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仙宗陸陸續續到齊,宗門?大比也定在月末於雲鏡台開始。


    在大比正式開始前,有一個相當於彩頭的環節,由修真?界三大仙門?梵天宗、北溟鮫宮、隱世佛國中佼佼子弟互相切磋較量。


    三大仙門?的弟子個個實力不俗,作?為大比開頭的較量,能充分調動年?輕弟子的熱血,這是其一;其二,三宗鼎力多年?,暗中較勁的次數不少,若哪宗的弟子能在開門?大比中奪得頭籌,也可以?為宗門?長臉,為師門?爭光。


    因此,雖然號稱“友好切磋,點到即止”,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大比開始那一天,雲鏡台熱鬧非凡。


    高台上是觀戰席,供眾仙門?長老?掌門?入座,從這個視角可以?清晰看見下方比鬥的光景,方便各宗族老?們?交流談論。而喬胭作?為梵天宗掌門?的女兒,也分得了席位,就在流泉君旁邊,沾光占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


    喬胭是跟謝隱澤一塊兒來的雲鏡台,畢竟兩人還是明麵上的夫妻,為避免落他人口舌,或者讓人誤會感情不好雲雲,進出都需要同行。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了他,對?方連續跟她?冷戰了很多天,今早出門?時,依舊很是冷淡。


    “好了,你都鬧脾氣多少天了,別生氣了成不成?”喬胭手中端了杯清水,耐著脾氣問。


    謝隱澤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沒有生氣啊。公主不用跟我求和,反正咱們?隻是奉命成婚,表麵夫妻,跟一個自己都不喜歡的人虛與委蛇,豈不是委屈了公主?還是就這樣保持距離的好,你好我也好。”


    喬胭:“行吧。你先?過來。”


    謝隱澤不疑有他,剛靠近半步卻覺眉心一涼。是喬胭用沾了涼水的手指點在了他眉心,隨後又在他左右兩肩各點了一下,虛空劃了兩道水波似的紋路。


    “這是做什?麽?”謝隱澤蹙眉問。


    “看你臭著臉,給你去去晦氣。”喬胭輕飄飄的回答,險些又把他氣得七竅生煙。


    依舊是他禦劍帶喬胭去的雲鏡台。喬胭現在雖然已經開始修行,且她?本身?靈氣充沛,但總也控製不好平衡,所以?去什?麽地方,還是得有人禦劍帶著她?飛。謝隱澤和她?吵架的時候,也不理她?過,結果晚上人家是搭陸師兄的劍、抱著陸師兄的腰回來的,謝隱澤覺得自己頭頂隱隱在冒綠光。


    後來他再怎麽和喬胭吵架,都不會拒絕她?搭飛劍。


    禦劍落地的瞬間,他就感受到了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的視線。


    這之中的絕大部分視線,都是在看喬胭。她?今日觀戰,穿著不如往日隨性?,著一襲雲青錦光長裙,臂挽披帛,發間墜著白?玉流蘇珠穗,嬌容薄施粉黛,美得出塵清麗。


    謝隱澤很少注意到別人的容貌,隻能有一個大概的美醜認知。比如說,他知道自己的長相算好看,從小就有許多仙子盯著他的臉害羞,可你若說“美得傾城絕世”,或者“醜得清新脫俗”,他就不太能理解了。外貌對?他來說,隻是諸多條件中最不重要的一環。


    可看見那些人的眼神,這一瞬間,他忽然恍悟:喬胭是非常、非常好看的。


    抱在他腰上,纖細柔韌的雙臂鬆開了。


    “那我先?走了。”喬胭恍若未覺,跟他打?了個招呼後,就跟在流泉君身?後前去觀戰台。


    “你真?是好運氣,我表姐可是北溟第一美人,想求娶她?的人可以?從這裏拍到山門?口,卻被你撿到了便宜。謝隱澤啊謝隱澤,你除了有個好師尊外,還有什?麽可取之處嗎?”司珩搖著扇子走近了,雖然臉上帶笑,語氣卻有種輕緩的咬牙切齒。


    謝隱澤抱著劍,慢吞吞道:“應該是比你強吧,不然為何長公主把女兒許給別人,不許給你呢?”


    看著司珩瞬間鐵青的臉色,他發現自己嘴皮子功夫厲害了不少,且一擊直中要害。近墨者黑,都是跟喬胭鬥嘴多了後的修行成果。雖然還是吵不過喬胭,但已經可以?做到把別人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司珩壓低了聲音威脅:“等著吧,我會向你發起挑戰,當著她?的麵擊潰你。”


    謝隱澤頓下腳步,上下掃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我倒要考慮考慮,不過一場注定要贏的比試,沒意思?。”


    司珩看著他的背影怔了一下,他外號北溟小霸王,可謂是仙門?世家中氣焰最盛的一人了,可對?上謝隱澤,卻也落了下風。


    不知道一個區區魔族雜種,哪來的自信那麽狂妄!


    “第一場比試就是隱世佛國的禿驢,我看他又要出歪招了。”


    喬胭剛落座,旁邊的人磕著瓜子,遞給了她?一把。她?轉頭一看,無?語了:“怎麽又是你啊?”


    薛昀一挑眉:“怎麽,看見是本少,你不滿意?”


    觀戰台的席位都是留給仙門?族老?及其親屬的,薛昀沒上場比試的時候,都可以?暫坐在這兒。


    “仙門?弟子排名都是通過宗門?大比得來的,但他不一樣,他位列年?輕一代第一人是因為三年?前斬殺北溟妖蛟,所以?很多沒有親眼見過他出劍的人都覺得謝隱澤的名聲裏有水分。”


    喬胭想了想:“那你怎麽覺得?”


    很多人沒跟謝隱澤親身?對?上過,但薛昀不一樣,多年?來宗門?大比,他被謝隱澤針對?,次次都敗在他手下。


    薛昀冷哼一聲:“你知道我宗鎮宗至寶天譴神劍嗎?隻有曆代最強者可以?拿起此劍,若實力不夠,此劍便會重若千斤,提起都難。”


    “連掌門?和長老?都不行,下麵那些草包更不行——現在修真?界的年?輕一代中,謝隱澤是唯一可以?拿起這把劍的人。”


    薛昀這麽討厭他,都承認小boss的實力,那小boss肯定是真?厲害。


    不愧是本書最大boss,將來要滅世的大反派啊!


    喬胭初來乍到,這也是第一次觀戰宗門?大比,認不熟臉,薛昀就給她?挨個解說,附帶許多勁爆的門?派八卦,兩人討論聲音漸漸大了,周圍人都忍不住側目。


    流泉君忽然微微側首,聲音醇雅低沉:“小喬,坐過來。”


    兩人瞬時噤了聲,喬胭隻得從特地挑選的後方坐到掌門?身?邊。薛昀幾乎可以?看見她?垂下來的耳朵和尾巴,跟隻被叼住了後頸的貓一樣。


    謝隱澤似有所感,看向上方。


    流泉君的座位在觀戰台的最中央,視野最好的位置,旁邊不是上了年?紀的修士大能,就是各宗各派的長老?。一群白?胡子花花的老?頭間,忽然出現了喬胭,又漂亮又水靈,嬌得能掐出水來。


    原本比劍場上的年?輕修士們?想在長輩們?麵前爭個好表現,正莽足了勁兒炫技,結果喬胭一出現,原本眼花繚亂的劍招都劈茬了,變成了軟綿綿的繞指柔,隻差沒把神思?不屬四個字寫在臉上。


    修士耳聰目明,四周的竊語聲哪怕壓低了都能傳入耳中。


    “這就是鮫宮的公主?比那天上的神女還美啊。”


    “如果我能娶到她?,不知道能有多幸福,多快活……”


    沒由來的心浮氣躁。


    他轉頭,麵無?表情地盯住對?方兩秒,在那可堪稱殺意的眼神下,討論聲這才慢慢低了。


    “近日琴練得如何?”


    喬胭原本正盯著掌門?從座位上迤邐到地的白?發,抬起眼,看了一眼目不斜視的掌門?,確定他在跟自己說話。


    “回掌門?仙君,近日琴譜練習尚可,已習完琴曲三十首,熟練掌握其中半數,修為也破了築基,正鞏固境界,衝擊煉體。”喬胭老?老?實實,一板一眼地回答。總之拿出對?付夫子的勤懇語氣總不會出錯,下麵鬥得如火如荼,總不至於當場抽查她?的習琴狀況吧!


    流泉君低低嗯了一聲,又不再說話。在這無?言的短暫時間中,喬胭覺得如坐針氈,好想立刻逃到後麵去。


    片刻的停頓後,他再度開口:“你母親本不願意你踏上修行之路,秘境之行,我知你有此機緣,便允了你的修行路。修行一途不可兒戲,既已下定決心,就應日夜勤勉以?待。”


    喬胭低眉順眼地應是。


    “你天資本就不俗,鮫人皇族身?體中生來便蘊藉著遠超常人的靈氣,隻需稍加引導,便能超出同齡人水準。”


    又把她?逮住說了好一頓,見喬胭坐得像渾身?有螞蟻在爬,流泉君頓了頓:“好了,去玩吧。”


    喬胭如蒙大赦地溜去了後方。


    喬胭走後,身?邊一位長老?捋著胡子笑嗬嗬道:“這是明珠?記得當年?,還是個隻到腰高,在山門?前哭著找爹爹的小姑娘呢,一轉眼都嫁人了。”


    “是嗎?”流泉君輕輕道,“可怎麽在我眼裏,她?還是那個淚汪汪的,流著鼻涕的樣子。”


    長老?搖搖頭:“在父母眼裏,兒女是長不大的,但咱們?得學會放手,畢竟已經有別的男人替她?擦眼淚了。”


    流泉君安靜聽?完,沒說話。再度看下方自己的得意門?生小弟子,忽然就覺得有些礙眼了。


    這時候薛昀已經比過一輪,意氣風發地踱步回來。喬胭比大拇指:“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


    薛昀驕傲地一抬頭:“那是,本公子的實力可不是蓋的,隻要不碰上那小、咳咳,那小子。”


    下一個出場的是一位隱世佛國的小和尚,而他的對?麵是……陸雲錚。


    陸雲錚白?衣若雪,彬彬有禮,溫和得像一樽玉器。然而出手如電,瞬息間已殺至了小和尚的頸間。隱世佛國的弟子,最為擅長的除了佛法就是口讖,而陸雲錚根本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小和尚苦笑一聲,雙掌合十:“是在下技不如人。”


    陸雲錚嘴角含著一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承讓。”


    “好樣的,師兄!真?厲害!”喬胭大力鼓掌,場下場上都隻有她?一人的掌聲,顯得十分突兀。


    她?愣了一下,去扯旁邊的薛昀:“愣著幹什?麽?陸師兄贏了,你們?都不開心嗎?”


    “哼,道貌岸然之輩。”薛昀冷哼一聲。


    道貌岸然?喬胭從沒想過這四個字能用在陸雲錚身?上。那可是陸師兄!是男主!能比他道德高尚的,全?書都找不出幾個。


    薛昀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合著我上次讓你注意他,你全?沒聽?進去?他以?前是裝得好,把我們?所有人都騙了,你知不知道他和其他弟子被困漱冰秘境的時候,是怎樣從血河出逃的?”


    喬胭啞然。


    她?記得這件事。當時她?和小謝還在天山下的時候,還是霧樓告訴他們?陸雲錚和玉疏窈從血河出了秘境。


    血河是漱冰秘境形成的千年?時間中,不知從何處連接上的一處險地。河中骸骨腐屍,嚎叫而望,會把一切渡河的行人拖下血河,永墮無?間。


    若想平安度過,隻有不斷把船上的同伴扔進河中,以?平複亡靈怨氣。


    喬胭張了張口,又閉上了,最後訥訥道:“這不可能,陸師兄不是這種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都是從秘境中逃出來的人親口所說,現在他苦心經營的好形象都崩盤了,全?宗上下沒一個人服他。”薛昀哼了一聲,“我以?前還支持他當下任掌門?呢,至少比小雜、比謝隱澤好,現在看來,我也和其他人一樣被蒙蔽了心智。”


    從喬胭的座位,能看見他從比試台下來。周圍人皺著眉,神色微妙地讓開了一條道路,他和氣地念著叨擾從中路過了。背影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和以?前萬人擁躉時截然不同。


    喬胭便突兀地記起很多年?前,海邊的大妖騙他藏了一百個孩子在洞府中,若他敢背對?自己走上一百步,就能得知解救他們?的地點。


    這種死到臨頭的謊話,沒人會相信。可陸雲錚就是信了。


    若“君子”二字具象化,那說的就是陸雲錚這樣的人。原著後期,謝隱澤弑師屠宗,約他重蓮殿上相見,他分明知道去了隻是死局,根本沒有勝的局麵,可他還是去了,隻是因為謝隱澤用宗門?長老?們?的性?命威脅。


    這樣的人,會為了活下去血祭同門??


    她?的眉心不自覺蹙起。


    “表姐!”


    一張洋溢著熱情笑容的俊臉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喬胭歎氣:“你又怎麽了?”


    “下場比試我上場,你能給我一個那個……你懂的,就是那個。”


    “不能。”


    喬胭目不斜視地說道。不顧司珩噘著嘴說她?無?情。


    “為什?麽不能?”


    “我不願意。”


    “為什?麽不願意?”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你快去吧,一會兒輸了別來找我哭鼻子。”


    喬胭三番五次叮囑他別去找謝隱澤麻煩,其實她?是不想謝隱澤找司珩的麻煩。可這死孩子,在北溟作?威作?福慣了,加上天賦好,修為高,幾乎從沒嚐過敗績。無?論她?怎麽說,就是要和謝隱澤打?這一場。


    喬胭還能怎麽辦?隻能默默為他祈禱。


    今天這一場算第一個重頭戲。謝隱澤名聲在外,但為人散漫,不在乎排名,很少在宗門?大比上出戰。因此修真?界有不少謠言,都猜測他這第一是否摻了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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