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出來一個麵無血色的女子,裝扮一看就是府裏的丫鬟。她被人扶著,腿腳發軟的跟著人去了堂廳。


    到了之後,那丫鬟似再也支撐不住,被旁邊扶著的人放在椅子上。


    “大人,看見表姑娘的人正是我。”


    李大公子招呼蘇子燁一行坐下,還讓仆從上茶。蘇子燁揮揮手,溫聲道:


    “不必麻煩,問幾句話便可。”


    李大公子怕影響辦案子,便不吭聲也坐在一旁。


    “你當時去尋文姑娘?”


    丫鬟點頭,聲音還顫抖著,她答道:


    “眾位女客人們去更衣,三三兩兩的都已經回來了,小姐見表姑娘不在,便讓我去尋。我一路找到淨室,剛要敲門,房門便從裏麵開了。”


    回想到當時的場景,丫鬟麵上帶了恐懼的神色。


    一隻帶血的手伸了出來,隨後是文雪花帶著奇異笑容的臉。


    丫鬟尖叫一聲,但文雪花似是沒聽見一般,直直的順著遊廊走。


    而丫鬟再也承受不住,暈倒過去。


    “在倒下去之前,還看見什麽了?”蘇子燁溫聲問道。


    他說話聲音猶如竹林清風,給人一種舒適之感,溫和的模樣讓丫鬟放鬆下來,緊緊握住的手也微微鬆開。


    不過她還是心有餘悸似的,咬著唇表示害怕,搖了搖頭說沒什麽了。


    單騰難掩失望。


    這麽說,誰也不知道剛開始的狀況是什麽樣子,隻知道文雪花在眾人麵前要生生刨開自己的心。


    “我想起來了,”丫鬟忽地張口,有些不確定的道:“我好像聞到了一股淡茶香。”


    “不過當時宴席上喝的茶水很好聞,也不知道是我身上亦或者表姑娘身上沾了茶味。”


    端坐在凳子上的蘇子燁緩緩的摩挲自己的戒指,單騰看了一眼,就知道大人在想事情。於是單騰主動開口問道:


    “還有嗎?”


    丫鬟這回搖頭說沒有了:“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屋裏床上了。”


    問完後,叫丫鬟回去,外麵進來一個老仆,說表姑娘身邊侍候的丫鬟來了。


    丫鬟瞧著比其他人都要害怕,拘謹的站在那。蘇子燁眼眸打量她,溫聲問道:


    “你家姑娘去淨房的時候,你在哪裏?”


    這些人口供裏都有提到一點,文雪花的丫鬟不在身邊。


    照理說,丫鬟不該離主子身邊,免得有什麽事情,尤其是在今天這等人多的場合。


    許是見到官員心生害怕,加之自家小姐死狀可怖,丫鬟的臉色不太好。


    她聲音細細的,道:


    “當時小姐讓我回房裏給她取東西,等我再回來的時候,小姐她就……”


    就死了。


    任誰看過當時的場景,怕是都會終生難忘。


    蘇子燁凝視著她,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如常。他接著問道:


    “她讓你去取什麽?”


    丫鬟低頭答道:“小姐說亭子裏冷,便讓我取來暖手爐。”


    “今日賞雪宴,地點是在花園亭子裏,雖說在風口處掛了擋風簾,但女子手腳發涼,難免會覺得冷。我家小姐更是從小就體寒,受不得涼。”


    蘇子燁頷首,問她:“那個暖手爐可還在?”


    “回大人,在的,就在房裏。”


    李大公子是個懂事的,立馬叫人去取來。蘇子燁則稱不用,因著等一會要去死者房裏查探。


    “你家小姐近日可有什麽異常,亦或者接觸過什麽人?”


    丫鬟想了想,搖頭道:“沒什麽異常,也沒見小姐和外人接觸。我家小姐性子內斂,連出府的時候都少。”


    蘇子燁又問了幾句,丫鬟都答了,但單騰聽著好似沒什麽有用的。


    過了會,蘇子燁問完話,便要去文雪花最先出事的淨房裏查看,李大公子作陪,一行人便往淨房去了。


    到了之後查探一番,並不異常。


    單騰隻覺得邪門,什麽都查不到,這文雪花為何突然這樣?


    之後他們又去了文雪花的閨房裏。


    能看出李家對待遠房親戚還算不錯,雖然文雪花的院子略偏僻,但單獨一個小院,院裏擺設清新雅致,還有一個秋千在隨風晃悠。


    能想象出,日頭好的時候,小姑娘便坐在秋千上,後頭丫鬟推著,歡聲笑語一片。


    可惜,此刻院裏死氣沉沉。


    文雪花隻有這麽一個貼身丫鬟,院裏還有一個粗使婆子。詢問婆子幾句,婆子一問三不知。


    蘇子燁隨著李大公子一同進房裏,屋裏一看就是姑娘家住的,味道清新,處處幹淨,在外室的小榻上還擺著一方小桌,上麵零散的放著做女紅的工具,還有未繡完的帕子。


    蘇子燁叫單騰進來:“仔細查看。”


    死者曾經的痕跡,說不定會給案子帶來關鍵的線索。單騰點頭稱是,認真的去查書桌。


    蘇子燁打量了一圈屋裏,最後轉到內室梳妝台前。


    蘇子燁進過謝瑩瑩房裏,知道姑娘家梳妝台上會放著不少東西,各種漂亮的簪子絹花等。


    但是文雪花這裏隻有幾個瞧著就不值錢的簪子,和她死時候頭上戴的成色差不多。


    李府收留她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估計也不會破費給她做太多首飾。


    將首飾盒子一層層檢查之後,又去看桌子上的胭脂水粉。無一例外,蘇子燁都會拿起來嗅一下味道。


    沒有特別之處。


    在桌子的最邊上有一個兩層的木匣子,上著一把小銅鎖。蘇子燁轉頭問那個丫鬟,道:


    “這裏麵是什麽?”


    丫鬟上前,從衣服裏掏出一串鑰匙,找到一把小鑰匙後開鎖,邊開邊道:


    “是小姐的家書,每次家裏來信,小姐都會珍重的放到這裏麵,想家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


    說著,小丫鬟似是想到自家小姐,開始無聲抹眼淚,躲到一旁低頭擦拭,任由他們查看匣子裏的東西。


    人死如燈滅,很多東西也不算什麽了,隻要能找到文雪花死去的原因,家書也可以給外人看。


    蘇子燁捏著一封信,沒去看裏麵的內容,而是看了看署名。


    是文雪花的父親來信。


    能看出主人時常查看這些信件,信封邊緣起了毛刺,但整體保存良好,足以看出主人對這些信件的愛護。


    到底是死者的隱私,蘇子燁將信件放下,沒打開裏麵。


    內室收拾的整齊,床帳邊上還係著小小的香囊,蘇子燁上前打開查看,發現味道和死者身上的相差不大,裏麵也是各種花瓣和茶葉。


    “你們小姐用的香囊一直是這種嗎?”


    丫鬟點頭說是。


    蘇子燁又問道:“她可有熏香的習慣?”


    放在在屋裏看了一圈,並沒有看見香爐,想來是不用的。果然,丫鬟搖頭,說自家小姐不用,隻用香囊。


    “我們那都會用這種香囊,小姐自小就用,習慣淡雅的花味。”


    丫鬟邊說邊抹了一把眼淚,蘇子燁便沒再問了,而是仔細查看各處。


    內室沒什麽異常,來到外室,單騰拿過一個精致的手爐,道:“這是你要取過去給你家小姐的手爐?”


    丫鬟眼睛發紅的點頭,又落了兩行清淚。


    似是被女子用的久了,就連手爐都帶著淡淡的香氣。單騰看了看,將手爐放回去,去查看小桌上的女紅。


    能看出文姑娘生前女紅不錯,可惜,紅顏薄命。


    蘇子燁查看了每一處地方,最後和單騰一起離開。


    天色已然黑了,單騰肚子咕嚕嚕的叫。


    “大人,什麽都沒發現啊。”


    本身這件案子就處處古怪,又沒有任何線索,這該如何破案。


    “對了大人,”單騰忽地看了看左右,見沒有其他人後,他才放低了聲音道:


    “聽說案發時,有人喊天譴二字。”


    “天譴?”


    李公子並沒有說這事兒,單騰道:“你在內室查看的時候,我聽見李公子和他們府裏的人說的。”


    好吧,其實他是看見李公子形跡可疑,所以偷聽的。但這話他才不肯承認,單騰覺得自己這麽做都是為了破案子。


    蘇子燁忽地想到宮裏的那個符,但文雪花死亡現場並沒有這個符號。


    好看的濃眉蹙起,蘇子燁抿著唇,意識到一個問題。


    是沒有符號,可是都指向天譴。


    這是什麽意思?二者之間又有何關聯?


    剛開始蘇子燁覺得會不會是極樂香作祟,但死者身上的香氣隻是香囊裏傳出來的。


    邊走邊想,不一會就到了大理寺門口。


    單騰道:“大人,吃些東西吧,您吃完之後還得喝藥呢。”


    蘇子燁微微搖頭,道:“我再去看看相關的卷宗。”


    他總覺得和極樂香有什麽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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