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筱艾,你怎麽了?這書有什麽問題嗎?”柳容景一直在身旁陪著,就見陳筱艾翻著醫書突然臉色大變,不由得擔心道。


    陳筱艾匆忙之下塞了紙筆給他,柳容景一頭霧水,但見陳筱艾翻著醫書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還是執筆在紙上寫下來:“花.....見......春......等等,你之前好像跟我說過這個人?”


    “居然是花見春?!”陳筱艾滿目震驚,不可置信道,“他不是給大人抓住後囚禁起來了嗎?怎麽還會......靈秀,左蓮姐,這是怎麽回事?”


    左蓮接過醫書,柳眉輕蹙,她對文靈秀說道:“問題果然出在巍山地牢,花見春逃了。”


    “難怪巍山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果然給主子猜對了。”文靈秀咬牙,“花見春居然能逃出去,肯定是有人在幫他!巍山那邊的兄弟估計凶多吉少。”


    陳筱艾急切道:“靈秀,左蓮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左蓮說道:“其實具體如何我們也不甚清楚,巍山地牢是侯爺與杜將軍設在巍山下,專門用來關押一些江湖人士,花見春被抓後也送往此處。這地方一直都有重兵把守,無人敢靠近,隔段時間會有一次專門送信給侯爺報告地牢內犯人的情況,自這個月侯爺在南沙沒有收到信,就直覺不對,聯想到花見春就關在此處,特地飛書於我,立即護佑在你左右。”


    “我原是要去巍山地牢視察情況,路過京城想先來看看你,幸好過來了,不然真是......”文靈秀一臉心有餘悸。


    陳筱艾愣愣坐下:“......花見春抓了師父和春曉,勢必是為了我而來,難不成他還做著長生不老的春秋大夢?”


    柳容景想得更加細致謹慎,他跟著坐下來,看著陳筱艾說道:“他的目的是你,今天埋伏襲擊我們的都是江湖人士,也就是他們極有可能是一夥的。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卓煜想必之前就斷掉他許多爪牙,他才剛逃出巍山不久,就能集合這麽這麽多江湖人士為他賣力?我瞧著,怎麽倒像是一開始就安排好的。”


    “肯定是有人在幫他,隻是這個人是如何深入巍山地牢的?從中救出花見春的目的又是什麽?”


    “現在沒有頭緒的瞎想也沒用。”陳筱艾看向文靈秀,盡量讓自己的腦子動起來,“當務之急是救回師父和春曉,靈秀,你能讓雷音衛盯著城門口嗎?他們一群江湖人士,肯定不敢隨便在皇城裏亂來,帶出京城於他們的行動而言更加方便。”


    文靈秀點頭稱是,立馬著手下去吩咐。


    左蓮欲言又止,陳筱艾看穿她的想法,立馬道:“左蓮姐,你阻止我也沒用,我必須去一趟巍山地牢,看能不能找到花見春的線索。我了解他這個人,他手中一旦有了籌碼,反而會慢吞吞的不急一時,他被大人囚禁過一次,隻會更加謹慎。如若不乘勝追擊,那真的是被他拿捏在手掌心中隨意折騰,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左蓮招呼蹲在門口正跟蝴蝶玩的小曹子過來,說道:“主子恐有風波,特地讓我把小曹子帶過來,這一年中主子將他安置在雷音衛中加以培養訓練,武功大有長進,他又最是認你。筱艾姑娘,你答應我,不管遇上什麽事情,都千萬不要獨自一個人,好嗎?”


    “筱艾,答應......”小曹子用頭去蹭陳筱艾的手,紅色的眼睛很認真的盯著陳筱艾,一眨不眨的。


    “我答應你們。”陳筱艾揉了揉小曹子被搭理的幹淨的頭發,又想起來什麽,低頭沉思幾秒,對文靈秀和左蓮麵色懇切道,“靈秀,左蓮姐,你們不要將這裏的事情告訴大人,我、我不想讓他擔心......”


    文靈秀看著她那雙總是靈動的雙眸此刻滿是濕潤的懇求,竟一時間突然無法直視,她倉促低頭,不知該如何回話,就聽左蓮柔聲安慰道:“我明白你的擔心,南沙遠在千裏,隨時都有可能打仗,主子有皇命在身,此事現在的確不適合讓他知道,你放心吧,我們不說。”


    “嗯,嗯......”得了左蓮的話,陳筱艾感激點頭,她吸了吸鼻子,低頭又順了順小曹子的頭發,就像是犯了錯一般。


    她其實好想見大人哦.......


    柳容景在一旁看著,心中五味雜陳。


    第155章 準備


    夜深露重。


    京城一向四季分明,入春後天氣適宜,即使入夜後也不涼胳膊,今晚卻奇怪,隱隱有怪風四起,激起柳容景的長袖衣擺。


    刑虎臉上的傷已經裹好,他捧著披風上前來,說道:“少爺,多穿一件吧,今晚起風了。”


    柳容景接過來,並沒有披上,他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回頭便是燈籠大亮的安國侯府,威武霸氣的大門並沒有關緊,那位老管家的身影偶爾一閃而過,他聽到了馬匹細碎清脆的腳踏聲,以及兵器掛落在腰帶上的冰冷聲響。


    卓煜......果然把自己的親兵雷音衛留給陳筱艾做安排,安國侯府裏的人對此似乎見怪不怪,那位老管家隻是在得知情況後神色一冷,接著便開始著手安排,沒有絲毫猶豫。


    柳容景摩擦著右手上的紗布,在夜色中靜靜沉思著一切,卓煜在遠去南沙之前,就為所能預想到的情況為陳筱艾準備好一切,甚至連精心培養,心腹一般的雷音衛都能說留就留,可想而知陳筱艾在他心裏的份量如何。


    柳容景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他在這點上遠不如卓煜。


    刑虎跟隨柳容景多年,觀神色就知道自家少爺在想什麽,他原不想打擾,但出於護衛的指責,他還是開口道:“少爺,你真的要陪筱艾姑娘一起去巍山地牢嗎?”


    “怎麽?”


    “少爺安排,屬下原本不該多嘴。但此行前方未卜且危險居多,我知道少爺是擔心筱艾姑娘安危,路上有個照應,但此行並沒有告知老爺,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


    柳容景是柳家獨子,刑虎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柳容景沒有回話。


    刑虎硬著頭皮將話說下去:“......少爺實在擔心筱艾姑娘,不如就由我帶人護送筱艾姑娘前去,屬下保證,肯定不會讓筱艾姑娘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刑虎,你還記得之前,你我駕著馬車,打算送陳筱艾和小曹子去農衣巷那一次嗎?”柳容景突然問道。


    刑虎連忙道:“當然記得,路上遇到一夥賊人,卓侯爺帶著雷音衛正在追擊,當時少爺不就預料可能與軍營有關嗎?”


    “我最近常在後悔,當時為何沒有厚著臉皮跟上去,陪伴在陳筱艾身旁與她一起麵對。”柳容景看著夜色中微微晃蕩的樹葉,“她與卓煜一同經曆的,我也可以。是我自己顧忌太多,我從一開始就失去了與她深入的機會。”


    “您別這樣說.......”刑虎有些不忍,“每個人的立場不同,背負的也不同,您又何必這樣怨懟自己,再者,再者筱艾姑娘也是掛心您的,您看您手上的傷,筱艾姑娘為您包紮的多仔細認真。”


    柳容景看了眼被陳筱艾重新包紮過的右手,輕笑一聲,有點落寞:“她對誰都會這樣做的。”


    刑虎這個護衛當得也不容易,他抓耳撓腮一番,絞盡腦汁的安慰道:“少爺,您也別現在就氣餒,筱艾姑娘和卓侯爺,這不八字還沒一撇呢!卓侯爺雖好,但少爺您也有您的好處啊,人都說娶妻娶賢,嫁漢嫁......嫁什麽來的?”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柳容景補上去,有些不自然道,“這都些身外之物,我做得到的,卓煜也能做到。”


    而卓煜能做到的,他柳容景卻不一定能做到。這也是他一想起心裏就不是滋味的原因,自己也是個天之驕子,卻不得不承認輸人一頭。


    “您管別人做得到幹什麽,您是您自己,您做好自己就成。”刑虎神色誠懇道,“不管筱艾姑娘有沒有看到,進沒進心裏,您並沒有丟失您的心意,已經足夠珍貴了不是嗎?”


    “......你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勸導人了。”柳容景輕哼,嘴角卻帶了點笑意,他一敲刑虎胸膛,“所以我更該陪著她去,同樣的錯誤我可不會犯第二次。你讓人回去跟父親說一聲,就說我出趟遠門,讓父親不用擔心。”


    “是!”t


    駿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文靈秀帶著幾匹馬從側門而來,都是體壯身健的好馬,聽說卓煜在郊外有自己的馬場,看來在養馬上也費了不少功夫。


    文靈秀牽了其中一匹上來,說道:“也給柳公子準備了,此馬專訓於疾行,性子也不焦躁。”


    柳容景輕撫馬身,說道:“多謝了。陳筱艾呢?”


    正說著,大門打開,陳筱艾換了身方便的勁裝裝束,又卸了胎記妝,一張白淨素雅的小臉素麵朝天,她提著藥箱,神色冷靜,嘴上並沒有多少血色,好似一陣風來就能帶走她一樣。


    左蓮趕上來為她係上披風,身後跟著的赫然是數十個嚴正以待的雷音衛,他們雖然同是簡單便衣,但那把刻有“雷”字的刀就能嚇退宵小。


    陳筱艾看到柳容景在階下等她,神情微微一頓。


    柳容景牽著馬,挑眉道:“怎麽了?”


    “少爺,請你回去吧,你不用冒險跟著我前去巍山。”陳筱艾走到柳容景身前,眼裏含著擔憂,“你要是有什麽閃失,我該如何跟娘娘交代?”


    “少羅嗦,你要是有什麽閃失,那我又該如何跟我自己交代?”柳容景一點陳筱艾額頭,冷哼道,“想要我留下對你的愧疚嗎?想的美。”


    “什麽話,擔心你還有錯了?”陳筱艾捂著額頭跟上去,“我說真的少爺,說不定巍山那邊設有埋伏,此行本就凶多吉少,我為著我師父和春曉,你又何必跟著前去呢!”


    “我跟著你們前去,是我自己想去。想去就去,本少爺一向如此。”柳容景上了馬,又變成陳筱艾最討厭的那個死鬼少爺樣,“本少爺幫你一把,你該感激不盡才是,別這麽不知好歹。”


    刑虎在身後默默捂臉......罷了罷了,少爺也真的是在做自己。


    陳筱艾知道柳容景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這麽說隻是在降低自己的擔憂愧疚之情,一時間心裏又產生了些感謝,又想起今天跟他鬧了些不愉快,情緒更加複雜,真是波折的一天。


    隻能從藥箱裏掏出準備好的荷包遞上去,說道:“裏麵有我準備好的各類毒藥解藥,都刺上名字了,可別用錯了,多少能派上用場,拿著吧。”


    柳容景接過荷包,掂了掂,問道:“這個荷包.....你自己做的?”


    “對啊,買了布料繡的,單一個個去買太費錢了。”


    說著也給其他人分了,柳容景看著手中繡工得當的荷包,哼了一聲,收進懷裏。


    文靈秀牽來一隻略矮一些的紅棕馬,那馬似乎認識陳筱艾,抬頭用鼻子蹭了蹭陳筱艾,陳筱艾有些欣喜道:“小蘋果,你也來了?”


    陳筱艾雖會騎馬,但又說不上擅長,隻能保證自己不會被顛下去罷了。卓煜看在眼裏,便千挑萬選了這匹珍貴的紅棕馬,之前一直在馬場受馴馬師調|教,陳筱艾隻看過一回,取了名字便沒再見過,此時見到自然十分驚喜。


    “馴馬師說,同批裏比它也算是優秀的,年後便送來府裏,原是想著再訓教一段時日,此刻正好,它能幫上忙的。”振伯上前來笑著說道。


    陳筱艾點了點小蘋果黑色的鼻頭,說道:“後麵就得麻煩你了,小蘋果。”


    眾人上了馬,正準備趁著夜色出發,突然聽到左蓮喊道:“筱艾姑娘請等等!”


    陳筱艾回頭,就見隻穿著寢衣的虹夏從大門裏跑出來,頭發散亂,正一臉慌張的四處張望,撞上陳筱艾的眼神,她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哀呼,差點跌倒在地。


    “虹夏姐!”陳筱艾嚇了一跳,趕忙下馬去扶,“你怎麽了?我、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的,我怕你擔心,你別生氣......”


    虹夏一把抓住陳筱艾,她眼眶通紅,臉色蒼白,隻搖著頭嗚嗚聲——你不要去!不要去!


    文靈秀和左蓮趕忙過來攙扶,但虹夏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直接將文靈秀和左蓮推開,隻抱著陳筱艾不願意放開,又突然指著遠處正等待著的雷音衛——讓他們去就好,你不要去,不準去!


    “虹夏姐,你冷靜下,你先冷靜一下。”陳筱艾使了股巧勁,將虹夏的雙手抓下來壓在膝蓋上,迫使虹夏麵對麵看著她,“你看著我,虹夏姐!不要哭!我在這呢!”


    陳筱艾什麽時候對她這樣疾言厲色過,虹夏一時愣住,眼裏含著的淚水匆匆滴下,燙得陳筱艾手背一疼。


    陳筱神情一軟,握著虹夏的手說道:“虹夏姐,我要去救師父和春曉,千難萬難我都要去,這沒得商量,他們需要我。如果被抓的人是我,你也要這樣阻止來救我的人嗎?


    虹夏一聽,哭著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對嘛,你肯定也會想著辦法來救我的對不對?一個是我的師父,一個是我的朋友,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扔下他們不管的,我一定要去救他們。”


    “虹夏姐,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你放心吧,靈秀和左蓮姐,還有大人留給我的雷音衛都陪著我呢。再說了,有危險我難道不會跑嗎?我沒那麽傻,當年在外再難,我不也好好活到現在了嗎?”


    陳筱艾說著,輕輕擦去虹夏臉頰上的淚水,眼神柔和的說道:“自從我遇見了大人,我就知道自己是一個被眷顧的人,我不會亂來,定然也會回來見你,你放心,就讓我去吧。”


    虹夏的嗚咽最終還是吞在喉嚨裏,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陳筱艾的堅定的麵孔,閉上眼睛還是隻想流淚。


    當初,當初她的主子們,都說她們會回來的,會回來的,可她什麽都沒有等到,什麽都沒有。


    她們都離自己而去。


    虹夏顫抖著雙手,拉開左手的袖子,露出一串整齊排列的佛珠,串珠細長,並不是戴在手腕上的長度,而虹夏一直佩戴在左手上,睡覺也不曾摘下過。


    將珠子一圈圈的解下,虹夏舉起珠串套到陳筱艾的脖子上,仔細收進衣領裏。


    “虹夏姐,這是......”


    虹夏眼中含淚,卻不再哭泣了,她點了點陳筱艾的衣領,像是在虔誠祈禱一般——它能保佑你。


    第157章 馬車


    雖是連夜出發,但眾人的精神都很充足,毫無困意。


    雷音衛分成三隊,其中一隊最先出發,一路先行打探,二隊和三隊則負責保護陳筱艾和殿後,一路上秩序得當,並無二話。


    巍山遠在京城南方,出城後官道走不遠就要進入密林,一路上地勢蜿蜒曲折不平,騎馬不便,道路難走,幸好前頭帶路的雷音衛對路程十分熟悉,當月亮升到天空中的最高處時,他們已走了大約一半的路程。


    找了一塊略微平整的地方,眾人停下腳步,略作休整,喝水喂馬。


    “陳筱艾,肚子餓了吧?”柳容景拿著油紙包過來,那是他吩咐刑虎準備好的,“先吃點再上路。”


    裏頭是軟糯的糕點,不算甜膩,陳筱艾沒什麽心情吃,隻吃了一塊,喝點水就搖頭表示飽了。


    “你這樣怎麽行,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柳容景不由分說的塞給她一塊鮮肉糕,嚴肅道,“吃掉它,不然你的腦子不會做事。”


    “好吧......”不吃飽腦子就不會動,這還是她一開始跟柳容景爭取利益,討價還價時的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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