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鎮使今日請庭來此,不是真為了手談吧?」蘭庭見陶嘯深著實魂不守舍,幹脆先將棋子放入了棋甕,擺出交心長談的架勢。


    「是有一件疑難事。」陶嘯深嘆息一聲。


    「可是呂鑒那條線索有了進展?」蘭庭問。


    「呂鑒曾經受僱於東昌府一商號,一回隨商號管事行商,涉嫌受強人收買串通強人劫殺東家,不過後來經台州府衙審訊,無罪開釋,當年主審此案的官員乃高瓊妻族一親朋,姓蘇名子忱,蒙達敬正是因為蘇子忱的引薦才能攀附高瓊。」


    「蘇子忱?此人已然病故。」蘭庭接道。


    「正是,所以追察至此線索也就斷了,不過呂鑒很有可能為蘇子忱故意開釋,從那時就完全可以為蘇子忱收服為死士,又何故非得再經蒙達敬之手逃脫死刑,送為桑門士呢?」這是陶嘯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之處。


    「蘇子忱應當並非如表麵一般協從高瓊,他應當先被其餘人收買。」蘭庭斷定。


    呂鑒在成為桑門士之前,應當經受過真正的主人暗中訓練,他確為死士不假,效忠者卻另有其人,那人同樣也為蘇子忱之主,且蘭庭還知道蘇子忱雖是高瓊妻族的親朋,但與任往復有所區別,蘇子忱根本不是世族出身,他出身寒門,卻經科舉直至官拜提刑按察使,雖享高官,奈何子嗣緣薄,無嫡子,唯一庶子也夭折不治,蘇子忱正是因獨子早夭大為創痛,年不至五旬而亡。


    確然難以從此人身上再追察幕後主謀。


    不過蘭庭看來巧合的是,渾身蹊蹺的任往復同樣是高瓊妻族的親朋,或許高瓊的妻族鄖陽梁家,會露出些蛛絲馬跡。


    但他不打算讓陶嘯深繼續追察這條線索,至少此時並不適合。


    「陶君今日犯難之事,況怕也不是呂鑒案吧?」


    陶嘯深悶悶的點了點頭,習慣性的又在眉心挽個死結:「呂鑒案並非聖上下令追察,且若無逕勿提醒,陶某說不定會大意,連蘇子忱都不能察明,故而將案情告知逕勿並不算違律……」


    他話未說完,蘭庭便是微微一笑。


    「看來是太孫殿下在子虛庵中,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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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8章 將盡將近


    縱然陶嘯深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聽聞這話後也不由得渾身僵硬,幾乎要懷疑蘭庭怕是在子虛庵安插了暗線耳目了,但他又瞬間打消了這樣的懷疑,因為外臣往禁內安插密探著實乃大罪,一旦敗露,與篡逆謀反之罪同論,他認識的趙逕勿雖說年輕,但行事沉穩見識長遠,應當不會行為此等觸律逾法的事體,更別說太孫意圖「大義滅親」連錦衣衛的暗探都未能探明,陶嘯深也實在不能相信一介外臣還能做到無孔不入,預先便在南台子虛庵中安插好人手。


    且就算趙逕勿確然具備這樣的能力,刺探出那番對話後能有什麽效用呢?還能將耳目的供辭用來直呈天聽?這豈不是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刺探禁密居心不良的罪行?


    陶嘯深也就僵硬了數息,便搖頭苦笑道:「都說莫問道長法術高明,能卜陰陽之事,陶某不知莫問道長是否名符其實,倒以為逕勿恐怕才有勘破人心未卜先知的異術了。」


    蘭庭又是微微一笑:「實則昨日經過慈慶宮險變,庭目睹太孫殿下竟然『大義滅親』當眾察實了太子妃的罪行,便料到了殿下的企圖,是終於意識到皇上對他的期望而故作聽教,靠著出賣太子妃贏得皇上的信任。不過想一想太孫從前對於太子妃及高瓊何等的言聽計從,此番性情大異,絕對不能夠是自家幡然悔悟,必定又不知是聽從了誰的教唆。


    如鍾太傅這樣以仁義禮信自律的東宮屬臣,是絕對不會唆使太孫縱母妃之惡再靠著揭發母妃罪行博取皇上信任的奸邪之事,故而在我看來,那人絕對不會是真為太孫著想,反而是存著不利太孫的居心,那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呢?」


    陶嘯深挑著眉頭,並沒應答。


    蘭庭便繼續自說自話:「那人想來早便提醒太孫,需得提防太子妃盛怒之餘口無遮攔,將串謀太孫意欲殺害內子陷害周王殿下的罪行泄露,所以太孫在子虛庵中務必懾服太子妃,另外再行安撫,故而子虛庵中的對話,庭也就能猜出個大概了,太子妃必然會質問太孫何故背叛,太孫會道處境危險


    ,『大義滅親』是為了穩固儲位,待贏得皇上的信任日後名正言順的克承大統,有的是機會為外家報仇血恨。


    那人必也料到皇上會在子虛庵中布置人手,提防太子妃遇害,使好不容易緩和的祖孫關係再生變故,子虛庵中的對話當然會落於廠衛暗探耳中,隻要皇上得知太孫的意圖,非但不曾痛改前非,甚至連孝道都不再遵循,哪怕皇上仍然念及與故太子的父子之情,恐怕也會對太孫大感失望了。」


    「皇上是否會生廢儲之意?」陶嘯深問道。


    「立時廢儲倒不至於,但皇上應當也會產生動搖。」蘭庭直言不諱:「陶君今日相邀在下商會,應是為難不知當否將子虛庵中對話直呈天聽吧。」


    「正是。」陶嘯深嘆息一聲,他可沒有泄密,這全都是蘭庭自己推斷出來,既然如此,也隻好承認了。


    「皇上的初衷,一直寄望太孫能夠承繼父祖之誌,當然難以接受太孫屢教不改,甚至往歧路邪途越行越遠,即便心灰意冷之餘廢儲另擇賢良,心中隻怕也會憾痛,不忍故太子的唯一骨血終生禁於高牆之內,陶君憂慮皇上龍體病情,所以左右為難舉棋不定實乃忠心事君的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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