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後冷哼一聲:「王太後既決意偏袒顧氏,自然不愁找個宮人串供。」


    「你要這樣說,這事體可就無法善了了。」王太後這才示意蕭宮令:「傳高太醫進來,讓高太醫驗看那方竹板。」


    張太後眉毛挑成八字,不知王太後的葫蘆裏裝的什麽藥。


    春歸卻依稀想到了王太後的用意,握緊拳頭——這回卻不是因為忍笑,而是忍怒了。


    以至於她竟然沒有心思打量一番喬莊的老師,其實早聞盛名的高太醫的形容。


    高太醫很快有了結論:「稟二位娘娘,經察,此竹板之上為人塗抹有詭毒,名為紗冪遮,乃前朝禁苑之中所製,此毒無色無味,口服無礙,卻會滲入創口,若不用


    生肌之藥則也不會毒發,不過生肌藥中皆含冰片,冰片即為此毒之引,若由冰片引發,則藥石無醫,中毒者勢必暴斃,不過不識此毒者難以診覺,極易誤診為創口生膿惡化不治。」


    這就是深宮內廷裏害人於無形的詭毒之一。


    王太後允了高太醫告退,才正眼看向已經因此變故震驚得麵無人色的張太後。


    「張娘娘可不是想要小顧受掌臉之罰而已,謀的是小顧的性命,性命攸關,此事隻能報請皇上聖裁。」


    「我絕無要顧氏性命的想法!」張太後這才回過神來:「我是厭恨顧氏與董氏勾結,意圖慫恿六郎對裕兒不利,但打算的也隻是毀了她這張臉,免得趙蘭庭受她誘惑色令智昏,聽她唆擺可勁的躥掇六郎行不忠不孝之罪,我根本就犯不著用這種什麽,什麽遮的詭毒害顧氏性命!」


    王太後倒也不懷疑張太後的說法,在她看來,張太後那簡單的頭腦也的確想不出這等陰毒的辦法,再者張太後雖然淺薄,年紀越大毛病越多,倒還沒有那樣的蛇蠍心腸,殺人害命的確不夠膽量,否則她今日下令把春歸杖殺壽康宮,皇上難不成還會將生母法辦?總之張太後想要害春歸的性命,大可不必如此曲折。


    「那就是你身邊的宮人受居心叵測之徒收買,才會行此陰毒之事了。」王太後兩道芒刺一般的目光直盯劉女使。


    「麗月竟然是你!」張太後簡直氣急敗壞:「這處罰宮婢的刑具一直為你掌管,也一直是你負責施罰,隻有你知道今日顧氏會被掌臉,隻有你能夠事先在竹板上塗那什麽……什麽遮,你竟然膽敢自作主張!」


    「娘娘明鑑,奴婢並未……」


    「嘴硬也不能脫罪,縱使你長著鐵口鋼牙,也挨不住東廠的刑審。」王太後輕輕一句話便阻止了劉女使的狡辯。


    但那宮人卻仍是一聲不吭。


    「來人,就用這塊竹板給我重重的掌臉,我且看用刑之後再替這賤婢塗上生肌藥,她招還是不招!」張太後甚至恨不得自己親自用刑。


    便有兩個宮人上前押製劉氏,但劉氏仍然一聲不吭


    。


    張太後無計可施,竟衝著王太後目露懇求之色,這也是她前半生養成的習慣,當遇難事,下意識就要向王太後求助。


    王太後險些沒忍住翻個白眼:「這宮人自知罪行敗露難逃一死,還能被這詭毒威脅?倒是送去讓高得宜審問方為正經,東廠的那些嚇人的刑具雖說多被廢棄,但高得宜總有辦法撬開她的鐵齒鋼牙,隻要東廠經辦的案件,必會追察兇犯父母家人。」


    隻是稍稍提醒一句,劉氏便更加驚惶了。


    她的確不能落在東廠廠公手中,此事若上稟天聽,雖說父母家人已經早已不在原籍,卻也難保連……連安頓家人者也被一網打盡,她不能冒此風險。


    「奴婢是受喬才人驅使,心動於喬才人許下重利,方才聽令行事。」


    喬才人早已呆若木雞,聽了這番指控竟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張太後抬手就給了喬氏一個掌摑:「我正是因為聽了你的話,才起意給顧氏教訓,沒想到你連我也膽敢算計!」


    「娘娘,娘娘莫聽那罪婢血口噴人啊,妾身確然是聽說周王妃與顧宜人暗中勾結欲行不軌之事……」


    「你聽誰說。」王太後追問。


    「是、是、是……」喬才人眼睛看向春歸,到底不敢胡編亂造下去,膝跪認罪:「周王妃妒悍,無端懲責妾身,殿下也聽信了王妃的汙謗之辭,對妾身心生誤解,妾身心中不服,方才杜撰……妾身以為殿下之所以偏袒王妃,不無趙修撰聽從顧宜人唆使助著王妃奪寵的緣故,妾身想著若是毀了顧宜人的容貌,先讓她失寵於趙修撰,王妃便少了一重倚仗,但妾身僅隻是向太後娘娘獻計毀了顧宜人的容貌,並不想謀害顧宜人的性命,望兩位娘娘明鑑。」


    王太後麵無表情的看向張太後:「看看,你淺不淺薄無不無知,輕易就信了這麽個人的杜撰,堂堂一國太後,竟險些成了她人手中的利匕。」


    這就是定了喬氏的罪行。


    春歸跟著大獲全勝的王太後離開之時,瞧見劉氏不慎遺落的一方繡帕,上頭繡的一隻班鳩倒是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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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3章 小別重逢


    春歸併沒想到這回入宮到了最後的半日,她竟然會在慈寧宮和王太後進行一場和花草飲食等等「長物」無關的談話。


    「小顧應也看出來了吧,壽康宮作妖的確是因為喬氏的唆擺,不過那紗冪遮並不是因為喬氏的指令。」


    到底是上了歲數,王太後一回來便進了暖閣,才可以除了大毛披風使穿著不那麽累贅,她垂足坐在一張扶把磨得潤亮的雕花羅汗床上,也讓春歸坐她身旁,羅汗床後另有一個隔間是以並不靠牆,這樣隻要不是大喊大叫,便是隔牆有耳倒也不怕被人竊聽了言談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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