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94年周曆4月,魯國曆史上一代強悍國君魯桓公薨,世子同繼位新君,即魯莊公。


    魯莊公,姬姓,氏魯,名同,出生於公元前706年周曆10月初5,因與魯桓公同月同日生,故得名同。


    魯莊公薨於公元前662年周曆8月11,春秋時期魯國第十六任君主,魯桓公與夫人文薑所生的嫡長子。


    魯莊公得名為同,固然與魯桓公因為父子兩人同月同日生有關,但對於最講周禮的魯國國君魯桓公來講,當時取這個名字還是很慎重的。


    史料記載,公子同出生時,魯桓公大喜過望,為此舉行了隆重的祭祀和慶祝儀式,並請了專家來商議為自己的嫡長子取名一事。


    這個專家叫申繻,魯國一位睿智博學的大夫。


    當時魯桓公向申繻請教為孩子取名的道理。於是,申繻為我們奉獻了一通精彩的取名宏論。


    申繻答道:“主公,據臣所知,取名往往有五種方法,依信,依義,依象,依假和依類。


    所謂依信,就是根據孩子出生時身上的特殊標記或特殊而取名。


    所謂依義,就是以祥瑞之字為孩子取名。


    所謂依象,就是以一個跟孩子長得差不多的事物為名。


    所謂依假,就是以事物的名稱假托取名。


    所謂依類,就是借用和父親類似或有關的字眼來命名。”


    在春秋時期,我們會看到很多奇怪的名字,如黑臀、重耳、唐叔虞、季友等,這便是依信而取名。


    如黑臀可能很好理解,說明生下來屁股部位有一塊胎記。


    而唐叔虞和季友據說是生下來時手掌分別有虞字和友字的紋路。這些,都是依信而取名。


    依義而取名的也有一些名人,如周武王姬發,周文王姬昌,楚武王熊通,齊孝公薑昭等等。


    依象而取名的,如孔大聖人孔丘,據說他的腦門比較高,象山丘一樣;南宮長萬,因為個頭特別高等等。


    依假而取名的,春秋時有好幾人都叫杵臼,如宋昭公,晉國的公孫杵臼,就是取杵臼其中一個堅實不壞的特性。


    據說,孔子將其兒子取名為鯉,既因為當時正好有人送鯉魚上門,同時也有鯉魚躍龍門之意。


    還有好多個叫去疾的,就是希望長大後少生病的意思。


    至於依類的這個類,就是指類同父親的某一方麵。


    如有晉文侯晉仇,就是他的父親晉穆侯在討伐戎狄部落的一次戰役中打了敗仗,回來時正好夫人為他生了兒子,於是他就將這個兒子取名為仇。


    同樣,有一次晉穆侯打了勝仗,回來時正好夫人又為他生了一個兒子,於是取名為成師。


    還有以父親為帥時俘虜敵人主帥或將領後,為紀念此功勳,就以敵人主帥之名為兒子取名的。


    如後來的魯國卿大夫叔孫得臣三個兒子就是以長狄部落三個被俘的首領僑如、豹、虺為名。


    這個取名的五類習慣,到了現代,基本上大家都傾向於其中的一類了,即依義而取名。


    曾經,在我們中國,還有過特殊時期紀念意義的依類而取名。如孩子出生時,正好是建國前後,所以建國、勝利之類的名字便很多。


    但慢慢的越來越少了,尤其是根據孩子出生時的樣子來取,那更是基本絕跡了。


    畢竟,很少有人再為自己的孩子取一個叫寤生或黑臀、重耳之類的名。


    現在孩子的名字,一個個都光鮮的很,意義非凡,甚是高大上。


    關於取名字的學問,當然遠不止於此。


    據說,魯桓公向申繻討教時,申繻還詳細講解了諸侯國君為兒子取名的禁忌。


    如取名不可用本國國名,不用官名,不用山川名,不用疾病名,不用牲畜名,不用器物禮品名。


    為什麽呢?


    因為這涉及到避諱的問題。


    根據周禮,象諸侯國君這樣的大人物死了以後,就成了神明。


    而神明是需要恭敬對待的,需要虔誠事奉,不能在一個死後成了神明還直呼其名,這是大不敬。


    所以,諸侯國君的子孫後代,是不直接稱呼其祖上之名的。


    那要稱呼什麽呢?


    應稱其諡號。如周武王,大周王朝的子民,在當時絕對不可能有人稱呼他為姬發的,而是尊稱武王。


    這個武,就是其諡號。


    正因為如此,所以如果一個人以國為名的話,那當他死後,豈不是不能稱這個名了?


    想想看,這相當於不能稱這個國名,那豈不是辱沒了先人建國的功績?


    同樣道理,如果以官為名,則這個官名就要被廢除了。


    春秋史上,還真有幾個因此而不再設置相關官職的。


    如晉僖公因為名為司徒,害得從此晉國便廢止了這個三公之一的官名,以後一律以中軍元帥代之。


    還有宋國的宋武公,名司空,從此宋國不再有司空之官職了,代之以司城。


    如果以山川為名,則意味著這座山或者這條河以後也不得不改名。


    如魯國先君魯獻公名具,魯武公名敖,此後,魯國不得不在日常生活中將兩座自古以來便存在的具山、敖山改成其他的山名。


    有人說,那就改一改這山川的名字不就結了嗎?


    這個我們要嚴肅點,因為春秋時期,大山大河,那都代表神靈。


    祭祀的最高境界是祭天祭地,再就是祭山祭河,最後才是祭祀自己的祖先。


    可見,大山大河是非常神聖的。如泰山、黃河等,全天下隻有一個人有權力祭祀,即天子。


    這個事,史料還記載了後世的一段故事。


    有一次,晉國中軍元帥範鞅赴魯國聘問,他知道魯國有兩座名山,即具山和敖山,有意聽魯國人介紹介紹這兩座山。


    結果,魯國人顯得很尷尬,故意不提這兩座山,而是以這兩座山所在的地名來回答。


    範鞅很奇怪,問道:“這兩座山難道不叫具山和敖山嗎?”


    魯國人回答道:“由於這兩座山原來的山名,就是先君魯獻公、魯武公的名諱。為了避諱,所以魯國現在不再直呼這兩座山名了。”


    範鞅這才省悟,羞慚不已。


    回國後,範鞅就對人道:“一個人不可以不學習。鞅赴魯國聘問,居然犯了魯國兩位先君的名諱,丟臉呐,這都是因為鞅不學習的原因。”


    那為何不得用牲畜的名稱取名呢?


    因為牲畜是要用於祭祀的,如果這個名被用掉了,那以後祭祀時,由於不能叫這種牲畜的名,那怎麽辦?是不是要亂套了?


    在春秋時期,祭祀是一等一的大事,當然不能亂套。


    所以,為了給孩子取名,哪怕父親再喜歡某類牲畜,也不應該用此名。


    同樣的道理,也不得用器物禮品的名稱為孩子取名,如鼎、爵等。


    因為器物禮品的主要作用,是用於禮儀。禮儀當然是春秋時期一等一的事,不能亂了。


    不用疾病的名稱取名,也是這個道理。


    因為當時醫療水平極其低下,大家好不容易對某類疾病有了些認識,結果某位國君級別的大佬居然將此疾病為兒子取名了,那其兒子去世後,為了避諱其名,能廢止這種疾病名嗎?這讓大家怎麽活?


    所以,申繻認為,以國命名,就會廢除人名;用官名命名,就會改變官稱;用山川命名就會改變山川的神名,用牲畜命名就會廢除祭祀,用器物禮品命名就會廢除禮儀。


    也就是說,凡是高大上的事物,不能用於為兒子取名。


    那有人要問了,你講來講去,講的是為兒子取名,那為女兒取名怎麽辦?


    女兒,不需要取名。


    春秋時期,女兒家貌似都是沒有名字的。我們講了這麽多的春秋故事,貌似也講了很多女性的故事,如褒姒、文薑、夏姬、驪姬、宣薑等等,她們為何有名字呢?


    不,這些都不是她們的名字。


    女性的名字,史料留下來的,往往是這麽幾類:


    一類是丈夫的諡加娘家的姓。如宣薑,是衛宣公的諡宣,加上她娘家是齊國薑姓。又如穆姬,是秦穆公的諡穆,加上娘家晉國姬姓。


    一類是自己的諡加上娘家的姓。如文薑,是自己的諡文,加上娘家齊國薑姓。


    一類是夫家的氏加上娘家的姓。如夏姬,是她第一任丈夫夏禦叔的夏氏,加上娘家是鄭國的姬姓。如盧蒲薑,是夫家的盧蒲氏加上自己娘家的薑姓。


    一類是娘家的氏加上娘家的姓。如齊桓公的其中一位夫人蔡姬,就是蔡國的氏蔡加上蔡國的姓姬。


    又如齊桓公的另外一位夫人徐贏,鄭莊公的其中一位夫人葛贏等等。


    大部分的春秋女性,如果史料有所記載,那除了前麵講到過的這三類外,基本上就以娘家或夫家的氏名,再加一個氏字予以解決。


    如鄭國上卿祭足之女就稱祭氏。


    在魯國曆史上,有一位用自己兒子的命換來了魯國先君魯惠公魯稱的命的乳母,她貌似有一個名,義保。


    其實,這個義保也是後人加上的。確切的講,她其實隻能叫臧氏,因為她是嫁到臧氏家族的一個女人。


    之所以叫她為義保,是因為她是一位大義的保姆,所以有些作品或史料就以義保為她的名了。


    魯桓公在虛心聽取了申繻這位大學問家關於取名的一番大道理後,將他與文薑所生的第一個兒子取名同,就是因為父子倆都是同一天生日。


    這便是依類取名法。


    講魯國的春秋故事,我們不得不尊重一下魯國這樣的全天下最講禮儀的諸侯,所以會講一些禮儀方麵的知識。


    貌似有點枯燥,但這應該是真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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