴上金銀造就的枷鎖,過起了司寇家早就為她定好的一生。


    父母命,媒妁言。


    是福,不由己。是禍,困終身。


    或許便是由此開始,箏才想能自己去做那一輩子的選擇。


    正當太史箏胡思亂想間,有人忽自遠處高呼:“肅靜。”


    箏猛地起身瞧見三兩位內侍,抬著塊用金布蒙蓋的立屏停在不遠處。再將目光偏移,她竟瞧見司寇玨身邊的金典簿站在連廊外。


    人到齊了。


    這差的一人來了。


    太史箏喜出望外,她問:“金內人!是大姐讓您來的嗎?”


    金典簿卻未曾作答。


    彼時,院中人聽見對話,僅僅愣了三秒,就又叫嚷起來。他們似是未曾注意到來人是誰。金典簿便又揚聲言說:“淑儀娘子駕到——”


    “淑儀?”


    “娘子?”


    “駕到!”


    小廝止了步,易字詩鬆了手,齊佳覓回了頭。


    而太史箏卻已是斂容立在一旁。


    齊佳覓見狀站去箏的身邊,用手戳了戳她的腰身,嗔怪道:“壞箏,怎麽不提醒我。”


    “我叫你,你也得理我啊。”


    二人竊竊私語,小動作不停。像極了從前逃課被直講發現,罰站在那講堂後邊。說話間,金典簿領著人朝院中走來。待到來到眾人跟前,她才命人將立屏擱在地上。


    隻是,淑儀娘子在哪?


    太史箏與齊佳覓環顧而望,也未見半分大姐的影子。


    金典簿瞥見二人神情,隨即揮手示意內侍掀去立屏上蓋著的金布,奉命道::“淑儀有令,見繡屏如親見。娘子問諸位安——”


    眾人無言將目光匯聚。


    隻見立屏中的司寇玨一如往昔。光影流轉,絲帛閃爍,好一朵傾國傾城的牡丹。


    太史箏但望畫中人如癡如醉,眼中盡是止不住的想念。齊佳覓趕忙接話道:“安,安。除了老五,大家都安。麻煩金典簿替我們問大姐安。”


    小廝撇了嘴,太史箏趕忙點頭附和。


    金典簿瞧他們一個個那無所適從的模樣,想起淑儀的吩咐,笑著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淑儀娘子吩咐,諸位隨意行事,小娘子們不必拘著。不知我等可有來遲?箏小娘子的正事,說到哪了?”


    說到哪了?


    就從沒開始過!


    箏砸咂嘴,想今日若大姐不叫金典簿來,這場麵恐怕到太陽落山前也難控製得住。帶著幽怨的眼神掃視過眾人,太史箏開口應道:“事…還未開始說呢……”


    “還未開始?”金典簿驚訝著坐去石凳,“那就快坐下說說,臣也好快些回宮給娘子複命。”


    事情終於被拉回正軌,三人相視一眼老實圍坐而去。餘剩下小廝代表夏不愚立在一旁。


    “誰先來。”金典簿發了話,可這會兒他們倒沉默起來。


    幾人無言對望,最後還是齊佳覓先挑了頭。


    隻瞧她起身從袖中掏出一張寫的歪七扭八的紙片,生硬念道:“崔植筠,平康伯爵府長房唯一嫡出的子嗣。嘖,這還是個獨子,會不會是個愚孝的?婆母那邊豈不難搞?不好。”


    “身長五尺半,身高不錯。比上次清源郡公家的那個殘次的矮子好太多。”


    “年二十,比箏大三歲。竟還未成親!”


    “膚白麵淨,相貌堂堂。什麽意思?白麵書生嗎?那我還是更喜歡皮膚黝黑,最好武功蓋世。”


    齊佳覓自顧自的起勁。


    易字詩看不過眼,出言相懟,“齊十一誰問你了。你念就好好念,別說些有的沒的。”


    齊佳覓聞言駁斥,“去去,你懂什麽。本王孫是在幫箏理性分析。少打斷我。箏,不理她的,聽我接著給你念。這消息可是從我家七哥兒那得來,他原和崔植筠做過同窗。準錯不了。”


    太史箏捧臉乖巧地點點頭。


    易字詩卻似是對自己手握的消息信心十足,對齊佳覓甚是不屑,“行,我不打斷你。我瞧你還能念出個什麽名堂。”


    齊佳覓也是個倔的,轉頭嘁了一聲便繼續念道:“性子沉穩內斂,接人待物溫文爾雅。本人滿腹經綸,教養極高。什麽啊,說了這麽多,不就是個不善言辭的書呆子嘛!”


    “讓我再看看這行小字。”


    “此人不飲酒,不好色,不挑食,不正常。怪!這都哪跟哪兒,哪有這樣的人啊!七哥兒到底靠不靠譜——”


    打臉來的未免太快。


    齊佳覓氣得揉皺手中紙張,易字詩在旁忍不住的發笑。


    她趁機起身按住齊佳覓的臉,將人推去一旁嘲諷道:“你信齊少嚴,不如信相國寺外的術士。行了,她說的這些沒什麽重要。箏,你還是聽聽我的。”


    太史箏抬頭望向易字詩。


    齊佳覓卻故意走去太史箏身後,捂住了她的耳朵。這一下,可是把箏捂得臉頰發緊,就連眼角都不禁向上提了幾分。隻瞧不等箏掙脫,齊佳覓便出言耍賴道:“不給聽,不給聽。”


    可易字詩自有治她的辦法,“時樓,碧光五壺。放手。”


    齊佳覓不應。易字詩加大了籌碼,“外加中山園子店,千日春一壇。過期不候。”見好就收是齊佳覓最大的優點,她瞬將手移去箏的頭上亂揉一氣,“箏,乖。好好聽你易姐姐的話,她的點子最壞。”


    再瞧太史箏這兒會手捂著腦袋,躲了又躲,“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坐下,別摸了。”


    齊佳覓在美酒的收買下終於消停。


    易字詩趁勢開口:“既然方才齊十一已將這崔二郎的情況,介紹的差不多。那我就來說說崔家。箏,你可知崔植筠為何這樣好的條件,年過二十歲卻仍未娶親?甚至半房妾室也無?”


    太史箏搖搖頭。


    齊佳覓接茬道:“這人該不會是有什麽隱疾吧?”


    易字詩瞥了眼不著調的齊佳覓,轉頭柔聲同箏道:“並非是崔二郎有疾,而是因為他家關係複雜。以及那家主母,也就是崔植筠親生母親,在外的名聲實在太差。”


    “嗐,複雜?有多複雜?名聲差?能有多差?”


    齊佳覓不屑。


    “我家大爹爹五子六女十八孫四曾孫,東京城裏有比我們邶王府還複雜的人家?”


    “夏老五狗都嫌,誰的名聲能有他差?”


    言至於此,太史箏也覺得奇怪,“是啊,比十一娘家還複雜嗎?比老五名聲還差?”


    易字詩卻將雙手環臂發問道:“別的暫且不說。箏,我問你。按當朝舊俗若祖父離世,家中是否分家?”


    太史箏點頭。


    易字詩又轉頭看向齊佳覓,“十一,我問你。像你這種高門富戶,若是家中起亂可會擺去開封府言說評理?”


    齊佳覓搖頭,“高門富戶圖個臉麵,家醜豈能外揚?”


    易字詩得到答案猛地將手一拍,“如此,結果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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