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至密話音剛落就有人摁捺不住了。


    「太孫弒害尊親之罪雖重,然咱們這些臣子也理當體諒皇上的苦心,一則念及祖孫骨肉親情難下狠心棄長孫於廢牆;一則太孫著實也是聽信唆使罪有可原;況乎聖德太後並未因此陰謀害逞?許閣老、軒翥堂一係,否諫內閣輔政便是主張廢儲,太師府趙蘭庭又一貫與周王交從甚密,必懷奪儲逆謀之圖,許閣老與其沆瀣一氣,亦為逆臣!既許、趙之流違背臣子之忠,理當治罪!」


    這就說明一旦內閣輔政議定,袁黨首先要做的就是肅清朝堂排除異己,內閣以他為主一手掌控,日後何來的「共和執政」?


    「隻是皇上主張讓聖德太後節製兵符一事,我等還當諫請皇上慎重三思。」又有人提議。


    袁箕十分贊詡提議人的縝密細心,緩緩挼著他長及胸口的烏須:「監軍輔政議定之前,暫且不宜節外生枝,不過為防後宮亂政之患,我等始今亦需從長計議,而今諸外戚,唯有豫國公府主張監軍輔政,曹國公府與寧國公府自來不和,必定不會樂見聖德太後節管兵符。」


    「兵符為死,兵權為活,後宮婦人又不能直掌兵權,咱們大可說服沈、張二公薦舉其親信統率禁軍,先卸晉國公兵權,


    甚至可先彈劾晉國公獲罪!」鄔至密立即出謀劃策。


    袁箕深以為然。


    沒人留意見在座的一位,聽此提議後極其複雜的神色。


    蘭庭很快得知了袁箕黨徒的密謀,他著實也不覺得驚奇,不過當確定袁箕一黨已經摁捺不住私下聯絡豫國公及曹國公時,這日他再次去見了一見陶嘯深,用意無他,希望陶嘯深能夠加派人手盯防沈、張兩家,且將探得的事實上奏弘復帝而已。


    再然後蘭庭又見了一見祖父的門生之一,時任大理寺少卿的官員夏決。


    他的「非常手段」,也僅限如此而已了。


    內閣輔政的朝議未舉,夏決便將一紙訴狀直呈禦案,而這起案件涉及的雖非逆謀反叛此等極惡大罪,不過也足夠讓朝堂聳動,一時之間,甚至引起市井小民的熱議,就連內宅也有聽聞——春歸便聽聞了青萍等些丫鬟的交頭接耳,她關注的卻並非案件本身。


    「是否逕勿出手了?」這日晚間,當蘭庭回到斥鷃園,春歸迫不及待追問。


    「輝輝說的是何事?」蘭庭不急著作答。


    「還有何事?當然是何孝君大逆不孝一案?」春歸一巴掌拍在蘭庭的肩膀上,大有對她家夫君明知故問的怨嗔。


    「輝輝竟也聽說了?」


    「先是蘇嬤嬤和好些僕婦竊竊私語,一見青萍就重重唉嘆什麽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青萍少不得一番打聽,才知道蘇嬤嬤用作含沙射影的『典故』,丫鬟們聞所未聞這等不孝之事,難免議論起來,我還能不聽說的?」


    「今晚我在外頭沒吃好。」蘭庭微微笑道,攏了春歸的手拉她往院子裏的攢角涼亭去。


    「好好好,我這就去給逕勿備宵夜。」


    春歸很識趣的受理了她家夫君的撒嬌,沒到涼亭,就掙脫了手稍提著裙子一逕往廚房小跑。


    灶上其實一直煨著燉湯,餃子也是晚餐前就包好的,煎上兩碟既能佐酒又可飽腹,最重要的是還廢不了多大功夫,春歸可是急著落實自己的猜測究竟準不準確。


    ------------


    第487章 亡魂重返


    何孝君曾任禮部郎中一職,但而今其實已經罷免。


    他是高黨一員,被察實的罪狀是多年前曾經收受賄賂免選大戶為糧長,這罪責倒也並非惡極,光是改革官製或許還不足以清察到他的頭上,不過弘復帝的意圖是藉此罪狀剪除高瓊餘黨清掃太孫左右的奸邪,所以何孝君因此丟了官,不過也僅是遣逐原籍,連流囚的刑罰都未承擔。


    但自稱何孝君兄長者,何易奮卻入京上告,揭開了一樁聳動視聽的罪案。


    原來這何孝君原名何易勤,南陽府人士,家有薄產,父祖皆事農桑,因他天資聰穎,所以何父雖然勞苦,也竭盡所有供其受教於私塾,何易勤十五考中秀才,一時成為鄉裏的「神童」,他也有了接觸鄉紳、大戶的時機。


    十六歲,何易勤便聽從父母之命,娶了舅家表妹為妻。


    後來他便靠著「神童」之名偶然贏獲當地大戶宦族的親睞,與其聯了宗,把大戶家主稱為「世父」,二十有三報考鄉試,用的便是舞陽何子弟的名號,竟讓當時的州官劉鵠相信他乃舞陽大族出身,且看他談吐不俗舉止風雅,竟意圖招為獨女之婿。


    雖然已經娶妻且有了一個女兒,但何易勤卻大為意動。


    於是乎立即聯絡舞陽何家主,雙方達成協議,舞陽何家主何藹全認何易勤為子,且捏造了何易勤為其子的憑據,何易勤改名何孝君,誆騙劉鵠,聲稱他因年幼體弱不得已才被寄養在外,而今眼看涉及功名與婚姻,方歸自家且需要改動考籍——這種事雖然有違律令,但在當年光宗帝的治下卻也並不算什麽咄咄怪事,總之劉鵠聽信了何孝君的解釋,非但允了他改名應試,且在其中舉之後果然將獨女允嫁。


    至此,成為了何孝君的何易勤便借著舞陽何與嶽丈的助勢展開了他的前途似錦。


    不過何孝君停妻另娶也就罷了,他竟然當真不認親生父母。


    弘復二年河南大旱多地遭災,何父病重,相求何孝君資助錢糧,何孝君以三鬥米了斷「瓜葛」,並讓何父寫下文證,承諾日後不得以「代養」之恩索要錢財,何父受此一氣咳血氣絕,可憐苦心養育兒子一場,連一口稀粥的報償都未能享獲。何父病故,何孝君不請丁憂,自然也不曾為父治喪,他的兄長何易奮典賣宅田才得以安葬亡父渡過災年,但至此家境一落千丈,淪為佃戶方能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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