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和子仍舊不能忘懷神月那時的話。


    “不管要做什麽事,在那之前果然得讓人先吃飽才行啊。”


    正是這句話在和子的耳邊隱隱回蕩,那全然真摯的語氣,完全沒有虛偽敷衍的成分,在被記憶模糊美化了無數遍後,仿佛某種不可動搖的真理,牢牢印刻在她的心上。


    和任何話語相比,饑餓都是更大的真理。


    和子太了解饑餓的滋味了,如果人不能吃飽,像鳥一樣饑餓,那最終也會像鳥一樣為食而亡的。


    饑餓極為可怕,人無論受了多重的傷,身體上的疲憊和痛苦最終都會讓他陷入沉睡,但是饑餓的時候就會睡不著,那是一種到了極限時連石頭都想啃的欲望,更讓和子難以忍受的是,饑餓還會在人的心頭籠上一層揮之不去的羞恥。


    饑餓明明懸掛在每個人的頭頂,可過去,站在頂層的人們卻不願意直視它,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忍者武士,他們都更願意為了那種虛無的話語和概念而活。


    或者說,前者永遠不會為饑餓所困,也永遠不會在乎底層的賤民會不會因為他們的窮奢極欲而餓死,而後者則樂意用那種虛無縹緲的信念來欺騙他人,無論是欺騙別人還是欺騙自己,忍者向來精通於此。


    但神月和他們都是不一樣的,如果有人真的能給忍界帶來長遠的和平,那麽這個人一定會是宇智波神月。


    直到現在,和子都記著神月那時的笑容。


    日光透過樹梢,斑駁地灑落在女孩可愛稚嫩的小臉上,她的笑容明淨得仿佛從未受過挫折與傷害,樸實天真的理想純粹到容不下一絲陰霾,一直到現在,那張天真的笑臉依舊在和子的記憶之中熠熠生輝。


    她的理想,就像一道光束,穿透了和子心中的厚重陰霾,給了這一個萬念俱灰的靈魂繼續活下去的希望與信念。


    為了能看到神月眼中的風景,在這個地獄一般的世界之中,她拚盡全力掙紮著活了下去,在宇智波田地上度過的這三年,一直是和子慘淡人生之中,最舒展滿足的時光。


    如果說女兒是和子活下去的支撐,那麽,神月就是她活下去的信仰。


    她又怎麽可能真的去傷害神月?


    太可悲了。


    明明知道忍者必然會戰勝火之寺,明明知道木葉必定能占領火之國,明明想要去親眼見證神月眼中的那個世界,可從一開始,她就站在了舊世界的船上,隻能隨著這艘搖搖欲墜的破船一起沉淪。


    這種悲戚,真的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刃,無聲無息地刺入和子的內心深處,痛苦切割著她。


    “從一開始我就背叛了你,神月大人,您恨我嗎?”


    神月閉上眼睛,讓思緒在心中湧動,在深思熟慮之後,她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眼神亦如初見時那般清澈坦然。


    “您啊,怎麽還是這麽天真呢?”


    和子終於能坦然一笑,那張曾經被苦難深深折磨,布滿了歲月痕跡和皺紋的臉龐,在這一刻仿佛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下,每個皺紋都如同枯萎的花朵在春風中舒展開來,經曆過重重痛苦和掙紮,她似乎找到了某種解脫,目光有著一種袒露一切的釋然。


    於是她拿起茶杯,幾杯茶水緩緩滑過喉嚨,帶來了一種微妙的溫暖和舒緩,漸漸的,茶杯見了底,蝕骨的劇毒也開始發作,和子手中的茶杯砸落在了地上,她猛地張開口,吐出一大口濁血來。


    神月凝視著和子,眼神中湧現出種種複雜的情緒,在短暫的掙紮迷茫過後,她還是開啟了寫輪眼,這雙眼璀璨如虹,眼中卻滿是塗鴉般的詭譎紅線,神月迅速抽出刀,準備切斷和子體內毒素的死線。


    “咳、別救我!”


    和子忽然爆發出極大的力量,硬生生推開了神月的手,她的喉嚨裏忽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腥甜,她張開嘴,嘔出一大片紅,那大片的血頓時如潑墨般染遍她的衣衫。


    火之寺留給她的乃是烈性的猛毒,在折磨人這一道上,那群禿驢向來很有創意,短短數秒之內,和子的五髒六腑就被毒藥腐蝕了一遍,仿佛有千萬把刀正在切割她的身體。


    看著飽受折磨卻又一臉解脫的和子,神月的臉上出現了掙紮的神色,但最後,她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刀,妖異詭譎的寫輪眼也被黑色所取代,和子的臉上忽地浮現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來,因為她看見了,神月在為她哭。


    “我的、女兒...還好嗎?”


    和子的瞳孔漸漸失去了焦距,變得渙散而迷茫,臨死之前,最令她掛念的,除了麵前的神月,就隻有闊別多年的女兒了。


    神月遲疑片刻,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她忽而緊緊抓住了和子的手,溫暖的手指試圖為和子冰冷的手掌帶來一絲溫度。


    “她...還活著。”


    最終,她還是沒有忍心告訴和子真相,早在三年之前,就在和子來到木葉之後,那個孩子就已經因饑餓而死了。


    “啊...”


    但她的謊言卻沒有騙過和子,早在神月遲疑的那一瞬,她便明白了,自己的女兒已經不在人世了。


    不,她其實一直都清楚的明白,沒有了母親保護的孩子,如何能在這殘酷的忍界之中生存下去?


    一直以來,她不過是在欺騙自己罷了。


    刻骨銘心的仇恨像火花一般噴發,然而,死亡的陰影卻如同一隻巨大的黑手,迅速吞噬了和子內心的火焰。


    在生命即將消逝的最後時刻,和子猛然扣緊了神月的手腕,用盡最後一口氣,將那個為全族招來殺身之禍的秘密告訴了神月:


    “火之寺...背後存在著一個怪物...”


    “它從千年前一直活到現在...”


    “你、一定要小心!”


    .....


    自打宇智波族地被查出內奸之後,整個木葉都彌漫著一種緊張而肅殺的氣氛,特別是宇智波一族,完全進入了備戰狀態。


    對宇智波神月出手,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一句作死就可以形容的了。


    這簡直就是在宇智波一族那敏感而又偏激的神經上起舞,不僅瘋狂挑撥著這個古老而驕傲的家族的底線,更是把某兩個知名徒弟控和女兒奴當作徹底的死人!


    要知道,宇智波神月上一次被襲擊之後,火之國的換金所可是被暴怒的紅眼怪們一個不剩的全部鏟除,就連那幫高高在上的五大國大名都全換了一遍啊!


    對此,不明真相的圍觀人士們議論紛紛,地下賭城甚至擺起賭局,大家都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勇士,活得竟如此膩味,想吃一發須佐能乎和真數千手來了結此生?


    眼看竟然還有人膽敢挑戰宇智波一族的底線,對他們一族的掌上明珠動手,憤怒的紅眼怪們紛紛放下手中的事務,全身心投入到備戰之中。


    那些平日裏混跡在人群、放下屠刀拿起菜刀的家族忍者們,此刻也拿回了慣用的武器和裝備,於是木葉村民們驚奇的發現,原來宇智波連茶鋪糖屋的店員,都是久經沙場的老練忍者。


    原本在平和寧靜的生活之中,這群宇智波的忍者已漸漸展現出他們軟化的一麵,原本難以接近的氣場變得溫和,雖然他們還是那麽的傲嬌,卻像是從狼變成貓一樣,隻讓人覺得可愛,但現在,暴怒和憎惡的情緒再次凍結了他們軟化的內心,一個個又從貓變回狼,殺氣騰騰的,讓人完全不敢直視。


    就連普通的族人們都如此憤怒,那就更不要提某個知名徒弟控了。


    宇智波斑磨刀霍霍,勉強壓抑住了某種深沉的、如黑暗般呼嘯著吞沒所有理智的憤怒,嗜血的渴望如同野獸般在他心中撕扯,讓他的臉色變得愈發冷酷。


    想到竟然還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搞事,還是要暗害神月,斑的嘴角瞬間溢出了一絲堪稱恐怖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他翻出過去常穿的紅色胴甲,同時下令召集族人,族人們紛紛響應,眾人不約而同的穿上戰國時期的忍者裝束,一張張因血緣而相似的臉龐上也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冰冷神情,仿佛已經回到了一呼一吸間都彌漫著血腥氣味的戰國時期。


    可以預見的是,火之寺必定會被暴怒的紅眼怪們夷為平地。


    這一次的衝突非同小可,因為這一次,不隻是宇智波斑,千手兄弟也出奇的憤怒了。


    對於外界的風吹草動格外敏感的火之國大名,幾乎是立刻就被木葉的動靜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就派遣了使者來到木葉。


    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對大名越發愛搭不理的扉間十分罕見的邀請了使臣麵談,這讓心驚膽戰的使臣大呼有詐,果不其然,一開口扉間就差點沒把他活活嚇死:


    “大名是想破壞一村一國製度嗎?”


    扉間可謂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把使臣雷得是外焦裏嫩,瞧瞧,這還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倒黴的使臣渾身抖成篩糠,特別是在與壓抑著怒火的扉間對視之後,他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倒也不奇怪,在千手扉間這種久經沙場、滿手血腥的強者麵前,一個完全沒有查克拉的凡人,當然會被他那不加掩飾的殺氣嚇到動彈不得,沒有當場暈倒都是他意誌堅定。


    然而夾在大名與扉間之間,兩方都不敢得罪的倒黴蛋使臣隻能斷斷續續的為大名辯解:


    “什、什麽...沒、沒有啊...”


    什麽叫大名破壞一村一國製,大名他有這個膽子有這個實力嗎?他不過是暗中下絆子,給木葉埋坑而已...


    扉間的語氣越發不悅,聲音再次拔高,辦公室內的氣氛也越發冷了下來,他微微眯起雙眼,瞳仁中的光芒危險而尖銳,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屢次三番對木葉出手,大名是要打破與忍者之間的盟約,是想讓火之國重回戰國亂世嗎?”


    他倒是想啊,可他哪裏做得出來這事啊?你太高看他了!


    欲哭無淚的使臣,在千手扉間那銳利如刀的目光下,幾乎想要直接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哀求這位魔頭能放過他,然而扉間並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如果說前兩次還是責問,那麽這一次,就是毫不留情的宣戰了:


    “既然大名執意於此,那麽木葉不介意親自去國都一趟,為大名撥.亂.反.正!”


    如果說言語能夠化作刀刃,那麽這一刻,使臣早已經被萬劍穿心而死了。


    上洛,木葉這是要上洛啊!


    使臣麵如死灰,同時雙腿失去知覺,瞬間癱軟在地板上,整個人陷入了一片混亂和無助之中,眼中滿是恐懼與絕望。


    在無盡的恐懼之中,使臣不敢有任何逗留,急匆匆離開了木葉村返回國都,他的心中滿是不安和絕望,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前途盡毀、甚至連命都沒了的悲慘景象。


    在那之後,木葉再也沒有收到過大名的消息,使臣也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一封大名檢舉火之寺的信和另一封火之寺檢舉大名的信,暗中送上了他的桌子。


    但這種互相出賣的小手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在看過兩封寫滿肮髒隱秘的信件過後,扉間大手一揮,不僅大筆撥款撥裝備,還選撥了大批暗部和戰鬥忍,甚至把那群新升上中忍的熊孩子們一起叫來。


    像夷平火之寺和幹掉大名的這種大場麵,來參觀的人當然是越多越好,老實說,上一次錯過火燒天守閣,扉間心裏頭一直覺得十分可惜。


    這一次,他可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當然,能被譽為火之國第一聖寺的火之寺,其實力之深厚,確實不容小覷,裏麵的武僧等同於是一些有實力的忍者,還掌握著一種名為“仙族之力”的特殊能力,綜合而言,其實力規模大概相當於木葉的中型忍族。


    但在被激怒的木葉麵前,火之寺也不過是稍微大一點的螞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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