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吃黑麵包吧……即便是那加了木屑、質地粗糙的種類,也無妨。”安潔的聲音仿佛從極遠的地方傳來,輕若微風,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無奈,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她的語氣如此柔弱,仿佛害怕自己的聲音會打破周遭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她低垂著頭,眼簾半合,目光落在手中那塊不起眼的食物上。那塊黑麵包,粗糙得像一塊風幹的石頭,表麵上布滿了細小的裂痕,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化為塵埃。安潔微微抿緊了唇,手指有些僵硬地捏著它,仿佛這小小的食物正承載著她內心深處那些未曾說出口的苦痛與回憶。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隨著那塊麵包的重量,仿佛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著她心中的不安。壓抑已久的恐懼,就像初春時節那股刺骨的寒風,悄無聲息地從記憶的深處湧出,在她的心頭徘徊不去。那股寒意滲透進她的骨髓,伴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侵襲著她的每一個思緒。


    “木屑黑麵包……”她輕聲念著,仿佛這些字眼本身就帶著一種沉重的重量,每一個字從她的唇齒間滑出,都讓她的心更加沉甸甸的。她的聲音幾近呢喃,帶著某種不易察覺的悲哀與無奈,仿佛在那寂靜的空間裏,她與自己的回憶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對話。


    那個味道,那木屑混合著麵粉的味道,早已深深刻進了她的記憶,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夢魘。回想起那段歲月,那個味道再次鮮明地湧上她的腦海,仿佛記憶的碎片在她的腦海中重新拚湊成形。她清晰地記得,那種幹硬的口感,幾乎要將她的牙齒磨損。每一口咀嚼,都像是在咬碎枯燥的沙礫,口腔中的每一次碰撞,都是對味覺的折磨。


    她還記得,那黑麵包並不是單純的麵粉,裏麵摻雜著粗糙的木屑——那些微小的顆粒像是故意嵌在麵團裏,隨著每一次咀嚼紮進她的口腔,帶來細微卻刺痛的感覺。


    那股無處不在的幹燥感,帶著木屑獨有的苦澀味道,縈繞在她的口中,久久不能散去。那是無法讓人感到滿足的食物,甚至連饑餓感都無法完全驅散。


    那時候,黑麵包幾乎是唯一的食物,毫無營養卻能夠勉強維持生命。


    她記得自己曾一次次將那塊黑麵包切成薄片,一次次咬緊牙關,強忍著口中傳來的苦澀與鹹澀味,像是在用意誌力與生理反應對抗。每一次咀嚼都讓她感覺到口腔中的幹燥與澀感逐漸加重,仿佛味蕾都在抗議這場無謂的忍耐。可是,再怎麽惡心、再怎麽難以下咽,她依舊不得不吞下去,因為她知道,胃裏空空如也的痛楚比這更甚。


    伴隨著黑麵包的記憶,從來都不是溫暖的回憶。安潔曾經坐在那寒冷的角落,雙手捧著粗劣的麵包,感受到那塊麵團在胃裏頑固地膨脹著,像是一塊堅硬的石頭,沉重卻難以消化。


    它填滿了他的胃,讓她的饑餓感暫時消失,然而那種充實卻並不是飽足,而是一種堵塞與壓迫。它不像正常的食物能夠帶來慰藉,反而讓她覺得自己的胃被殘酷地塞滿,像是機械般運轉的身體為了生存而被迫吞噬下去的某種無味之物。


    那時的人常常感到自己變得遲鈍。身體與思想仿佛被那塊黑麵包壓垮了,無法產生任何情感,隻剩下機械地咀嚼、吞咽、等待下一次饑餓的折磨。


    她清晰地記得,那種因饑餓引發的痛苦不僅侵蝕了人們的身體,還一點點侵蝕著靈魂。每當感到那種生不如死的饑餓感再度來臨時,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地變成行屍走肉。


    饑餓,是一種最殘酷的刑罰。


    它讓人逐漸麻木,失去了對世界的敏感,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愛。


    安潔記得那些日子,她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因為饑餓而變得眼神空洞,麻木不仁。那種感覺,比任何形式的身體折磨都更加殘酷。


    每個人的靈魂仿佛都被饑餓撕裂,逐漸與身體脫離,最終剩下的隻有一具行屍走肉。


    但最令人絕望的,是即使在思考上逐漸變得遲鈍的情況下,那種清晰感卻從未離開。所有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在逐漸遠去,每天一點點地失去自我。


    仿佛隻要閉上眼睛,那個無盡的黑暗便會襲來,讓人無從逃避。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仿佛在無情地提醒她:你正在失去自己。


    安潔緩緩抬起頭,視線落在眼前那杯熱騰騰的湯上。蛋花輕輕漂浮在清澈的湯麵上,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相比較之下……此時此刻手頭當中的蛋花湯裏麵味道實在是稱得上是美味。


    “那倒不至於……怎麽能讓我們的安潔,這位如花似玉、宛若春日裏初綻桃花的大姑娘,去啃那硬邦邦、如同石頭一般的黑麵包呢?”陳樹生的聲音裏不僅帶著幾分戲謔與寵溺,還仿佛蘊含著春日暖陽般的溫柔,輕輕拂過安潔的心田,如同和煦微風,成功穿透了她心頭那層淡淡的薄霧,將她從那段悠遠而深沉、如同古老傳說般的回憶中,溫柔而又堅定地拽了出來。


    然而,這句話剛一落地,空氣中似乎就悄然彌漫開了一絲微妙而細膩的變化,就像是晨曦中輕輕掠過的第一縷風,帶來了新的一天的氣息。陳樹生那敏銳的感知,如同獵豹捕捉獵物般,瞬間捕捉到了安潔那略帶嫌棄也夾雜著些許鄙夷的輕哼。那聲音雖細若蚊蚋,在靜謐的空氣中卻清晰可辨,如同晨曦中輕輕搖曳在嫩綠葉尖上的露珠,既晶瑩剔透,又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麽。


    很顯然,對於“大姑娘”這樣略顯老派、帶著幾分複古韻味的稱呼,咱們的安潔心中是有些不太買賬的……也不可能買賬的。


    雖然她並不清楚陳樹生為何會突然用上這樣的稱呼,雖然她並未從中感受到任何的惡意或是嘲諷,但總覺得這稱呼不是啥正經玩意……至少,陳樹生在說出這句話時,那略帶調侃、不太正經的態度,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這讓安潔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心中暗自嘀咕:這家夥,又在搞什麽名堂?


    但這一切,對於陳樹生而言,不過是生活這首宏大樂章中一個輕巧而微妙的變奏,它如同夏日午後的一陣涼風,輕輕拂過,無關痛癢,反而為這平凡的日子增添了幾分不可言喻的趣味與色彩。


    他嘴角勾起一抹溫和至極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春日裏初綻的花朵,溫暖而明媚。眼中閃爍著對安潔無盡的耐心與包容,就像深邃的大海對每一滴水珠的溫柔擁抱,寬廣而不失細膩,深沉中蘊含著無盡的柔情。


    “沒關係的,誰讓咱對安潔是那麽的有耐心,那麽的包容呢?你這一點點的嫌棄,就像是晴空萬裏中的一抹淡雲,雖然存在,卻遮不住陽光的溫暖與燦爛,實在是無傷大雅,微不足道……”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調侃,幾分寵溺,仿佛是在安撫一個鬧別扭的孩子。


    “放心,到時候大腸小腸隨你挑,我一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像隻圓滾滾、憨態可掬的小豬崽。”陳樹生迎著安潔那萬般無語、略帶無奈卻又夾雜著絲絲笑意的目光,十分堅定地說道。他的嘴角還勾起了一抹戲謔的笑意,那笑容仿佛具有魔力,讓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輕鬆起來。


    兩人的目光就這麽直直地交匯著,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無形的較量與默契。


    那是一種無需言語便能深刻理解的默契,一種在彼此眼中都能讀出笑意與溫暖的較量。


    “……”安潔抿了抿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內心的波動,仿佛心底的漣漪被一陣不期而遇的風輕輕撩起,她默默地將自己的眼睛轉到了一邊去,試圖避開那股無形的牽引。


    她發現,無論何時何地,自己都無法跟陳樹生有著長時間的目光接觸,特別是直視他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那雙眼睛,深邃而明亮,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讓人無法直視卻又忍不住想要探尋。這一點,是安潔一直以來都無法克服的障礙,就像是一道無形的牆,阻隔在她與陳樹生之間。


    陳樹生的眼睛就好像有著某種魔力一般,任何人都沒法長久地直視他的目光。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人們往往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仿佛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他一一洞悉,無處遁形。這樣的目光,既銳利又深邃,仿佛能夠穿透人的心靈,直視人的靈魂。在這樣的目光作用下,大多數人都會不自覺地認輸,敗下陣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壓製。


    無論陳樹生的眼眸中包含著什麽——是深邃的智慧、堅定的決心,還是隱藏的溫柔——都讓人無法長久地直視。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也是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人無法抗拒,也無法逃避。這一次,當然也沒有任何的例外。在陳樹生那堅定的目光之下,任何試圖挑戰他的人都會逐漸感到無力,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吞噬,最終隻能表示出自己的屈服。


    彼時的安潔尚且還沒有意識到,這便是她內心其實一直所渴求的目光……她的內心,像是一片荒蕪的土地,渴望著雨水的滋潤,渴望著陽光的照耀。而陳樹生的目光,就像是那道能夠穿透雲層、照亮她內心的陽光,讓她無法抗拒,也無法逃避。


    很多人的內心,都充滿著各種各樣的渴望與不甘。他們或許為自己的欲望所驅動,或許為了滿足內心當中的抱負,或許為了一個在別人眼中有些可笑的夢想。但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內心極度渴望之人,他們渴望著別人的注視與目光,渴望有人能夠理解與支持,更渴望得到認同。


    而陳樹生,就是那個能夠給予這道目光之人。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道無形的橋梁,連接著他與那些內心渴望之人之間的心靈紐帶。在他的目光之下,那些曾經迷茫、曾經無助的人們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和動力。


    而安潔,也隻是其中一個被這道目光所吸引、所照亮的靈魂而已。


    安潔的內心深處,正如秋日裏那片被細雨打濕的落葉,縱然百般不情願,依舊遲遲不肯離開枝頭。


    然而,那股無形卻強大的力量,猶如一陣溫柔的風,悄無聲息地侵襲而來,最終將她從那段執著中悄然帶走。


    她眼中的情緒波瀾不斷湧動,有不甘,有無奈,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釋然,仿佛在那一刻,她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這股複雜的情緒在她心中盤旋,仿佛在與自己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她曾經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立場,拒絕接受那些讓她感到不安和陌生的變化。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堅持在現實的壓力下逐漸瓦解,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終究無法抗拒這種變化的洪流。她的心在悄然間敗下陣來,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疲憊與無力。


    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被這股無形的力量徹底淹沒之時,陳樹生的出現猶如一縷陽光,成功的敲中了她的腦袋瓜。


    他的話語輕鬆而幽默,仿佛是一把巧妙的鑰匙,不經意間打開了她緊鎖的心扉。他用那種不帶任何壓力的方式,逐漸將她心中的沉重情緒一一化解。


    原本沉甸甸如鉛的負麵情緒,在他那隨意而溫暖的陪伴下,竟然逐漸變得輕盈起來。


    陳樹生的一言一語,如同春日裏那陣……洪水,衝爛了她心中的寒冰,並將其給搗到了爛泥塘當中。


    雖然說這樣的形容給人的感覺相當的怪……但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況。


    “這便是指揮官的惡趣味嗎?”97式微微挑起眉毛,目光如炬,緊緊鎖定在陳樹生的臉上。她凝視著他此刻那略帶調侃的神情,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不放過。她注意到他嘴角那不易察覺的弧度,仿佛隱藏著無盡的深意,以及他話語間隱約流露出的戲謔,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這讓她感到一絲新奇和不解,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仿佛在這一瞬間,她對陳樹生的認知悄然間發生了變化,就像是一幅模糊的畫卷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一直以來都將他視作冷靜沉穩的指揮官,他的每一個決策都顯得那麽睿智和果斷。然而此刻,她卻似乎瞥見了他內心那顆調皮、充滿活力的大男孩之心。那是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氣質,充滿了生機和活力,讓她不禁為之動容。


    之前,她隻是有些粗淺地認為陳樹生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但此刻,她發現他的內心世界遠比她想象的要豐富和多彩。那種感覺,就像是推開了一扇陌生的門,門後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充滿了未知和驚喜。


    “……謝謝。”


    就在這時,安潔的聲音如一縷輕風般悄然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打破了短暫的靜默。她的感謝似乎來得有些突兀,仿佛是在一片寂靜的湖麵上突然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漣漪。那聲音,輕柔而又堅定,像是在沒有前因後果的情況下,突然闖入了一句充滿深意的話。


    春田、97式以及ak74m彼此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心中充滿了疑惑。她們麵麵相覷,仿佛在無聲地詢問:“這是怎麽了?”她們或許認為這不過是安潔出於禮貌的一句回應,並未多想其中的深意,便不再深究,隻是將這份疑惑藏在了心底。


    然而,陳樹生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聲低語中隱藏的情感波動。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夠洞察人心。


    盡管安潔的語氣平靜,但那一聲感謝背後,卻似乎包含著某種微妙的情感變化。他細細品味著這句話,試圖從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他感受到她情緒中的那絲不穩與徘徊,仿佛是一片被風吹動的樹葉,在枝頭猶豫不決。但同時,他也察覺到了一種明顯的轉變——相比之前那種壓抑與沉重,此刻的她,仿佛經曆了一場心靈的洗禮,整個人變得柔和了許多。


    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雖然還帶著絲絲寒意,卻也悄然滋潤了幹涸的土地,讓一切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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